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單車從自由到入欄：技術、調度與人性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文｜航通社，作者｜書航

北京部分中心城區開始要求共享單車停放在指定的道路劃線區域內 [1]。如果在指定停車區域以外隨意停放，將收取 2-5 元不等的調度費；3 次違規以後，如果沒有停在劃線區域將不能結算，也就是說，即使你上了鎖，抬也得把車子抬到劃線區域。

這不禁讓人想起當初還沒有這種無樁單車的時候，我們滿大街找樁的痛苦經歷。

市政公共自行車幾乎都是有樁型，也就意味著停車難的問題更為尖銳。幾年前我住在雍和宮附近，晚上回家時候想鎖車，有時得多往前騎兩個網點，停下之後回頭走一公里路。

市政公共自行車的費率一般較低，北京等城市都是頭一小時免費。隨著摩拜、小藍、哈羅們越來越貴，無樁也許是第三方單車的唯一相對優勢了；而新政一旦落實，這些好不容易算是找到盈虧平衡點的幸存者，又得遭受一記重擊。

共享單車的亂停亂放問題由來已久，為什麽監管部門認為在眼下開展“入欄停放”是一個合適的時機呢？

技術

最晚在 2017 年春天，共享單車是否應該劃區停放的問題已經開始引發業界討論。航通社當時撰文 [2] 描述了主流廠家的做法。

還以機械密碼鎖為主的 ofo，通過騎行人的手機 App 進行“偽定位”。摩拜的車本來就有 GPS，但總有車子沒電，或者被鎖在某個小區內，為此摩拜就把長時間沒有騎用的車標記為“紅包車”，發動群眾實現車輛資源的調配。

單車運營商采取‘投機取巧’的辦法來管理車輛，但利用人性的竅門總有其極限。

2017 年，單車的設計和應用的技術都比較初級，市面上的 ofo 更是以機械密碼鎖車型為主，根本無法做到畫白線這種精準定位。其實市面上也有單車品牌標榜可以實現更精確的虛擬圍欄，但代價相對高昂。

例如杭州金通科技的“叮嗒出行”單車，採用 NB-IoT+藍牙+RFID+雲的複合技術，也導致單車和停放點造價較高，只能在杭州周邊的富陽和澄海試點，都沒來得及推廣到全杭州（即使它可以和市政“小紅車”通用）。[3]

現在，主流單車品牌基本都改用北斗導航，其精度提高和能耗降低，才使得定位到白線區域有了最基本的可能。

車況與調度

讓“自由”的單車回巢的另一關鍵，是這些車的車況都要還過得去。

同樣是在 2017 年，馬化騰朋友圈一句“啞終端”開啟了當時摩拜和 ofo 站隊抱巨頭大腿的一系列猜想。當然事實教育我們，當時的種種猜想沒一個是靠譜的。一年後，馬化騰還將為 ofo 再貢獻一個黃金關鍵字：“veto right”。

說 ofo 是“啞終端”，等於為摩拜畫了一張積累單車騎行數據並變現的大餅。但前提是，車得是好的。

當時有人拆解了 ofo 初代智能鎖，發現內含電池是一次性的，不可充電，在電池耗盡後還是會成為“啞終端”。與此同時，ofo 還在通過翻新和重新編號舊車的辦法，讓鎖壞了的車重新投入使用。

與此同時，摩拜、小藍和其他品牌故障車的出現概率也在逐步增加，且“故障車”外觀和好車別無二致。當時我感歎說，“難道壞掉的摩拜們就不是‘啞終端’麽？” [4]

和所有曾對技術抱有幻想的公司一樣，始終解決不了的問題都是通過人力來解決的。調度人員的經費佔單車運營商成本的比例，和修車費用一起水漲船高。

那麽沒錢請人調度了該怎麽辦？只有減少車輛的數量。用的人少，需要調度的車也就少。在這方面，再也折騰不起的摩拜和小藍達成了默契（哈羅實在太少，隨他去吧）。

各大單車產品不厭其煩地告誡用戶，不要騎出運營區域之外，而這個“運營區域”會突如其來地縮小。最慘的是北京通州：當地基本不太可能找到任何一個品牌的共享單車。

通州市政有樁的公共自行車，和城六區紅車不通用，要單獨交押金不說，還有網友拍到有人（身份不明）自行拉走了停在地鐵口的其它品牌共享單車，不過此事也是沒有什麽後續。[5]

那小黃車呢？它在北京已經基本絕跡，（原）運維人員也在“倒戈”。6 月 13 日，我設法拍了一張穿著黑底黃字 ofo 雨衣的工人，在朗家園幫摩拜挪車的照片：

圖片由航通社拍攝

人性

這次對共享單車要求停在白線裡的規定，也算是史上最嚴了，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市政施劃的白線並沒有規定品牌，也可以隨意停放別的車，包括“私家”電動車。那輪到自己停車，發現沒位子的時候，只要把別的車子搬出來到外面一堆就得了。

在中國，此前科技創業方興未艾，移動支付、“寶寶”類理財產品、單車、網約車等新興業態，全都經歷了一個“先汙染後治理”的過程，在監管普遍到位之前，先造成既定事實。但共享單車擴展去的其他海外市場則不然，從一開始就滿懷顧慮。

2017 下半年，國內共享單車陸續進入新加坡市場，當地也有一些單車品牌參與競爭。那麽，新加坡解決單車亂放問題的手段，比我們更先進嗎？

當時的媒體報導稱 [6] ，政府在公共停車處設置二維碼。用戶在停放單車時先掃碼，以證明自己沒有亂停車，否則要繼續付費。至於如果先把二維碼用手機拍下來，隨地停車時再一掃該怎麽辦，也沒有細說。

用戶鑽空子的可能性還包括：盜用他人的身份騎車，或者把別人停好的車輛搬出停車位。對此，立法機構同樣建議加大處罰力度，除了罰款，還可以勒令參加社區服務等等。

運營商面對的違規處罰同樣嚴厲。每發現一輛亂停放的單車，會對經營者處以 500 新元的罰款；而不能有效管理單車的經營者，可被罰款最高 10 萬新元、要求縮減車隊，以及吊銷執照等處分。

所以，外國經驗總結起來還是一句話：抓住了就狠狠地罰。

考慮到上海同胞近期有多麽提心吊膽，看來嚴格執法我國也不是做不到，只是說下多大力氣的問題。所以，今後再加個配套措施，你往外挪車子被“天眼”拍到了，吃罰單上征信，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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