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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億年,東北如何從火山變糧倉?

從長白山天池奔騰落下的長白山大瀑布,孕育了東北的另一條母親河:松花江。攝影/走遍東北亞

因為松花江

大山大河

東北總讓人想起嚴寒和冰雪,但2.5億年前的東北,其實“炙熱”無比。

《呼蘭河傳》的作者蕭紅,出生於呼蘭縣(現哈爾濱呼蘭區)。東北獨有的蕭瑟氣氛,是文學家詩人的一種養料。攝影/項玥

中生代時東北地區位於歐亞大陸邊緣,受大洋板塊俯衝擠壓形成火山,地質運動劇烈。炙熱的岩漿從地下噴湧而出(地質學上叫做裂隙式溢出),冷卻後凝固為玄武岩,讓原就高聳的火山更為巍峨,也填平了起伏不平的谷地,形成了大片平原

數億年的火山地質活動,塑造了如今的東北地貌。廣袤的東北平原,周圍環繞著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和長白山。

車輪將雪壓實,這樣的路走起來很滑很費力,這樣的氣氛讓人想起了東北作家雙雪濤的作品——《平原上的摩西》。攝影/葉瀚璋

長白山是我國最大的休眠火山,前幾千萬年的火山噴發,熔岩和火山碎屑堆積覆蓋成了巨大的火山錐體,冷卻後的岩漿則凝固堵塞了火山通道,形成了一個天然巨大的“盆”。它存儲了大氣降水、冰川時代的遺留和地下水,匯集為如今的天池。

東北屋脊長白山秋色,海拔1100-1300米,針闊葉混交林;海拔1300-1700米,針葉林/暗針葉林;海拔1750-1850米,針闊葉混交林(嶽樺與針葉過渡帶);海拔1850-2100米,嶽樺林;海拔2100一2500米,苔原;海拔2500-2600米,荒漠。攝影/走遍東北亞

冬季晨曦中遠眺吉林長白山。 攝影/走遍東北亞

大多數湖泊都在窪地,長白山卻擁有有一個天上的大湖。天池是中國最深的湖泊,水深373米,面積9.82平方公里,蓄水量足足有20億立方。數字可能有些枯燥,但站在天池邊上,目之所及的都是廣袤池水,恍然間會忘記自己正位於海拔2000米的高山上。

近看長白山天池。攝影/走遍東北亞

天池在長白山北側天文峰和龍門峰中間的缺口流淌而下,形成了西流松花江,再加上發源於大興安嶺東麓的嫩江,在松原匯成了真正的松花江主流。

其實松花江的名字並非指兩岸的松林和野花,當然跟松花蛋也沒啥關係;它最初被滿族人稱為“天河”,漢語讀作“松阿里烏拉”,傳來傳去就簡化為了松花江。

2018年松花江旱季-哈爾濱呼蘭區段,露出了淺灘。攝影/全思明

大山孕育了大河,平原則讓它一往無前。2億年前,松花江和遼河等河流曾匯集成一個湖泊,比青海湖還要巨大;大約10萬年前,大湖中心地殼隆起,湖水沿著江河流走,在平原上留下了星羅棋布的濕地和泡沼,也就是東北人說的“泡子”。

現在,松花江流域面積約55萬平方公里,是僅次於長江和黃河的中國第三大河。她和大大小小的支流:嫩江、牡丹江、伊通河、湯旺河、呼蘭河……流經東北70%的土地,包括哈爾濱、長春、齊齊哈爾、吉林、佳木斯等等。可以說,正是鬆花江孕育了東北

松花江旁的吉林市。圖/視覺中國

遲子建說,她最愛的哈爾濱,就是“一條松花江穿城而過,把整個城市帶得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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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爾濱全景以及流經的松花江。攝影/全思明

白山黑水

都說青山綠水,在東北我們卻都說是白山黑水

白山自然指長白山了;黑水可指黑龍江,但東北的許多河流也都呈現著微微的黑色,比如來自大興安嶺的嫩江,從密林和草原中流下,帶了些泥土和落葉、草根等形成的腐殖質,讓河水變得黝黑

長白山的霧凇,是東北冬季的風物詩。攝影/走遍東北亞

20年前,趙本山在著名的春晚小品《昨天,今天,明天》裡出演東北老大爺“黑土”。東北確實遍布黑土,是世界三大黑土區之一。松花江流域生長著厚厚的草原,一年又一年,野草生長死去所剩下的有機物,因寒冷分解緩慢堆積了大量的腐殖質,與黏土一起形成了厚厚的黑土層。黑土有“一兩土二兩油”的說法,營養要比普通的紅、黃土地高上數十倍甚至數百倍。

白山黑水是東北。圖/視覺中國

遍布的河流,再加上黑土和地表黏重的第四紀沉積物,讓水難以下滲,雖然東北降雨不多,卻有著中國最大的沼澤濕地。夏秋時節,東北的森林沼澤像油畫般美麗,水草豐茂,長滿了低矮的灌木和高大的喬木,生活著白鶴、毛腿漁鴞、紫貂、駝鹿、狼獾等珍稀鳥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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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養殖東北虎,野生東北虎早已難覓蹤跡。圖/視覺中國;圖2-火山岩中棲息的東北鼠兔,是迷人的東北萌物。攝影/走遍東北亞;圖3-呆萌的麅子。攝影/王昭博;圖4-中華秋沙鴨,被譽為鳥中大熊貓,是東北候鳥中的代表物種,棲息於小興安嶺與長白山的溪流之中。攝影/走遍東北亞;圖5-丹頂鶴。攝影/葉瀚璋;圖6-長白山腳下的林蛙。攝影/走遍東北亞

圖1-側金盞,東北典型的早春“短命”植物,開在潮濕的林下;圖2-長白山罌粟;圖3-被雨水淋得慘兮兮的高山瞿麥;圖4-樹樁上長出了蘑菇;圖5-匙蓋假花耳;圖6-仙女越桔,典型的濕地物種。攝影/彭鵬

尤其是鬆花江流經的松嫩平原和三江平原,濕地湖沼成群、水草魚蝦豐美,在候鳥眼中是絕佳的休息驛站。東亞-澳大利亞鳥類遷徙路線上的鳥類,多選擇在這裡棲息覓食;比如我們熟悉的丹頂鶴,大都選擇在東北濕地裡繁衍後代。

“棒打麅子瓢舀魚,野雞飛到飯鍋裡”,都說江南是魚米之鄉,其實東北也不遑多讓。除了榛蘑、木耳和松子,“人是鐵飯是鋼”,東北出產了更多優質的主食。日本學者星川清親在《栽培植物的起源和傳播》裡寫,大豆馴化種植就發源自中國東北。

黑龍江鐵力的秋季稻田。攝影/全思明

東北有著世界上緯度最高的稻田,雨熱同季,晝夜溫差大,夏季日照更是長達16個小時。雖然東北冬季長達7個月,但寒冷反而讓病菌蟲害都難以越冬,土地得以休養。富饒的黑土地上種植著梗稻,支鏈澱粉含量高、嚼起來口感軟糯。東北大米,格外香甜好吃。

濱綏線是昔日的中東鐵路東段,鐵道沿線散布著充滿異域感的俄式建築。俄國小房子的不遠處,是成熟的東北大米。攝影/走遍東北亞

俄式鐵路橋下,開始澆灌木耳種植地。攝影/走遍東北亞

經過數十年開墾,現在的東北是個大糧倉,裝著大米、玉米、大豆等中國約1/3的口糧。

但土地開墾又影響了生態,現在東北濕地只剩1/3,在這裡生活的青頭潛鴨原本數量龐大,但現已不足1000隻,成了極危動物。而黑頭白鹮、朱鹮的消失,也被認為與濕地大量減少有關。

三江平原濕地。攝影/彭鵬

怎麽同時讓人和鳥類都吃飽?這是個問題。

一條松花江,半部中國變遷史

一道山海關隔開了中原和東北,再加上“開發北大荒”“闖關東”的說法太深入人心,可能很多人會認為東北以前是片落後的蠻荒之地。

哈爾濱松花江面。攝影/盧文

出土文物證明,早在一萬年前,就有先民在松花江流域生活。新石器時代的東北存在著紅山文化;商周時期,在松花江流域生活的肅慎部落已與中原有所聯繫;松嫩平原地區幾乎跟中原同時進入了青銅時代

哈爾濱松花江面。攝影/盧文

現在,東北的幾個少數民族被認為是肅慎部落的後代,比如過去生活在大興安嶺一代,一年四季都遊獵在茫茫林海間的鄂倫春人;還有居住在松花江邊,以漁獵為生,服飾、被褥都用魚皮、獸皮製成的赫哲族人。現在東北的少數民族多過上了定居生活,隻一些民俗保留了下來。

赫哲族魚皮部落赫哲薩滿舞。圖/視覺中國

公元439年,生活在嫩江流域的鮮卑族拓跋部建立的北魏王朝統一北方。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遷都洛陽,開始了中華民族的交融。此後,鮮卑、契丹、女真、蒙古,東北遊牧民族一次次入主中原,改變了中國歷史的進程

鄂溫克族與馴鹿。圖/Sergei Shirokogoroff.com

1644年,順治從盛京(今沈陽)遷都北京、入關執政,也帶走了將近90萬人口。原本就地廣人稀的東北只剩下約22萬人,一時間更是門可羅雀。於是,近300年的“闖關東”移民大潮開始了

原山東、河北、河南等地的流民,順水而行,看哪塊地肥、哪片林子茂盛,找個空房子就住下了,可能比我們現在搬個家也難不了不多少。一傳十十傳百,闖關東的人越來越多,“蘇家屯”“十間房”“兩家子”,都是漢族移民們隨意起的名字。到九一八事變前,東北人口已超過3000萬。

冬泳。攝影/王昭博

冬日街頭的冰糖葫蘆。攝影/項玥

松花江以北的地區地產豐富,當漫長的冬天到來時,過去東北人習慣於“貓冬”,一整個冬天什麽都不乾,隻吃喝玩樂。

闖關東來的人多經歷過天災人禍,吃苦耐勞。本來滿清統治的東北農作物單一、生產力低下,流民進入東北後辛苦勞作,開墾了大片荒地,種植了大豆、小麥、水稻,還建起了工廠。

今天我們要去東北,已經不用再說“闖關東”了。但回看歷史,這幾千萬人口的大遷移,塑造了後來的東北性格

冬捕。攝影/王昭博

滿清至民國時期,大量歐洲人、猶太人、俄國人、日本人,或因為戰亂避難、或不懷好意,進入東北生活。“九一八”事件爆發後,東北陷落。但楊靖宇等創建帶領的東北抗日聯軍,仍在松花江畔頑強抗戰。

那首著名的《松花江上》,“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很多人可能聽過這句描寫富饒東北的歌詞;其實後面緊接著的是“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同時期蕭紅寫的《呼蘭河傳》,講述的也是這段悲慘的歷史。

長春清末偽皇宮。圖/視覺中國

沈陽故宮,滿族文化代表。圖/《生活月刊》

近百年過去了,移民、戰亂、光榮與傷痛都已成往事。松花江流淌而過的黑土地,已經成為如今各具特色的城市,沈陽故宮、長春偽滿皇宮、哈爾濱街頭的俄式建築,時光荏苒,現在的東北街頭,還能看到這些特殊歷史進程留下的烙印。

哈爾濱中央大街,夏季也是這裡的旅遊旺季。攝影/走遍東北亞

現在的東北人對松花江的回憶大抵是美好的。冬天時,冰面廣闊,成人小孩都在這裡溜冰、乘著爬犁在冰上滑動;大塊冰被開鑿用作冰雕;氤氳的霧氣,則附在松花江兩岸的樹上凝結成霧凇。

春天時分,冰面消融,松花江奔湧著嘩嘩東去。

松花江呼蘭區段初冬冰封狀態。攝影/全思明

“春天到了,突然落了十天大雨,松花江復活起來,浪頭滾滾,漁戶們又搖船撒網,江上又聽見李鯉姑娘的歌聲。”——《林海雪原》

秋日的長白山區,波浪狀的公路在山間起伏。攝影/走遍東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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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蘇小七

圖編 | 袁千禧

封圖 | 全思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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