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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來世,隻願霸王不別姬

  開場鑼鼓起,他邁著步子從容上台。頂插如意冠,衣著錦繡黃帔,白色繡馬裙,外穿魚鱗甲,上披五色雜陳雲肩,外系一黃色繡花鬥篷,腰間一雙“鴛鴦劍”,濃妝豔抹一青衣,虞姬站定一亮相。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複年年。恨隻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隻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開嗓一唱,台下便掌聲雷動。項王入,唱道,“—槍挑了漢營中數員上將,縱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傳將令休出兵各歸營帳。”

  戲到高潮,虞姬白:“大王啊,此番出戰,倘能闖出重圍,請退往江東,再圖複興楚國,拯救黎民。妾妃若是同行,豈不牽累大王殺敵?也罷!願以君王腰間寶劍,自刎於君前。”

  項王白:“怎麽!”

  “免你牽掛。”字字由心。

  一曲終了,台下爆發出陣陣掌聲,落幕人散終又歸於寂靜。

  夜深了,外面時不時傳來幾陣寒鴉的叫聲。屋內燭光搖曳。

  “明日,日本人便會來這裡聽戲,都準備好了嗎?”燭火的光忽閃著勾勒出他的側臉,他眉頭緊鎖,眼神堅毅。“放心吧,君禹哥,都準備好了。”她摸了摸那雙鋒利無比的“鴛鴦劍”。他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眼裡似有一汪清水。他望著眼前的她,思緒萬千。她看出了他的擔憂,“君禹哥,日本人殺你雙親,屠我同胞,此仇不報難解心頭之恨啊!寧兒知道明日一去便無歸日,但寧兒不怕!”她原本水靈靈的眼裡就快冒出火來,從她堅定的語氣中,

   他知道,她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姑娘了,她長大了。

   翌日,日本人果然來了。一個軍官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他身材矮小,黧黑的臉上掛著一絲狡黠的笑,留著一撇黑色的小鬍子,鼻子像要翻上去了似的,紅腫的眼睛裡充滿著殺戮,身邊的兩個士兵胡亂開了幾槍將其他人全都嚇跑了。還有一個圓頭圓腦的漢奸,一雙賊溜溜的眼珠轉悠著,緊隨其後,邊走邊說道:“太君要來聽戲,想活命的都給我滾!”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極盡猥瑣。

   戲台上,依舊照常。

   項羽急白:“妃子,你,你,你,不可尋此短見啊!”

   虞姬白:“大王啊!”即唱道:“漢兵已掠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他聲如裂帛,像是在唱自己,聲聲淒苦。

  項羽白:“哇呀呀!妃子,不可尋此短見啊!”

  虞姬三次奪劍未果,第四次趁項王不注意,從腰間抽出劍來,方要自刎。這時他劍鋒一轉,直直地向日本軍官刺去。軍官大驚失色,頓時不知所措,大叫著,全沒了剛才的神氣。漢奸見狀立即抱頭鼠竄,士兵先是楞了幾秒,方又回過神來,快步上前舉起槍來對準了他,他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把劍使勁往前一扔,利劍插進軍官胸膛的那一刻,子彈也同時穿透了他的心髒。

   他翩然到在了血泊之中,像一隻柔弱的蝴蝶緩緩墜落。鮮血將他的戲袍染得通紅。“君禹哥!”她衝上前去跪在他的身邊。此時他們周圍圍上來了一群日軍,他們個個手中端著槍,槍口全都對準了他和她。

   他嘴唇輕輕翕動著,卻說不出話。她懂,她眼角掛著淚,輕輕一笑,緊緊握著他的手,“寧兒都明白”。他溫柔地一笑,安靜地走了。

   虞姬為項王死,如今虞姬已死,項王又怎麽會苟活!不用別人動手,她抽出腰間的劍,隻一句,“來世,寧兒還和君禹哥一起唱戲。”說完,她拿起劍刺向了自己……

   朦朧中他們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日子。

   他和她看到了阿爹,阿爹還是和以前一樣手裡拿著“戒方”,故作嚴厲地問:“我教你的可都會了?”男孩搖了搖頭,於是阿爹又說,“那我再教你一遍,這次可要記住了,要不然下次可要挨板子嘍。”其實阿爹從來沒有用過那個“戒方”。阿娘笑盈盈地走過來,“禹兒,來,吃個水果,歇一歇。”男孩一笑,匆匆跑到阿娘身邊。這時阿爹總要對阿娘進行一番說教,而男孩偷偷溜出去,跑去找女孩炫耀他那並不成熟的唱功,並說:“以後我會更厲害的。到時候我教你。”女孩笑著,“那以後我可以和君禹哥一起唱戲嗎?”

   “當然了,拉鉤!”

   晚霞燒紅了天邊的雲,在落日的余暉下,三兩桃花瓣被清風簌簌吹落在地,青草也被熏染上芳香,兩個孩子的小手緊緊地拉在一起。那年他十二歲,她九歲。

   如今,他二十歲,她十七歲。她陪他唱完了生命中最後一場戲,曲終人散,落幕成寂,現在他們也要走了。他們要去一個開滿桃花的地方,一個沒有戰爭,沒有仇恨,沒有苦痛的地方。

   那一天,天邊的雲很紅,像多年前的那個傍晚。微風送來了陣陣花香夾雜著青草的味道。

   恍惚間,雲霧繚繞的桃林中似有一雙人,衣訣翩飛,相顧而言。

   “君禹哥,那我們約好了,霞蔚雲蒸那日,落幕成寂那時,你我再共唱一曲,隻給自己聽,可好?”她問。

   “如此甚好。”他望著她,眼中是數不盡的柔情。

   少年不曾忘記當年芳草之約,如今念起猶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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