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藝術家”馮小剛

導讀

拍電影與房地產開發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地產圈是用來圈地的，娛樂圈就是用來娛樂的！

樊睿昕/ 文

李惠聰 / 編輯

知名媒體人崔永元單槍匹馬在微博徒手撕開了中國娛樂圈的一個大口子，矛頭直指馮小剛、范冰冰、劉震雲，以及華誼兄弟王中軍、王中磊等一眾娛樂圈人物。

事件引發的共振效應仍在不停發酵，並牽扯出李冰冰、范偉、徐靜蕾、袁立等諸多邊角人物。網友大呼：“瓜越來越多，群眾吃不過來了！”

期間，小崔老師微博上大手一揮，曝光了馮小剛在美國洛杉磯兩套房產，一套別墅一套公寓，行文盡是一片“呵呵”之意。

眾所周知，娛樂圈寸土寸金，坐擁天價片酬的演藝明星一部電影賺的錢可能都比我們普通人一輩子賺的都多。懷揣這麽多銀子的明星們喜歡幹嘛？買房！

房子作為國內最安全的資產配置手段，中國明星鍾愛房產投資順理成章，不少明星甚至雇傭專業團隊為投資房產出謀劃策。

港台明星自不必說——成龍幾十套房產遍布世界，“不老富婆”劉嘉玲更是直言“隻投資房子，決不買股票”！緊接著腰包鼓起來的內地名流也紛紛攜重金大舉掃盤購置不動產，尤其是海外房產。成名後在海外買豪宅，仿佛是娛樂圈的約定俗成，“圈”裡一幅牆內開花牆外香的意味。而IT業大佬劉強東送給奶茶妹妹章澤天的結婚禮物不也是一套雪梨岩石區的公寓嗎？

從這個角度上看，如果看到馮導兩套洛杉磯的房子大驚小怪的話，也是有點沒見過世面了......

△2014—2016年三年間媒體曝光的明星海外買房的全記錄

然而，在一眾富豪明星當中，馮小剛表現的略微與眾不同一些。作為電影導演，他與房地產交集可謂淵源深厚。

馮導的職業生涯就是從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邁出了第一步。

1984年，從北京相關裝甲部隊轉業回來的馮小剛，第一個落腳地就是當時剛剛成立的北京城建開發總公司。在這裡，馮小剛差一點入職成為“庫房管理員”，但由於在部隊當文職人員時獲得了美術職稱，最終被安排在公司工會畫板報，並因此通過同的事關係結識了原配妻子張娣。後馮小剛又因張娣的關係結識了著名導演鄭曉龍（張娣與鄭曉龍妻子曾是同事），並因此被帶進了北京電視藝術中心（原北京電視製片廠），自此踏上影視之路。

△葛優、馮小剛、王朔、鄭曉龍

馮小剛是中國電影界幾乎絕無僅有的“三無人員”——無藝術家世淵源、無高等教育學歷、無相關素養積累，僅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和人情世故一步步熬到了今天地位。也正因如此，馮小剛似乎比科班出身的各類大導演更接地氣，也把小人物的悲歡刻畫的入木十分——同時，他在創作過程中並不那麽排斥商業元素，尤其是房地產。

△ 馮小剛青年照

與大多數面對代言房地產建案分外謹慎的影視明星相比，馮小剛不但願意為開發商月台，也願意與開發商對話。

他不僅躬下身親自為建案代言，甚至為發展勢頭凶猛的閩系房企泰禾親自捉刀拍攝項目廣告片《院子裡的中國》，並不吝拿出自己的電影植入一個又一個地產廣告。更值得為頗為玩味的是：馮小剛與房地產老總每一次對話，總洋溢一種酒逢知己的默契。

△ 馮小剛為明天地產代言

2008年，馮小剛做客馮侖《風馬牛》品牌欄目《馮子亂彈》。節目中，馮侖與馮小剛互換身份，“開發商馮小剛”不斷表達著自己對古典建築的熱愛。了解到萬通地產在紐約自由塔將建立中國中心的時候，馮小剛導演即刻建議在中國中心創建一個特別區域，定名為“中國銀幕”。

即使是後來在與王思聰、潘石屹微博互撕過程中，馮小剛仍然表現出非常強的商業自信，話裡話外都是“你們這幫房地產老炮蒙不了我”的潛台詞。

對房地產的偏嗜，也體現在他的各類藝術創作中。馮小剛幾乎每部作品裡都有房子的身影，串聯起來幾乎就是一部中國豪宅的發展史。

1994年，人們對“房子”的認知還停留在初級階段，豪宅更是一個神話般的存在。在馮小剛導演、郭濤、徐帆等主演的電影《永失我愛》裡，房子是個十足的奢侈品。男主郭濤為了追求女主徐帆，果斷賣掉了“老房子”，在湖邊蓋起了夢幻別墅，最終虜獲了女神的心。

△《永失我愛》劇照

在《甲方乙方》一炮而紅的1997年，不少老百姓已經開始意識到房子作為資產的重要性。

在影片中，“好夢一日遊”公司為幫身患癌症的無房夫婦圓夢，將自己的婚房借給他們。後來，患癌病人的丈夫如期將房子歸還，並感歎著：不知道她有多愛這個家，窗戶擦得那麽亮，地上掃得沒有一點土，後來動不了，就讓我扶著她看，怎麽也看不夠。她臨走的時候跟我說，不遺憾，在最後這段日子裡，有一個溫暖的家，有我陪著她，她走的多安心。

馮小剛似乎在暗示一套好房子將要成為許多百姓的畢生所求，甚至是人臨死之前聊以慰藉的最大寄托。

△《甲方乙方》劇照

到了1998年7月3日，隨著《國務院關於進一步深化城鎮住房制度改革加快住房建設的通知》一紙公布，福利分房取消，以商品化為標誌的中國住房制度改革正式啟動。一批敏銳的企業家們紛紛踏足房地產市場，挖到了人生第一桶金。

彼時，許多房企應市而生，他們不斷“西學中用”，堅持“合來主義”，借鑒了國外的諸多建築形態，打造了自己的商業建案，蓋房子的花樣也越來越多，房地產最終步入熱可炙手的黃金時代。

此時，在馮小剛2001年導演並編劇的電影《重量級人物》裡，一群精神病院患者的一段神侃讓人記憶猶新：“一定得選最好的黃金地段，樓上有花園，樓下有泳池；什麽寬頻啊衛星啊能接的全給他接上，再聘請法國的設計師；還得設一英國管家，有事沒事都說’may I help you’，一口地道的英國倫敦腔。”

△《重量級人物》劇照

此時，我們不由得不佩服馮導的超前預見，殊不知這些“瘋言瘋語”之後都成了現實。不過，唯一沒有被預言準確的還是房價。中國一線城市的豪宅價格早已遠遠超過了2000美金。17年過去了，如今再回頭看北京2001年的房價，實在讓人扎心。4000美金的價格放在今天，別說豪宅，連北京七環都進不了。看來房價終究還是衝破了馮導的想象力。

在電影《重量級人物》播出之後，豪宅亦騰空出世，一時間間轟動中國。一線城市誕生了一批超級豪宅：北京玫瑰園、紫玉山莊、湯臣一品，廣州大一、深圳觀瀾高爾夫、上海佘山莊園......而馮小剛也在此時出手，購置了北京的一所高端豪宅，如今市價已逾10億，不久前他的這所豪宅還上了電視。

在2009年-2010年期間，馮導拍攝的影片《非誠勿擾》，其中大量的畫面都以豪宅為背景。《非誠勿擾》的取景地之一“石梅灣艾美度假酒店”，有著漂亮奢華的海景豪宅。《非誠勿擾》的另一取景地——華皓.亞龍府則是一個高端豪宅項目，豪宅內部裝修十分奢華，如皇宮一般。而到了2014年的《私人訂製》，馮導的電影裡已經直接將建案logo牆作為電影背景畫面了。

△《私人訂製》劇照

其實，讓房地產一而再再而三出現在電影裡，也是馮小剛試圖接近觀眾情感的一種手段。出身不夠給力的馮小剛深知小人物在大社會中的不易，更知道房地產這種民生話題能掀起多少共鳴。

對房地產一次次的調侃，讓他的電影具備了非常吸引人的特色——吐槽。中國的老百姓對這種氣質頗為受用，視之為情感慰藉，甚至將它視為馮小剛的文化符號。

△《我不是潘金蓮》劇照

△《芳華》劇照

隻不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接地氣的賀歲片讓馮小剛功成名就，卻也成了他追求純粹電影理想的阻礙。2012年，馮導嘔心之作《一九四二》票房折戟沉沙，遭遇了影史難得一遇滑鐵盧，並導致華誼兄弟公司股票大跌。這深深地傷害了馮導的感情，甚至說出“再也不拍電影”這樣的氣話。馮式幽默已經形成的光環效應，讓人們無法再接受一個藝術的、文學的馮小剛。這讓馮小剛陷在商業的泥潭中不能自拔，難以成為引領文化潮流的精神領袖。

然而，馮小剛真的想做一名純粹的藝術家嗎？非也。令人詫異的是，馮小剛作為一名導演，卻常常自比杜月笙——一位沒有什麽文化、靠販毒發跡、娶了許多姨太太的黑道老大。可見馮導心裡還有一個“商業夢”。

有網友分析過，房地產開發與電影非常相似，都是這樣一個過程——籌集到資金後，先用一小半資金購買緊缺資源，再買一個方案，然後帶領一幫人做成一個項目。大量使用人力，產品發布之前要進行隆重的行銷推廣，最後通過指定的管道完成銷售。隻不過電影的風險卻遠遠高於房地產，難怪馮導放言要“去電影化”，“轉型搞房地產”！

隻不過這一說法當場就被華誼老總王中軍否認了，說“電影才是馮小剛的靈魂”——真正的地產開發恐怕還是要靠華誼。

馮小剛是一個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的結合體。他對藝術的追求裡有著商業的元素，而對商業的追求中又帶著藝術的元素。馮小剛不止一次表達著對中國房地產現狀的不滿，這種不滿主要是“視覺醜、價格高、政策不合理”。

作為一個搞視覺藝術的導演，馮小剛對“場景”非常敏感。2008年，馮小剛以約8000元/平方米的價格購買了當時北京唯一一處可以貸款的建案項目——位於亞運村的一套普通住宅，房子掩在一棟樸素的居民樓裡。

馮小剛憑著自己的藝術視角，對這間“破房子”做了徹底的改造，四室一廳改成了一室一廳，直角門都改成了拱門。為了把牆上的綠漆漆出透明的感覺，他能不厭其煩地反覆打磨七八次，直到木頭“把顏色都吃進去了”。據說，他的一位美國朋友形容進屋的一瞬間，簡直就是“從地獄踏入了天堂”。

△ 馮小剛在亞奧一處老居民樓裡的隱型豪宅

而這一次被崔永元爆出的美國豪宅，儼然也是一處“收藏品”。與其他娛樂明星喜愛投資學區房不同，這處建於1976年，經過2008年重新改造，售價580萬美元的別墅，位於美國著名的好萊塢山上，位置距星光大道15分鐘車程，距比弗利山莊20分鐘車程，可以俯瞰整個洛杉磯，視野極佳。

但據專業人士分析，這處附近車來車往的豪宅，在海外投資領域其實是一個很差的選擇，房子除雲視野不錯之外，從房產投資角度看，基本上不具備任何其他的投資優勢和升值太空，並且這處房子每年超過六萬美金的地產稅，再加上保養費用，雇傭墨西哥人掃一下游泳池啥的，每年花費差不多在20萬美金左右。顯然這只是馮小剛出於審美和情懷，送給自己的另一處影視桃花源。

△ 馮小剛在洛杉磯價值5000萬的豪宅擁有極佳視野

事實上，馮小剛不止一次批評中國房地產不懂審美。他經常炮轟開發商沒文化，屢屢說出“房地產商沒有文化，加上一些所謂的建築學家的摻和，所以北京出現那麽多的破樓”的評論。

在馮小剛所著的《我把青春獻給你》裡，馮小剛曾狠狠地調侃了一把潘石屹：

“12年後，艾未未終於在中國找到了一位勇敢的實踐者，此人就是北京房地產界的另類，潘石屹先生。潘石屹被艾未未蠱惑，在長城腳下，投巨資造了十幾幢巨冷酷的房子，令人看上去不寒而栗。前往參觀者生怕自己不識貨，異口同聲說’牛逼!’。一方面，極大地滿足了潘總的慮榮心；另一方面，也把他的資金牢牢地凍結在八達嶺的寒風裡。這些冷酷的房子，如同一件打濕了的棉襖，穿在潘石屹的身上，脫下來冷，穿著更冷。”

對此，事後潘總對此表示很生氣。

馮小剛不滿意的還有高房價。

他在許多不同場合都表達過自己對房價快速上漲的不滿，包括在電影中的那些吐槽。

到了2018年兩會上，馮小剛又突然開始“吐槽”房地產稅，為民請命的表層意義下，更有一個作為“開發商”的馮小剛對行業發表著自己的見解。

△馮小剛在2018年兩會上發言

事實上，馮小剛確實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商業地產項目，完成了從電影到地產的跨界。

以馮導名字命名的旅遊項目——海口觀瀾湖·華誼·馮小剛電影公社2014年在海南觀瀾湖正式開業，該項目以馮氏電影經典場景為規劃元素，打造了一個綜合娛樂商業街區。

馮小剛、王中軍都是該項目董事，而馮小剛通過北京一帆風順影視文化工作室持有5%的股份。景區以馮導的電影為主題衍生了民國街、南陽街等景點，聯票的價格在100元左右，也有溫泉、地產、酒店、高爾夫球場等產業。

△海口觀瀾湖·華誼·馮小剛電影公社

2015年，華誼在鄭州百億建新橫店再次上演了“華誼+馮導”的組合，連“周星星”團隊也加入了。

不過，馮導做的“房地產”生意貌似目前還在回本階段。實際上，國內影視基地發展一直並不順利，眾多影視基地中只有5%處於盈利狀態，其余均在虧損邊緣， 發展頗為艱難。

華誼兄弟的2017年半年報顯示，期間海南觀瀾湖華誼馮小剛文化旅遊實業有限公司的營業收入為8764.09萬元，淨利潤為-1189.08萬元。在2016年和2015年，這家公司的淨利潤分別為44.96萬元、807.65萬元。

電影公社總設計師、馮小剛禦用美術指導石海鷹則為馮導搖旗呐喊：“我們要把馮小剛電影公社做成全國最精致的帶有電影文化概念的商業旅遊街！”遠的咱先不說，眼下從報表看，要實現這個理想的馮小剛還是有點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