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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劍評周小川:沒超發貨幣 努力扼守貨幣閘門十五年

  央行:扼守貨幣閘門十五年  

  來源:王劍 王劍的角度

  今年兩會上,央行換帥,周小川行長自2012年12月開始擔任行長,時有15年多。

  這15年中,於M2總量由2002年底的18.5兆元,大增到2017年底的167.7兆元,高達9倍,因此批評貨幣超發的聲音一直都存在。其實,貨幣超發不能這麽簡單評判,而要跟貨幣的實際需求量相比,實際需要量則取決於需要用錢的經濟活動,這些經濟活動的成果大部分計入GDP,也包括不計入GDP的貨幣深化、資產交易和地下經濟。這15年(2002-2017年)間,名義GDP年均增長13.6%,而M2年均增長15.8%,M2增速高出2.2個百分點,這額外的2.2個百分點用來滿足貨幣深化、資產交易和地下經濟等需求,因此,整體上看大部分年份沒出現很嚴重的貨幣超發。

  實際上,在這15年中,央行不但沒超發貨幣,反而是努力地在扼守貨幣閘門。周行長2002年底走馬上任,2003年發生的兩個事情,一是4月銀監會從央行分離,二是約下半年開始美國經濟從2001年的IT泡沫中快速複蘇。我們事後才知道,這兩個事情對我國貨幣會產生深遠的影響。

  一、錢是誰印的?

  我國《人民銀行法》第二條規定:“中國人民銀行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中央銀行。中國人民銀行在國務院長官下,制定和執行貨幣政策,防範和化解金融風險,維護金融穩定。”第三條規定:“貨幣政策目標是保持貨幣幣值的穩定,並以此促進經濟增長。”第四條還列舉了央行14條具體職責。第四章還規定了央行履行職責時可以采取的業務活動,包括制定存款準備金、基準利率、再貸款等。

  由此可見,制定和執行貨幣政策是央行的主要工作,其目標包括幣值穩定、經濟增長、金融穩定。有些海外的央行的目標還包括平衡國際收支,我國《人民銀行法》中沒寫入,但現實中也會兼顧這一目標。為達成上述目標,首先必須控制貨幣發行量。但在現代信用貨幣制度下,也就是中央銀行—商業銀行(商業銀行以下簡稱銀行)二級銀行制度下,央行隻印基礎貨幣(投放給銀行),廣義貨幣是通過銀行的資產業務去派生的。

  起初,央行先向銀行投放一筆基礎貨幣(通過再貸款的方式),央行和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分別為:

然後,銀行開始投放貸款,同時派生了廣義貨幣:

  然後,銀行開始投放貸款,同時派生了廣義貨幣:

  這廣義貨幣並不是央行投放的,而完全是銀行的資產業務投放的。銀行出於盈利目的,都會有多投放資產的衝動,因此靠他們自覺控制貨幣是不可能的。政府、企業、居民部門也巴不得銀行多放款,支持他們的生產與建設。而惟一能阻止濫發貨幣的人,只能央行,這也是人類發明央行的初衷。

  為控制銀行的擴張,央行會規定“基礎貨幣/廣義貨幣”的比例關係(準備金比率),來控制銀行的廣義貨幣總額,或者抬高銀行的資金成本,限制其擴張。但是,這些手段都是總量政策,是“全面打擊”,會誤傷老實人(合理的融資行為)。而且,聰明的銀行們為了賺錢,總能想出一些眼花繚亂的所謂創新,規避監管,不老實的人反而能規避。

  因此,既要控制廣義貨幣,又要避免全面打擊,就必須控制住銀行的行為,不能讓他們亂來,實施“精準打擊”。但對不起,2003年開始,銀行的具體監管已由銀監會負責,央行不能再插手銀行的具體業務。也就是說,人民賦予了央行管住閘門的神聖職責,然則那些真正手握閘門開關的夥計們已自立門戶去了……這就是周行長上任時面臨的現狀。

  於是,一場長達10多年的,央行對銀行資產擴張(也就是M2擴張)的圍剿,持續上演。

  二、扼守閘門15年

  我們大多數人——當然也包括央行的人——都是讀國內金融泰鬥黃達老師的《貨幣銀行學》長大的,裡面再講貨幣派生時,用來舉例的銀行資產業務是放貸款。即放多少貸款,就派生多少M2,這一點大家都爛熟於心。

  黃老那個年代,銀行的資產業務主要就是放貸,沒什麽其他花樣。這有時會給人一種誤導,好像,只有貸款能派生貨幣,央行只要管住銀行信貸量,就肯定能管住M2。而事實上,是銀行的各種資產業務都能派生貨幣,這就要求我們讀書時能觸類旁通,不能苛求老師把所有資產業務全給你細講一遍。這不,15年來,我們的央行就幾乎把各種派生M2的手段全領教了一遍,當然,也全教訓了一遍。

  (1)外匯佔款派生M2

  我國於2001年加入WTO,國門大開。但剛開門時沒啥特別感覺,因為美國人還在焦頭爛額地處理IT泡沫危機的後事。但到了2003年下半年以來,情況就變了,美國經濟進一步複蘇,外需強勁,我國出口大增,充當了“世界工廠”,賺了老外很多美元。按照強製結售匯制度,大家要把賺到的美元賣給銀行,從銀行手裡換回人民幣,形成M2的派生。銀行拿到美元,再賣給央行,換回基礎貨幣,美元成為國家的外匯儲備。因此,這一過程被動投放M2,尤其是2006-2007年,國內外經濟形勢一片大好,更多投資資本流入國內,外佔投放M2更多了。央行不得不提高存款準備金率來“凍結住”基礎貨幣,經保持合理流動性,這也導致我國銀行業形成了一個奇高的存準率。

  (2)同業投資(表內非標)派生M2

  2007年次貸危機打破了海外的平靜,為對衝其影響,我國實施了“四兆”計劃,2008-2010年是信貸狂潮,天量信貸投放了M2。而後,形勢急轉為調控,信貸刹車,可很多上馬還沒建完的項目仍然有很大的融資需求。為滿足其需求,銀行業開始盛行“非標”,即銀行先表內投放給某個通道(SPV,最為典型的即信託計劃),再由通道將資金投放給借款人(此外還有表外非標,與本文關係不大)。非標不是信貸,本質就是加了馬甲的信貸,規避了央行的信貸額度管控,但借款人拿到錢後,照樣形成M2。2012年開始,非標盛行,額外派生M2。而央行沒有辦法乾預銀行具體業務,最後只能用拉高銀行間利率的方式,導演了一場“錢荒”,教訓了這些熊孩子。2014年初,治理同業業務的“127號文”頒布,非標得到一定控制。

  (3)委外投資派生M2

  委外投資是指銀行表內外資金購買一個資管產品,然後資管產品再去投資於最終標的(以債券為主)。由於資管產品的錢也是存在銀行的,形成非銀存款,計入M2,因此,銀行表內買資管產品也會派生M2(表外資金不會)。2015年開始,銀行間利率很低,銀行陷入資產荒,為追逐收益,有些銀行開始通過委外產品加杠杆,以博取收益。同時,很多中小銀行也開始學會了這一做法。2016年開始,委外還在增多,額外派生M2。但這些M2主要是非銀存款,在銀行間市場做二級交易,大多沒進入實體(除非去申購新發債券),因此一般不會影響物價,但會影響銀行間債券價格。債券價格過高時,積累風險,動搖金融市場穩定。因此,2016年底開始,央行再次抬高了銀行間利率,讓很多委外產品加杠杆變得無利可圖甚至虧損,委外開始收縮。2017年以來,這部分M2開始被回籠。

  更為詳細的數據分析,可參考我們前期報告

  《扼守閘門:貨幣史詩2007-2017》(2018-1-4)

  三、有沒有終極的方案

  如果原有的金融監管體系不改革,那毫無疑問,央行與銀行的貓和老鼠的遊戲會永遠持續下去,央行會疲於奔命,甚至某一天發生重大系統性風險。而這種系統性風險在海外已有發生,國內還沒發生,但也已有局部風險發生,大家都開始警惕。

  為此,巨集觀審慎監管的重要性水準大幅提升。央行於2015年底頒布了巨集觀審慎框架(MPA),把銀行各種資產運用都囊括入廣義信貸的範疇,統一給予上限管控。MPA運行了兩年,取得一定成效,但畢竟也還不算最終解決方案(萬一銀行又發明出什麽業務繞開廣義信貸)。同時,銀監會也於2017年初開始了一系列監管檢查,形形色色的各種非信貸業務(俗稱銀行影子銀行,銀行體系之外的則稱影子銀行業務)開始收斂,這才是精準打擊,貨幣閘門最終緩緩收起。

  終極的方案,是需要巨集觀審慎、微觀審慎各方面的充分協調。央行管閘門,閘門開關卻在別的部門手裡,兩個部門有時通氣不夠,難免出問題。2017年11月,根據全國金融工作會議精神,國務院金融穩定發展委員會成立,定位為“國務院統籌協調金融穩定和改革發展重大問題的議事協調機構”,其職責中就包括“協調貨幣政策與金融監管相關事項”。換言之,央行與銀監分家所導致的貨幣政策、巨集觀審慎與微觀監管的割裂,有望得到彌合。

  因此,新行長接手的央行,工作環境可能比過去15年要好一些。

責任編輯: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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