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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出土記

公元2008年12月6日,在河南省考古研究院潘偉斌隊長的率領下,我們考古隊從固岸北朝墓地移師進駐到了安陽安豐鄉西高穴村,準備對一座大墓進行搶救性發掘。考古隊的隊員中有:任成磊,信應超,尚金山,朱樹奎、李秋華、潘金敏、楊振、潘金現、霍寧等人。

根據潘偉斌隊長的判斷,這座即將被發掘的大墓極有可能是三國時期著名人物魏武王曹操的陵墓。當聽到這一消息時,我們非常吃驚,曹操墓可是千古之謎,難道說我們真的會找到他的陵墓嗎,難道說這一千古之謎真的會被我們破解嗎?

說真的,我們當時心裡也很是沒有底,但是,我根據長期跟隨潘隊長進行田野考古發掘的經驗來看,他的每一個判斷都會是有依據的,不會是無緣無故的,因此,才能在考古中取得如此豐碩的成就,所以我們每一個隊員都對潘偉斌隊長都充滿著極大的信任。當我們看到他對這座墓是那麽的自信,態度如此之堅定,我們內心都充滿著激動,想到我們能夠親自參與這件事,想到曹操墓即將在我們的手裡被發掘出來,我們每個人都難掩激動的表情。

到了2009年冬季,豫北突然下了一場大雪,這是我有生以來見到的最大的一場雪。安陽更是成了這場雪災的重災區,大雪直接把我們的保護大棚給壓塌了。雖然雪災無情,但是,我們發掘大墓的熱情仍然不減,大家仍然堅持在考古發掘第一線,工作一天也沒有停止過。面對白茫茫的一偏雪海,我們甚至相互打趣地說:“瑞雪兆豐年”。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內心中卻總是有一絲異常的騷動,總會有那種“天出異象,必有大事發生”的強烈感覺。

11月11日,大雪變得特別大,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見度極低。好在我們都是在地下十多米的墓室內工作,並沒有受到外界大雪的影響。

下午4點左右,正在前室的甬道門處進行清理工作的尚金山和信應超二位老師突然清理出一塊石牌,由於石牌上帶著很厚的泥土,沒有注意到上面有沒有字,但是,直覺告訴我們,這塊石牌不一般。因為前幾天我們已經清理出來了幾塊帶字的石牌,它們都是體型較短,頂部較平,而這塊石牌雖然下部稍殘,卻顯得十分狹長,頂部還呈尖狀,與之前發掘出土的石牌有著顯著的差異。根據之前的發現來判斷,這個石牌上應該有字。

下班之後回到駐地,尚金山老師便迫不及待地將該石牌的外包裝打開,不顧寒冷跑到院子內的水管下進行沖洗,想盡快一睹石牌的真容。他小心翼翼地在冰涼的自來水中沖洗著這個石牌,當泥土漸漸褪去,石牌上的字體慢慢清晰起來,上面赫然刻著:“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幾個大字,他頓時激動得雙手發顫,禁不住大聲向屋內喊道:“魏武王,快來看呀,這裡有魏武王三個字。”

正在屋內洗漱的我們,聽到他的喊聲,紛紛衝了出來,圍攏在他的周圍,急迫地想看到這幾個字,因為,我們都知道魏武王這幾個字的內涵,它是我們這些人冒酷暑,抗嚴寒奮鬥一年所苦苦尋覓的東西。由於這座墓多次被盜,墓室裡面的文物幾乎被盜掘一空,我們早已經不抱任何希望,做好了最壞的心理準備。沒有想到如今會有這麽大的發現,能夠找到曹操墓的直接證據。因此,當我們親眼看到這幾個字時,各個都是熱淚盈眶,緊緊圍著尚老師歡呼跳躍,慶祝我們的收獲和勝利。

尚金山老師,一個年僅六十,一向穩重嚴謹的考古工作者,此時,也是難掩內心的狂喜,隨著我們這夥年輕人歡呼跳躍。

此時,突然有人喊道:“快,快向潘隊長報喜,告訴他我們發現了魏武王石牌了。”

信應超反應十分快捷,他迅速拿起自己的手機,第一個撥通了潘隊長的電話,對著話筒激動地大喊道:“大哥,我們發現魏武王石牌了。”大哥是我們考古隊對潘偉斌隊長的尊稱。

我們清晰地聽到話筒裡傳來了潘隊長的聲音:“我的神經已經非常脆弱了,請你不要和我開這種玩笑好嗎。”

信應超大聲說:“真的,我們不騙你,尚老師高興地都跳起來了啊。”

聽到這句話,潘隊長直接告訴我們,你們等著,我現在就趕過去。

那一天,雪花飄飄,田野間、道路上,白雪皚皚。蒼茫天地間,路上一個中年漢子,踩著厚厚的積雪,“咯吱咯吱”的急速前行,口中噴出白色的霧氣,隨風繚繞,後面還跟一個人勉強的追隨著,前面那個他就是潘偉斌隊長,接到石牌消息,從另一個駐地趕往西高穴村。

掛了電話不久,我們便聽到院門外傳來幾個人說話的聲音,抬眼望去,只見茫茫的大雪中,兩個渾身是雪的人影踉踉蹌蹌地闖了進來,其中一個中年漢子一邊走一邊高聲喊道:“石牌在哪裡?”

我們聽出來了這是潘偉斌隊長的聲音,他的聲音是那樣的急切,有一種迫不及待的感覺。

“在這裡。”保管員潘金敏和李秋華趕忙說。

他一步一滑地走進收藏那塊石牌的房間,不顧彈去身上頭上厚厚的積雪,快步來到辦公桌前,深情地拿起那塊石牌,仔細地端詳起來,我注意到他的眼角慢慢地浸出一行熱淚。

他一字一頓地小聲念著上面的銘文:“魏 武 王 常 所 用 挌 虎”。然後,他突然放聲大笑道:“哈哈,我們找的就是它,今天我們終於找到它了啊。”

笑畢,他又急切地問道:“還有沒有其他石牌出土?應該還有石牌的下半部分。”

尚金山老師趕忙回答道:“沒有,今天隻發現這一塊。”

聽到尚老師的回答,潘隊長有點失望地說:“不要緊,即使沒有發現下半部分,有這幾個字就足以能夠證明這座墓就是曹操的陵墓了。”

此時,管理員潘金敏突然插話說:“好像前幾天也出土過一小塊石牌殘片,因為它太小了,工作太忙,現在還沒有顧得上進行清洗。”

聞聽此言,潘偉斌隊長突然又升起了希望,他趕忙催促道:“快把它找出來,趕緊去洗,看能不能拚在一起。”

潘金敏趕忙查找檔案,從眾多發掘品中找出一塊帶著厚厚泥巴的石牌殘塊。信應超趕忙槍在手裡,自告奮勇地去到水管下清洗。

“大什麽....”信老師通紅的手拿著那殘缺的石牌說著話走了進來。

“大戟”,潘隊長銳利的目光那麽一瞥,憑著豐富的經驗和知識叫出“大戟”兩個字。

潘隊長睡著接過石牌,他興奮地說:“這就對了,需要的就是它。”

說完,趕忙將這塊石牌殘塊與新發現的那塊石牌殘塊進行拚接,結果二者正好嚴絲合縫地拚接在一起,成為一塊完整的圭形石牌,其完整的銘文為“魏武王常所用挌虎大戟”。看到此景,大家終於長籲了一口氣。

潘隊長告訴我們,這個“石牌”學名應該叫“遣冊”,是記錄墓葬內隨葬物品的名稱和數量的账冊。據此可以初步判斷,這個墓就是曹操的陵墓已經無疑。

他的這句話讓我們大家的心情一下子亮堂起來,立即感到屋裡暖和了許多,大家興奮不已,互相道賀。一時間,房間內充滿著歡歌笑語,與屋外冰冷的大雪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潘隊長高聲宣布道:“這可是一個重大發現,值得我們好好慶賀一下,這些天大家辛苦了,今天我請大家喝酒,以示慶賀。無論男女,今天大家都要喝酒。”

說完,他快步跑到廚房,對廚師耿金亮說:“耿師傅,多加幾個菜,今晚我請大家喝幾杯,好好慶賀一下。”

對他的這個提議,大家一片歡呼。

席間,潘隊長興奮地告訴大家一件事,他說,當他從鄭州回來,開車回到安豐鄉敬老院駐地時,發現一個奇怪現象,院子內乾枯的大樹上,雲集著一群喜鵲,一直圍繞著院子不停地飛翔歡叫。他就感到非常奇怪,大冬天的,樹葉落盡,祥雲低沉,即將下雪,從哪裡飛來這麽多喜鵲,圍繞著我們的駐地叫個不停?當時他就懷疑,會不會有什麽事情發生?同行的任成磊說:“農村有句俗語,喜鵲叫,喜來到,潘隊,應該有好事嘍。”

他舉著酒杯,頗有感觸地對大家說:“當時,我對任成磊的這句話還很是不以為然,現在看來果然不假啊。”說完,要求大家一飲而盡。

大家喝下杯中酒後,大家紛紛要求潘隊長講一講他是如何那麽堅定地認為這座墓就是曹操墓的,他判斷的依據到底是什麽。

興奮的潘隊長向我們詳細講述了他對這座墓的判斷經過,談到了他之前寫的那篇《曹操高陵今何在》的論文的寫作過程,讓我們對他淵博的學識欽佩不已。

他告訴大家,武是曹操下葬時朝廷對他贈予的諡號,魏是指他的封國,都城就在與西高穴村一河之隔的鄴城,王是他死前的爵位。因此,他的全稱才會是“魏武王”。“常所用”是指他生前經常使用的東西,“挌虎”並不是真的要與老虎搏鬥,它們代表的是一種勇敢無畏的精神,還是指這種兵器的厲害程度。這個石牌的出土,意義特別重大,它是證明我們發掘的這座墓為曹操墓的最有力證據。他的這番解釋讓我們頓時豁然開朗。

也可能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聽著他的講解,魏武王、魏國、鄴城、曹操墓、挌虎大戟……,一連串符號不斷蹦出,讓我突然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我一下子不知道身在何處,自己是誰?自己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紛亂的三國時代,與叱吒風雲的魏武王曹操置身在一起,衝鋒陷陣,各種遐思紛至遝來,讓我興奮不已。

如今,曹操高陵的發現轉瞬間已有十個年頭了,回想起來,歷歷在目,仿佛發生在昨日,美好的回憶幸福滿滿,我和我的同事們將會永遠記住那一年的那一天:公元2009年11月11日,這一天將永久定格在我記憶。

“曹操墓”的牌子太大,諸多人想“掛靠”;帶來的經濟價值這塊蛋糕太大,許多人想咬一口。爭議爭論爭吵,給我們親自參與發掘,發現曹操墓的每一位工作人員帶來了難以名狀,無處訴說的委屈與無奈,潘隊長的沉默,正是對那些無知者的默默抗議。讓事實在歷史中戳破各種謊言吧!

此時此刻,一首《歷史的天空》突然在耳際縈繞:

興亡誰人定啊 盛衰豈無憑啊

一頁風雲散啊 變幻了時空啊

聚散皆是緣啊 離合總關情啊

擔當生前事啊 何計身後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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