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誠品選書本月共讀:可窺世態百相 可見人性卑瑣

專業作家需要用長篇小說開疆拓土,確立自己的江湖地位。短篇小說作家不同,他們應是潛伏在自己生活中的特務,一個個簡約的短篇就是他們遞交的關於人類生活隱秘狀況的情報。”從1999年便開始寫作的田耳迄今已發表小說三百萬字,其中有長篇小說三部、中篇二十多部和短篇近四十部,對田耳來說,比起作家,他似乎更願意隱匿在生活中當一個偵探。

本月誠品選書《被猜死的人》集結了田耳七部轟動文壇的中短篇小說。在這七個故事中他把自己化身為養老院老人、村長兼道士、自謀出路的社會青年、混跡街頭的少年、無依與被噤聲的女性……如潛伏的特務一般,他盡可能讓自己成為他們並觀察他們周遭的一切,以尋找到這些最容易被時代洪流湮沒的邊緣人群的生活軌跡,因此,不論是書中的“故事”還是“人物”,都被描寫地無比真實,同時也被訴說地無比殘忍——即使他們背負著時代流變與卑瑣人性加諸於己的重重傷痕,但卻仍然像所有平常人一樣努力地生活著,痛苦著,喜悅著。

集結七部田耳二十年寫作中

驚心動魄又令人唏噓的作品

《被猜死的人》

作者│田耳

出版│中信出版集團

“取材於實,取向於虛”的故事

“新一輪的賭局已經開始,老黃老周老李老朱背著梁瞎子合計了半天,多少看出來梁瞎子玩的什麽把戲:安慰躺在床上的病人,其實是給病人增添心理壓力,安慰得越多,越起到反作用。他們幾個悟出這一點,也不閑著,各自去安慰猜中的對象,把梁瞎子的做法普及開來。關院長自是大喜,以為自己前一陣那番說教,把幾個壞老頭都結結實實地影響住了,都被拽回來上正道了。”

“老侯咳了好幾天,但都堅持一早就起,不肯臥床。梁瞎子不難看出來,老侯怕死,他霸著蠻也要早起到院子裡走,其實是給自己打氣。只要在養老院裡呆上一陣,就能知道,若是臥床不起,就離死神近了一步。梁瞎子暗自一喜。”

田耳說:“小說是虛構的藝術,這幾乎是通識,但我一不小心把小說寫了20年,一個切身的感受,就是小說不妨盡情虛構,但一定要有真實的背景,或者說真實的源頭。如無一個真實的源頭形成靈感,我的虛構也無從生發出來。”

收入這本集子裡的小說,生長方式大都如此。《被猜死的人》就是來源於田耳在一個養老院的親身經歷,他30歲的時候就住進一家養老院,並且斷續住了兩年,聽著養老院以前的種種故事,躺在養老院的床上,他忽然開始想這麽多即將老去的人住在一塊,那氣氛是如何壓抑,但他們若還有樂趣,會是什麽呢,會不會是聚在一起猜一猜是誰先死?

在小說中,主人公獨眼老梁掌握了老人們畏死的心理,將猜測“誰是下一名死去的人”的賭博遊戲變成一場心理實驗,凡是被老梁猜出的名字,都將在不久後死去。養老院的老人們由害怕死亡變為害怕老梁,老梁也開始靠此向他們徵收“免猜費”。故事情節看起來充滿魔幻色彩,但其中對養老院的“無趣”生活以及老人們畏死心理的描述則極為真實,讓人看完不禁在震驚中感歎一句:這就是彼時彼地會發生的事啊!

對田耳來說,小說雖是虛構的,但亦是對於當下經驗的一個表達。在他的小說中能看到世界上各個角落現在正在發生的、正在進行中的很多故事,我們可以說它邊緣,也可以說它傳奇,但是這樣的事情卻在每天發生著。

可正可邪的邊緣人物

“我答應啞巴,年三十那天晚上和她一起過。但你曉得,我去不了了。他媽的,我答應過她。到時候你能不能買點討女人喜歡的東西,替我去看她一眼?就在她店子裡。這個女人有點缺心眼,那一晚要是不見我去,急得瘋掉了也不一定。”

“實在太窮了,不瞞你說,我差點就去撿破爛了,又放不下這張臉。這麽窮的光景,我他媽偏偏和一個女人搞上了。那個女人等著錢用……”

“小於很難過,她覺察到鋼渣這一走時間不會短。以前兩三天的分別,也足以讓小於撕心裂肺地痛起來。她的世界沒有聲音,尤其空寂,一天也不想離開眼前這個男人。她認識他以後,很多次夢見他突然消失,像一縷青煙。她在夢裡無助地抓撈那縷青煙,但青煙仍從她指縫間輕輕飄逝。”

田耳憑借《一個人張燈結彩》獲得第四屆魯迅文學獎時,授獎詞裡有這麽一段話“各色底層人物的艱辛生活在老警察的盡職盡責中一一展現,理想的持守在心靈的寂寞中散發著人性的溫情”。田耳總是不滿足於一以貫之的人物形象,從而塑造了很多指向模糊但符合人性邏輯的角色,“我喜歡把兩種相反的力量加諸一個人身上,讓他面目不清,身份遊移。”尤其是邊緣人物,“灰色”的生存境況總是容易鑄就他們複雜的人性。

在《一個人張燈結彩》中,田耳塑造了三個主要人物:一個固執但世事洞明的警察老黃、一個看似不受命運眷顧的美麗啞女小於、一個放蕩不羈的搶劫犯鋼渣。他們三人的生活本來並無交集,卻因為一家理發店、一樁命案、一個未完成的炸藥包而緊緊糾結在一起。

沒有過多的底層困苦生活的展示,在這篇小說裡,田耳展示給我們的更多的是這些底層人民對殘酷的現實做出的種種回應和反擊的時候,他們人性的掙扎和無奈。

警察老黃的朋友開計程車時被殺,在警局大張旗鼓按團夥案偵緝的時候,老黃獨辟蹊徑,由一頂不起眼的帽子,順藤摸瓜找到了凶手,不想卻是他暗暗喜歡的啞女的情人鋼渣,而鋼渣則是為了幫助喜歡的啞女籌錢,才挺險去搶計程車,並意外殺死了出租司機——啞女的哥哥。

鋼渣是這篇小說裡田耳花最多力氣的人物,他是個無業閑雜卻十分聰明,因為長期的貧困潦倒因此對金錢尤其渴望,甚至企圖自己製作炸藥搶劫銀行;他看似毫無人性,擔心自己被認出來就毫不猶豫殺了計程車司機;為了救出自己被捕的同伴挾持無辜的人質。就是這樣一個無業閑雜,大家認知中的“社會渣滓”,作者卻花了大量筆墨刻畫他人性的一面,他對啞女小於的愛純粹又深刻,他對同伴的生命看的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而小於,她俊俏、善良、單純,可是小時候因打鏈霉素而導致聾啞。“老天爺應是個有些下作的男人。這女人,這麽巧的手,這麽漂亮的臉,卻偏偏叫她是個啞巴。” 在貧困的家裡得不到疼愛的她在後坡上開了個理發店,技藝很不錯,深得顧客讚賞,“一心一意修理每一顆腦袋,刮淨每一張臉,像一個雕匠在石章上雕字,每一刀都有章有法。” 她並不很看重錢,從不強留客人,周末照常休息。她渴望的只是一份真愛,可由於生理缺陷,她卻被一個男人玩弄。直至遇見鋼渣,這個用最質樸的方式深愛她的人,“鋼渣不願逆了她的意思,把腦殼亮出來,說你隨便剪,只要不刮掉我的腦殼皮。”而這段感情也因為鋼渣誤殺小於的哥哥被捕而告終。

這個悲劇看似陰差陽錯,但是因為貧困遇見了愛情,因此它是注定要發生的。田耳絕不對這些人物做道德判斷,他刻畫出他們鮮明的性格心理特徵與生活在社會底層的無奈與孤獨,他從人性的角度描寫了他們尋求超越、突破時的盲目與掙扎,在絕望之中仍舊保留著生存下去的希冀。

※ 本文內容整理、引用自9月誠品選書《被猜死的人》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