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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研究者的巨大貢獻:砒霜「毒殺」白血病

去年,《Cell》雜誌的「Stories」欄目刊登了陳竺院士和陳賽娟院士署名的一篇文章:「Poisoning the Devil」,詳細回顧了研究者們在白血病治療中做出的不懈努力。小咖再次將這篇文章分享給大家,希望能對你有啟發。(註:以下內容翻譯自原文,有些地方用「我們」來敘述。)

很多人都難以想像砷劑可以治療疾病,一提起砷劑,大家腦海裡浮現的就是歷史和文學人物的中毒身亡。其實它也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藥物之一,希波克拉底(460–370 BC)首次提出使用雄黃與雌黃這類砷的硫化物塗劑來治療潰瘍。中國有句老話,叫做「以毒攻毒」,中國古代也使用過砷劑來治療疾病,例如,孫思邈(581-682 AD)使用包含雄黃、雌黃和砷劑的藥物來治療瘧疾。

中國在20世紀70年代開始了砷劑治療白血病的探索。當時,哈爾濱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的藥師韓太雲偶然發現,包含三氧化二砷(ATO)、氯化汞或蟾蜍粉的偏方對一些癌症患者有作用,之後他用相同的成分改製得到「癌靈注射液」。韓太雲的同事張亭棟教授探索了包含ATO和汞的注射液對髓細胞白血病的療效,觀察到了一些喜人的結果。但是,由於當時對ATO的作用機制尚不清楚,該方案沒有廣泛應用。

APL,也稱為急性髓細胞白血病M3型(AML-M3),佔所有AML病例的10%,曾經是最致命的白血病類型之一。20世紀70年代,該病的主流治療方案是蒽環類藥物聯合阿糖胞苷,但是由於化療通常會加劇嚴重出血,患者的早期死亡率很高。20世紀80年代早期,APL的治療情況有所好轉,得益於上海血液學研究所的王振義團隊臨床應用了全反式維甲酸(ATRA),該藥物帶來的完全緩解率(CR)可超過90%。

我們非常自豪當時正在王振義團隊中讀研,能夠為這個突破貢獻力量。1980年,在王教授的帶領下,我們的團隊篩查了一組藥物,最終發現ATRA在破壞白血病細胞分化阻斷中的作用。後來,我們使用了細胞遺傳學和分子生物學技術,進一步探索了APL的發病機制以及ATRA的作用機制。第一次成功地將誘導分化的理念用於治療白血病,令我們非常興奮,但我們也很快意識到,問題還沒有真正解決。接受ATRA和化療的患者中,有一半出現了複發,而且對ATRA治療產生了耐葯。

「魔鬼」捲土重來,我們該如何反擊?在1994年一個會議中,陳賽娟從哈爾濱醫科大學的同行那裡了解到ATO治療白血病(尤其是APL)的早期嘗試。有趣的是,我們也幾乎立刻想到使用ATO來對抗ATRA耐葯。陳竺以前做赤腳醫生的經驗告訴他,這是一個正確的方向。與此同時,作為在中國和歐洲接受過科學訓練的血液學家,我們也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想法,而使用嚴格的研究來探索其機制和療效是唯一向前推進的方式。

20世紀80年代,陳賽娟和陳竺在巴黎聖·路易醫院深造

(圖片來源:Cell雜誌)

很快,我們就與張亭棟教授建立了合作,從哈爾濱醫科大學的一個衍生公司中獲得了純ATO溶液。之後我們開始了砷劑治療APL的分子和細胞學機制的研究。我們發現,ATO通過靶向PML-RARα(APL特異癌基因)誘導APL細胞分化和凋亡。我們還發現,砷劑選擇性作用於融合蛋白的PML部分,不作用於RARα部分。後續的研究明確了確切的作用位點,癌蛋白與砷劑相互作用時的結構改變,以及觸發蛋白降解的下遊效應,導致APL細胞分化和凋亡。上述機制研究為砷劑治療的臨床應用鋪平了路線。

1995年,我們開展了臨床試驗,探索ATO用於治療ATRA和化療後複發的APL患者。在使用ATO單葯治療的10名患者中,9名患者達到了CR。我們還從葯代動力學方面證明了使用砷劑是相對安全的。接著,我們又將砷劑用於新診斷的APL患者。接下來的三年,我們取得了以下成績:既往未接受過治療的患者超過70%達到CR,複發患者超過85%達到CR。

通過使用PML-RARα轉錄物作為生物標誌物,可以確認分子緩解和表型緩解。功夫不負有心人,我們在基礎研究和臨床方面的努力工作有了回報。1999年8月份,中國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批準ATO用於治療APL。我們深知癌細胞很難根除,因此多年來一直在跟進ATO的臨床應用。積累的臨床數據表明,ATO單葯治療只能讓一部分患者獲得長期生存,而相當多的患者會再次複發,這表明砷劑單葯,和ATRA一樣,並不是APL的靈丹妙藥。

1997年,陳賽娟和陳竺在上海血液學研究所

(圖片來源:Cell雜誌)

1994-1998年臨床觀察到的現象啟發了我們,5名同時接受ATO和ATRA的患者都獲得了CR。因此,我們開始探索可以解釋此現象的潛在機制,驗證兩葯是否存在協同作用。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長期合作夥伴Hugues de The′及其團隊發布了報告,表明ATRA和ATO可以特異性靶向啟動白血病的細胞。與此同時,我們發現,ATRA主要解除轉錄抑製,而ATO調節蛋白網路,這兩方面的作用可以導致細胞周期停滯和細胞分化。引人矚目的交集就在於對PML-RARα蛋白的降解作用,ATRA靶向RARα,而ATO靶向PML。

受到這些發現的鼓舞,我們在2000年啟動了ATRA聯合ATO用於新診斷APL患者一線治療的臨床試驗。2004年,我們發現,接受聯合治療的20名患者,中位隨訪18個月,持續CR率是100%,而在接受ATRA或ATO單葯治療的對照組中,有一些患者複發。得到這樣的結果後,在接下來的5年中,我們把ATRA + ATO聯合治療擴大到所有新診斷的APL患者。2009年,我們報告了令人興奮的臨床隨訪結果:在達到CR的患者中,5年無複發生存率為94.8±2.5%,總生存率為97.4±1.8%。

隨後,我們的團隊又長官了一項包括535例新診斷的APL患者的多中心研究,發現APL患者的5年無病生存率可以超過90%。聯合靶向治療的驚人效果也被全世界的血液學家和腫瘤學家所證實,包括IIand長官的澳大利亞APML4 研究和Lo Coco教授長官的義大利/德國試驗,兩者均以ATRA + ATO為基礎治療APL,並取得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結果。

2014年,ATRA / ATO聯合靶向治療被NCCN推薦作為APL治療的首選。就在最近,義大利/德國研究組發現,低危和中危風險的APL患者不進行化療,也可以實現長期生存。在中國最新進行的APL2012試驗也觀察到相同的結果。

陳賽娟和陳竺在自己的實驗室裡

(圖片來源:Cell雜誌)

回顧科學生涯,我們從東西方智慧的融合中受益匪淺。一方面,中國哲學教導我們如何以辯證的方式思考,特別是當我們探索毒物的治療價值的時候。實踐「以毒攻毒」的想法似乎有些投機取巧,但如果找對方向,嚴謹仔細,你可能取得最令人振奮的成功——拯救生命。

另一方面,現代的分析思維和西方科學的訓練帶來越來越先進的技術力量,使我們能夠審視病魔的分子軌跡,實現對每一步試驗的有效預測,最終自信地擁抱積極的結果,取得突破性成就。確實,新近的系統生物學方法的應用,讓我們發現了成千上百個ATO起作用的靶蛋白,包括影響實體瘤發生的關鍵角色。我們樂觀地認為,「以毒攻毒」治療病魔的路線還很長,我們現在只是剛剛開始這場旅程。

文章來源:Zhu Chen, Sai-Juan Chen. Poisoning the Devil. Cell.2017;168(4):556-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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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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