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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北,要麽凍死要麽笑死

“我有一個東北朋友,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幅員遼闊的神州大地上,有這樣一個神奇的區域。

這片土地始終帶著一種神秘的色彩。這種顏色介於黑白之間,卻又沒有灰色那般混沌;卡在暖色與冷色的交界處,它既有星火燎原的熱烈,亦有秋氣肅殺的冷冽。

冰與火交融,這裡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原始的野性,“生猛”一詞可以準確形容這片土地上的一切;可矛盾的是,“凶狠”之外,它又不斷向外散發著善良的氣息。

而這兩種極端的體驗,對於未曾到過這片土地的人來說,有著最致命的吸引力,使人望而生畏,卻又欲罷不能。

這裡始終是矛盾的、無解的、甚至是擰巴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它永遠是迷人的。

而“這裡”,便是中國東北地區。

縱觀東北的整個歷史進程,這片肥沃的土地在嚴肅中又帶著一絲荒誕美學的失序。前者來源於歷史,後者則來源於近些年猛然興起的“東北式幽默”。

從“共和國長子”,到“段子聚集地”,東北完成這一身份轉變僅用了不到70年的時間,這是文化落地的奇跡,同時也是東北人民共同創造的精神文明。

在社交媒體迅速發展的今天,無論你對互聯網的敏感度如何,你都一定或多或少地看到過與“東北人”相關的訊息。而其中,與這一群體相連的詞匯,大多是一長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東北人民很幽默。這點不需要否認。

只是他們的幽默又從何而來?

首先,討論一下東北語言的藝術。

在正式討論東北方言之前,先需要明確一個概念,即何為“東北地區”?

根據官方給出的解釋,目前的中國東北地區是指黑龍江、吉林和遼寧三省以及內蒙古東四盟構成的區域。目前東北地區土地面積約有145萬平方公里,總人口數超過1.2億。

人多地也多,而這也決定了,東北地區的方言肯定不只有一種。

如今,語言學家習慣將東北話分為兩大類:膠遼官話、東北官話。

而在東北官話中又分有三大片,即“吉沈片”、“哈阜片”、“黑松片”,與“八小片”。

受生活環境與個人習慣的影響,各地的東北話各有不同。小到平翹舌的使用,大到表達方式的變化,東北各個城市以自己特有的方式演繹著家鄉的方言。

只是,萬變不離其宗。

東北各城市的方言發音、表述雖然各有不同,但有一個特點,卻是所有東北話都繞不開的,那便是“魔性”。

作為盛開在黑土地上的一朵嬌豔奇葩,東北話的傳播速度,足矣比擬可傳染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用最短的時間,它能以一秒一個外地人的速度向外散發著自己的魅力,從而輕而易舉完成“給我一個東北人,我還你一群東北人”的文化傳播KPI。

而這一現象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得益於東北話“易學”、“易懂”的特點。

作為漫長嚴冬的產物,東北人為了節省自身熱量的釋放,他們在溝通上會盡可能選擇一種長話短說的方法。也就是俗話所說的,能動手的盡量別逼逼。

畢竟在零下20、30度的氣象裡,無論怎樣深切且友好的會晤交談,都不如一次拳打腳踢帶來的溫暖實在。

為了最大限度保持口腔內的溫度不散失,東北方言在國語發音基礎上,進一步簡化發音動作放鬆口腔,這樣一來東北話吞音、連讀的特點極其明顯。

“做什麽”變成“乾哈呀”,“為什麽”變成“為啥”,就連爭吵與打架這種極考驗邏輯性與戰術性的連貫繁瑣動作,都能被言簡意賅地概括為“他扒拉我”。

所以,如果你想擁有一點東北話詞匯積累並想提升東北話口語等級,那麽去戶外光膀子練習東北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樣你就會從內而外地體會到東北話發音的真諦。

哈爾濱冰雕

身為目前最懶的發聲方式,東北話仄起平收較少。它帶有大量的兒化音,且“r”與“y”不分,“o”與“e”任意替換。

這樣的隨意有點像北京話,但從音調上看,又比後者整整低上了三度;加上爆破音居多,東北話中大量穿插著以“a”為結尾的詞語,如此便造成了一種低聲說話有氣勢的感覺。

“吃肉”變成“吃又”、“好人”變成“好銀”、“怎麽了”變成“怎地啦”,“莽撞”變成“虎啊”,就連一次普通地形容商品降價,都能被東北人民以“它賤啊”,說出六親不認的氣勢。

在這種“能閉嘴決不張嘴、能降調決不升調、能連讀決不分讀”的語境中,東北便有了一套自創重音體系:

“哎媽呀”、“必須的”、“你彪啊”……當你發現一個東北人說話,將力氣全都用在第二個字兒上時,那基本可以判斷此人“喝大了”。

除此之外,受滿語、俄語等漢化的影響,東北話始終帶著一股子濃濃的大碴子味。

某些地方如盤錦、錦州等地,還有尾音上揚的特點,所以當地人民的每一次張口,都仿佛在質疑全世界。

被譽為全國最不適合談戀愛的方言之一,東北話總是顯得樸實無華。可再平凡的語言也會有自己獨一無二的閃光點,而這一點在東北話上的體現,便是其驚人的創造力與想象力。

從某種程度上說來,比起日常交流,東北人民的談話更像是一次偉大的文學創作。

“大鼻他祖宗——老鼻子了!”(形容數量多)

“半夜摸黃瓜——不分老嫩。”

“放屁摻沙子——連諷刺又打擊!”

在歇後語與俏皮話齊飛的交流中,東北人民總能發動人體一切零件,運用物體的所有特點,憑一己之力將世間萬物幻化為比喻句。

鞏漢林在《東北一家人》中飾演老牛家“前女婿”

所以他們的語氣總是活潑的,用詞總是生動的,沒有什麽能阻礙他們做形容的欲望,如果有,那他們就自創成語!

“半拉柯基”(形容半途而廢)、“瀝瀝啦啦”(形容辦事說話不麻利)、“舞舞扎扎”(形容某人性格不穩重)、吭哧癟肚(形容說話不流暢)、揚了二正(形容愣頭愣腦)、破馬張飛(形容張牙舞爪)……

雖然每一個詞語看起來都跟它的本意沒有任何關聯,但放在特殊語境裡,它們又能準確無誤地表達出東北人民的喜怒哀樂。

在東北,人們講得內容是啥不重要,重要的是情緒必須到位!而在這一點上,我們本山大叔可謂發揮得淋漓盡致。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對白,無論面對的人物是誰,本山大叔總能以其性感又迷人的東北話,迅速與對方打成一片。

這是語言的魅力,同時也是跨越人種的柏拉圖客觀唯心主義哲學的實踐——甭管啥意思,整就完事兒了!!

魔性、硬核、詼諧,近幾年憑借這些特點,東北話成了互聯網世界中的網紅方言,而能熟練掌握這門神奇語言的東北人,也好似一夜之間長在了很多人的笑點上。

在別人的眼中,東北人的每句話中都帶著包袱,每段對話都是語言學的頭腦風暴。毫無疑問,東北話是構成東北人“幽默細菌”的一部分。

但另一方面,東北人也正以特有的方式,自己成就著自己。

走出語言的範圍,東北人民自身的性格特點,同樣在向外界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你的朋友中有東北人,那在與其相處的過程中,你一定有過想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瞬間。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有可能是因為愛情,但絕大多數,卻來源於對方出其不意的真誠。

由於性子“直”,在與東北人交往時,人們總能在不經意間體會到一種“心肌梗塞”的感覺。

相較於其他地區慣性體面的相處方式,東北人民講究有一說一。

所以與其交流時,他們總能以最簡單明了的方式將一切花裡胡哨的阿諛奉承懟回原處,隨後再配上一個眼神,仿佛時刻在說:

“整這些虛頭巴腦的幹啥呀,都在酒裡得了唄!”

這樣“直溜”的交流方式偶爾讓人難堪,但神奇的是,這些話居然每一句都說在了點子上,即使表達再尷尬,在本質意思上也讓人完全挑不出錯誤。

東北人的勝負欲很強,所以吃飯喝酒不能適可而止、待人處事不可見好就收,就連吵架他們都要一招製敵,哪怕結果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從某種意義上說來,這世間就沒有東北人接不上的話茬。

這種天然的語言洞察力部分是因為自身,但更多的則源於東北人這一群體自古以來的經歷。

如果將東北文化整個放入人類文明中,那便不難發現,它其實是漢人文化、漁獵文化、遊牧文化與江湖文化的結合體。

多元化的特點讓其始終保有原始的野性,傳統主流文化的約束力被逐漸削弱,人的天性便得以釋放,從而形成了外向自由的性格。

刨除了那些繁文縟節,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更加通暢,所以東北人民總是真誠的、敞亮的、樸實的。

比起“你很好但我們不合適”的委婉,他們更喜歡“能處(就)處,不能處拉倒”的直接,這不是冷酷,這是“長痛不如短痛”的哲學。

在這個基礎之上,東北人的性格中,便又多了另一個特點——“虎”。

“虎”,在東北人出現之前,它只是一種動物,而如今卻可以用來形容所有生活在黑土地之上的人。

因為耿直,生活在東北地區的人們總是給人以“生猛”、“粗獷”、“剛毅”的印象。

如此性格的養成追其溯源,則由於那次世界歷史上持續時間最長、遷徙人數最多的移民史——闖關東。

“闖關東”舊照

公元1740年,乾隆皇帝為保護清朝根本與物質資源,宣布從此關閉山海關關門,禁止中原民眾隨意進入關東地區。

整整一個世紀,黃河中下遊連年災荒不斷,為取得一線生機,其中受災最嚴重的山東、河北、河南、山西等地人民,決心嘗試闖開那道此前被封禁了近200年的“天下第一關”。

然而比起一次遠行,闖關東更像是一次前途未卜的鋌而走險。

在當時,闖關東的主要線路有兩條。要麽行陸路達到錦州地區,要麽走水路由旅順上岸。只是受當時戰亂影響,每一條前往入關之路,都可謂困難重重。

“闖關東”舊照

在交通不便、治安惡劣的清末民初,他們漂洋過海,爬山涉水,既要與隨處可見的野獸拚鬥,還要躲避窮凶極惡的土匪……有人還未到達目的地,便已倒下永遠不再起來。

一路櫛風沐雨、九死一生,最終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夠順利抵達東北,然而即便抵達了目的地,眼下的生活也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

隨著日俄戰爭爆發、匪患成災、與東北原駐民不合等問題的日益激烈,許多已經在東北地區安身立家的人,被迫回到關內,如此一來,最終真正能在東北扎根生活的人其實並不算多。

而正是這一小部分“闖關”成功的人,於東北繁衍生息,最終構成了如今部分的東北人。

“闖關東”舊照

歷時300年,前後遷徙人數超過3000萬,闖關東的歷史,既是抗爭史、也是奮鬥史、血淚史。

而從這樣條件中成長起來的東北人,骨子裡則必然帶有一份如猛虎般的堅強。

他們敢為人先、勇於抗爭、不安於現狀,別人不敢去的地方,他們敢去;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他們敢做;別人吃不了的苦,他們也吃得。

在從前,這是一種最純粹的求生本能,而如今,便都演變成了東北人寫進基因裡的彪悍與果敢,他們“虎”得凶猛,他們“虎”得可愛。

與此同時,闖關東留給東北人性格裡的另一個“後遺症”便是“飽滿”。

如果有機會,一定要親自體驗一下當地人民的待客之道,因為不到東北,你永遠不知道“熱情”二字怎寫。

2001年,長篇喜劇《東北一家人》開播,短短幾天后,全國人民都記住了那句“俺們那嘎都是活雷鋒”,時至今日仍沒有被忘掉。

22歲的沈騰客串《東北一家人》片段

東北人都是活雷鋒。

多年來,生活在這片廣袤黑土地上的人民始終將其認為自己最引以為傲的標簽,而“雷鋒精神”也變成了他們行動辦事的準繩。

闖關東時期,因各項條件都極其艱苦,為了共渡難關、協作致富,彼時的人民必須相互成就,互幫互助。

天下農友心連心,窮不幫窮誰照應?團結是先民對待困苦環境的特性,所以熱情便成了東北人民刻進骨子裡的慣性。

東北人的飯菜

問:東北人民到底有熱情?

答:問路送到公車站、進屋直接上炕、請客永遠吃撐,就連去銀行排隊取錢都能碰見阿姨介紹對象……

在外人的眼中,東北人永遠都是自來熟的,舉著一把熾熱的小火苗,他們走到哪裡點哪裡。這樣的單純與淳樸看似毫無條件,所以外人偶爾也將其形容為“彪”。不像好話,但東北的兄弟姐妹卻很少計較。

闖過艱難險阻,挺過槍林彈雨,熬過天寒地凍之後,東北人說:

“我們的家鄉是挺冷的,但人心不能冷。”

據現代漢語詞典給出的解釋,文化,是指人類在社會歷史發展過程中所創造的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總和。

東北人民獨一無二,那由其創造的習俗文化也必定無法複製。

對於人生,普通青年說人生來孤獨,文藝青年說每個人都是孤島,但東北青年卻說:

“憋在那扒瞎,在我們這兒就沒有讓人賣單(形容孤單,落單)的時候!”

位於中國東北方的一角,一道山海關將這片肥沃的土地與外界區隔得明明白白。關裡一家親,因此東北人民對自己家鄉的一切,都有著強於其他所有地區的認同感。

無論你是大連人、鞍山人、盤錦人、甚至是內蒙古人,只要你生活在山海關以裡,那我們東北之內皆老鄉。

所以比起一個單純的地理概念,“東北”其實也是一種集體文化概念,而在這種氛圍的影響之下,“團體活動”就成了這裡最主要的行動方式之一。

1953年,第一個五年計劃正式施行,同時也開啟了中國東北的輝煌歷史。

憑借著此前擁有的重工業基礎與豐富的煤、鐵資源,東北地區成為“一五”計劃的重點建設地區。彼時,新中國近一半的投資額被送入這裡,要啥有啥的燦爛日子來到了眼前,東北人民也由此開始了勞動最光榮的奮鬥歷程。

那一年,成百上千的東北人走進工廠,體驗起了藍領工人的集體生活。包吃包住包分配,在這裡工人們每天除了乾活,無需為任何事發愁。

所以比起一份工作,“工廠”更像是一座建立於東北人民精神世界中的理想王國。

在這樣一個龐大的鋼鐵烏托邦體系裡,付出必定有回報,努力就會有收獲。所有人安分守己地站立於流水線旁邊,始終相信生產不易,人人有責。

那些年,“工人”是東北人民最重要的身份,奮鬥於集體之中,他們與這裡的一切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團體”成了東北人民的工作方式之一,即使日後那座鋼鐵伊甸園猛然坍塌,這種習慣也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向他們的日常生活與交往中滲透。

東北人喜歡熱鬧,所以能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情,他們便絕不會一個人做,如此一種隱秘而又偉大的地域性活動就此誕生,即東北洗澡文化。

當你走在東北街頭,如果看見迎面走來一列五大三粗、戴著墨鏡、雙手向後背起的男人時,不要驚慌,不要害怕,他們很有可能只是組團去洗個澡。

世界上或許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像中國東北一樣,將洗澡視為一種神聖的精神洗滌。和將秋衣掖進秋褲裡,秋褲掖進襪子裡一樣,去公共澡堂洗一個熱水澡,同樣也是對漫長冬季最基本的尊重。

在東北人的世界裡,洗桑拿更像是一場集腦力與體力活動為一體的人生考驗。因為如果沒能找到一個完全合適的時間進入浴池,那“等待”即將貫穿他們泡澡的整個過程。

拿著搓澡、奶浴、推背、捏腳的號碼牌,他們必須時刻豎起耳朵集中精力等待工作人員的叫號,因為多年的洗浴經驗正在時刻提醒他們,有些號碼,一喊過便是一輩子。

一路等待加享受,東北人民可以將洗澡的時長控制在4到6個小時,有時也許會更久。從某種程度上說來,東北的澡堂於逢年過節時的火爆程度,完全不亞於國家5A級景區。

何為“頂級大流量”?小年夜後找澡堂!在東北,所有選擇在臘八之後去洗桑拿的都是勇士!因為在那幾天,人們會極其赤裸裸地體會到:

這世間最分離度不是生與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搓澡工剛剛叫到了5號,可自己的手牌卻是25號!

在氤氳的水汽中,所有排隊搓澡的人都好似一部沒有連貫故事情節的《等待戈多》——看似什麽都沒有發生,實際卻讓人滿懷期待。

為了熬過等待時間,在手機肯定不能隨身攜帶的情況下,“嘮嗑”成了人們打發無聊時間的唯一方式。

在東北,“洗桑拿”是一種大型的、毫無理由的、不需要做任何心理建設的私人交友聯歡會。

在這項活動中,參與者只需要準備好自己的洗漱用具來到洗浴中心,從接待者手中接過手牌、拖鞋之後,一場霧氣繚繞、熱氣騰騰的奇幻之旅便就此開始。

東北F4

澡堂子裡,東北人民最擅長的,就是從共同使用一個花灑聊到“我姨家二哥鄰居的三大爺的女兒還沒有找對象”。

兩位互相搓背的男男女女伴著此起彼伏的拍背聲,從輝煌過往談到人生理想。在稍微條件好點的澡堂之中,人們聊累了甚至還能搭夥去樓上休閑娛樂區喝茶打麻將。

走進洗浴中心前,你我或許只是“初次見面請多關照”的客人,走出洗浴中心後,大家都是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姐妹!

那一天,當在清晨就已出門的人們,結束了洗浴之旅走出澡堂時,天已經黑了。將還沒有完全吹乾的頭髮護好,與剛剛還一起坦誠相見的新朋友互相道別之後,他們各自轉身走上回家的路。

佝僂著背,他們將澡堂最後的余溫藏於羽絨服內,臉上卻滿是笑容。沒有親身經歷過這場曼妙體驗的人永遠不會懂他們的喜悅與舒暢。

不羨鴛鴦不羨仙,隻羨洗澡有時間,這是一次深層的身體護理,更是一次人間溫暖與靈魂的高度契合!

東北洗浴中心一角 “靜”與太極八卦的完美結合

有人說,當世界末日來臨前,全家人一起去澡堂將是東北人最後的心願與慰藉。

隱藏於這句話之後,東北洗澡文化似乎更添了一絲魔幻色彩,但令人拍案叫絕的是,神奇的可不僅僅只有這些。

作為一年有6個月都是在冬季裡的寒冷地區,東北人始終熱衷於請客人上床,不,準確地說是請客人上炕。

生活在東北農村或近郊,在初雪來臨之前將土炕燒得“溫乎”是一種最基礎的求生本能,而在此時迎接客人的最高禮儀,便是在恆溫37度9的火炕之上,吃一頓有酒有肉的熱乎飯菜。

除非有必須出門的理由,否則東北人在冬季超過三分之二的時間,都會在炕上度過。

白天休閑娛樂,晚上睡覺做夢,躺臥於用磚頭和泥土砌成的“溫柔鄉”裡,東北人的每一次翻身,都是一場“如何使人體受熱均衡”的物理學研究。

東北土炕

所以,“東北人不怕冷”是這世間最大的誤解之一。

行走於哈爾濱的街頭,你永遠不知道在姑娘看似單薄的外套之下,還藏著棉背心、大棉褲、二棉褲以及小棉褲,在低溫面前,沒有一件厚衣裳能躲在東北人的衣櫃裡過冬。

當大風如同後媽的巴掌在你臉上胡亂地扇時,你就會知道,在寒冷面前東北人所表現出的慫不是慫,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對生命的珍惜與渴望,而這便是東北版的“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為了抵禦漫長隆冬,東北人民也時常會做出一種在外人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

朋友,你聽過為了買菜而放假的傳說嗎?

你見過把海鮮埋在雪地裡出售的習俗嗎?

你想過把水果凍成冰後再吃嗎?

如果對於上述你的回答都是否定的,那麽請到東北見證一下奇跡的誕生。

“嘎嘎甜”(形容特別甜)的東北凍梨

到了東北才知道,原來菜是可以用“百斤”為部門來進行購買的。為了給自己存到足夠數量的蔬菜挨過冬天,東北人民常常會在每年十月份之後,開始一股集體屯糧的熱浪。

三步並作兩步地翻上裝有白菜、土豆、蘿卜、大蔥的藍色卡車之上,身手矯健的男男女女們即使在最混亂的場景之內,也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那根自己命中注定的蔥,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響叮當之勢轉身向商販吼到:

“老闆,就這個!給我來100斤,能幫我抬到樓上嗎?!!”

買賣“秋菜”

那幾個月,東北的街頭總是熱鬧的,混亂的,但卻有充滿江湖氣的。彼時,你給東北人幾十斤水泥他或許抬不動,但你若給他50斤白菜,他扛起來就跑!

後來,這一堪稱人體探險般的搶購戰役被稱為“買秋菜”。

為了能在這場無硝煙的戰爭中拔得頭籌,許多東北人民會為此請假,某些部門領導樂於助人,索性主動給出假期,“秋菜假”應運而生。

可是光有青菜還不夠,想要營養均衡,那海鮮和葷食也必然不能落下。

說句完全不誇張的話,到了冬天,冰箱在東北的作用和紙箱沒有任何區別。

畢竟比起製冷,冰箱與冰櫃在動輒零下十幾二十度的東北,更多起到的,只是盛裝物品的作用。

東北人在冬季裡賣冰淇淋

將生鮮食品和冰棒放進冰箱,再把冰箱推到大街,不用插電,不用合門,一台台冰櫃好似迪士尼巡演花車,走到哪裡都是一出《冰雪奇緣》。

彼時每一位站在冰箱旁邊的商販都像是童話中的艾莎公主。他們身披大衣,踏水成冰,任北國狂風如何呼嘯,他們都能堅定不移地說出那句:

“10塊錢2斤,這就是最便宜的了!”

然而,在某些極度害怕麻煩的東北商販眼中,冰箱是華而不實的累贅,於是為了最大限度地保持食物的原始鮮味,他們會選擇將海鮮插進雪地裡直接出售。

吸天地之靈氣,取白雪之精華,當身長將近一米的鮁魚被商販大頭朝下栽進雪地裡時,這條1個小時之前還活蹦亂跳的大魚,便完成了自己化身尚方寶劍的轉型。

此後半個月甚至是更長的時間,你會看到這些“秋菜”及海鮮以各種形式出現在不同人家的飯桌上。

一根鮁魚,十人分享,煎炒烹炸,招招美味,在東北,人們買賣的不是菜,而是江湖。

東北商販正在用鋸分割海鮮

除了家常菜,燒烤同樣是東北人最無法割捨的情懷。在黑吉遼地區,平均每10家餐館裡就有1家是燒烤店。

醉生夢死就是喝,青春獻給小酒桌。

一張矮桌,三兩好友,胡吃海塞,侃天侃地。生活在這裡,男人們內心最大的喜悅,就是能在燒烤攤上完成一次堪比馬雲年終總結式的成功學演講。

從年幼時的偷菜經歷,到少年時翻牆打球,再至中年時萬般形態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給東北老爺們一箱啤酒外加一盤花生米,他能用自己的人生經歷講出一萬種人生哲理。

在那時他們是無比快樂的,即使他們心中無比清楚地知道,醉酒回家的自己將會面臨媳婦毫不留情的“愛之撫摸”。

可他們在意嗎?!他們不在意。

這不是吹牛的代價,這是他們於婚姻中大徹大悟後的釋然與坦蕩,痛並快樂著。

口音自帶喜感,開口就是段子,這些年仿佛渾身都是搞笑包袱的東北人,撐起了中國喜劇界的半壁江山。

前有趙本山、潘長江、鞏漢林、范偉等前輩開辟道路,後有沈騰、馬麗、小沈陽等人薪火相傳,算上孫紅雷、張譯、沙溢等諸多“娛樂圈泥石流”,如果將演藝、娛樂圈中的幽默感評級,那東北藝人隊將毫無意外地全員走進國家隊。

隨著明星效應帶來的曝光越來越多,人們對東北人的印象,已經逐漸固定在“有東北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笑聲”之上。

憑此東北人在近些年收獲了不少好感與互聯網流量,人們似乎正在慢慢遺忘,僅僅是在一年之前,這片黑土地還籠罩在“地域黑”的陰影之下。

成長於重工業宇宙之中,東北與社會一直所追求的“精英感”似乎永遠搭不上邊,這樣的反差是其幽默的本質,但同時也為別人的譏笑製造了理由。

東北城市中仍留有“重工業”的影子

“低級”、“惡俗”、“腦殘”、“黑幫”……在還沒有變成“網紅”之前,東北人是眾人群嘲的對象,他們仿佛時刻活在外界臆想的黑暗世界裡,在逼仄的角落裡,與誤解如影隨形。

那時,很少有人願意去了解,抗日戰爭第一槍其實是在1931年響於東北齊齊哈爾,全面抗戰打了8年,東北人民打了14年;

那時,也很少有人知道,第一桶原油、第一架飛機、第一條汽車生產線……其實都與這裡有關。

中國東北的歷史裡不缺艱苦和屈辱,更不缺奇跡與堅強,而生於斯,長於斯的東北人的本性與靈氣也必定源於斯。

縱使近幾十年,人們習慣將這片土地形容為一名垂垂老矣的病人;

縱使外界對於這裡的誤解與偏見從未消退;

縱使這裡有諸多問題讓人無可奈何;

可儘管如此,東北人民仍能笑對人生,愉悅別人,這是歷史留給他們的性格,他們早已在苦難與貧困中學會了樂觀與豁達。

“生活多坎坷,但我依舊選擇無條件熱愛。”

東北式幽默的精神內核,也許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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