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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人生,是一次又一次的偶然

嘉佑元年,蘇軾20歲,他和弟弟蘇轍從科考中脫穎而出,由草根成為全國有名的青年才俊。

五年後,他被任命為大理評事,簽鳳翔府判官。這是蘇軾踏上仕途後的第一份工作,當時,心情如何,已不得而知。

離開家人,去鳳翔上任,這是蘇軾和親愛的弟弟有生以來第一次離別。在此之前,兄弟倆在老家一起成長,讀書,一起娶親成家,又一起進京趕考。人生中的離別,終究來了。

當時,他們已經舉家遷移至京都開封。弟弟送他到鄭州。

在鄭州,與弟弟分別後,他站在高地,目送返回的弟弟。剛下過一場雪,大地蒼茫,白雪皚皚,弟弟騎著一匹瘦馬,孤孤單單,漸行漸遠,天那麽冷,他卻穿得那麽單薄。天色漸暗,殘月之下,弟弟的背影在坡隴間忽隱忽現,也越來越小。

望著弟弟遠去的背影,蘇軾內心湧起一片惆悵。他明明沒有喝酒,卻感到醉了似的恍然,心飄飄的,沒個著落。剛剛踏上征程,卻已歸心似箭。

送君千里,終於一別。從此一別,各自珍重。

“亦知人生要有別,但恐歲月去飄忽。”

在地圖上看,從鄭州到鳳翔,還有七百多公里的路要走。乘車的話,需要七八小時,騎行需要兩天十二小時,步行需要一個星期。蘇軾是得兒得兒騎馬去的。

在弟弟蘇轍的背影后面,有對兄長依依惜別的思念,還有離別而起的人生困惑。他知道,哥哥此去,一路向西,會經過河南澠池。對兄弟倆而言,這是一個具有青春記憶的地方。因此,蘇轍寫了一首詩《懷澠池寄子瞻兄》,寄給蘇軾。

詩歌如書信,娓娓道來,思念悠悠。

自從鄭州分別,便開始擔心風霜雨雪,前路艱難。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著子瞻兄不知是否已翻越過崤西古道。不知子瞻兄到了澠池沒有?

說到澠池,曾經我還被任命過那裡的主簿呢。後來,和兄長借宿在澠池那的一個僧舍,咱們還在寺院牆壁上題了詩作。

這只是偶然的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呢?子瞻兄,路上獨行,騅馬嘶鳴,一定感到寂寞吧。

蘇軾行到澠池,他在這個與弟弟有著共同記憶的地方寫了一首詩作。是和詩,也是回信: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老僧已死成新塔,壞壁無由見舊題。

往日崎嶇還記否,路長人困蹇驢嘶。

人呐,活在世上,一會兒到這裡,一會兒又去往那裡,這就像什麽呢?在我看來,就像鴻雁,飛到東,飛到西,偶然落下來,在雪地上歇歇腳。它在某個地方留下一些爪印,純屬偶然。因為我們不知道它會停留何處,也不知道它繼續飛往何方。而那些爪印,等到太陽出來,積雪融化,也就消失了。

人生就像飛鴻,飛向何方,在哪留下印痕,一切都是偶然。

想當年,我們隨父親進京趕考,借宿僧舍,還在此題詩。不過五年光景,再次來這裡,奉賢老和尚已經圓寂,留下一座埋有骨灰的新塔。曾經題在破壁上的詩作,再無機會見到了。

弟弟,你還記得當年趕考途中,經過澠池的崎嶇情形嗎?路漫漫,當時人也疲乏,那跛足的驢子也累得嘶嘶名叫。呵呵。

蘇仙那麽愛用“呵呵”,讓人覺得,他寫完這首詩作,寫完“路長人困蹇驢嘶”之後,同樣會在心裡來一句“呵呵”。

物是人非,總是讓人心生感慨。

物非人也非,更讓人在世事變遷面前感到無奈。

我們活在這個世上,誰能知道,明天將會遇見哪些人、哪些事,在這些人事中將衍生出怎樣一番愛恨情仇、悲歡離合?

蘇軾,他從20歲開始,走出故鄉眉山,來到當時的京都開封,25歲又要去往鳳翔任職,不出意外,在那任職三年。三年之後、再一個三年之後,自己又將去往哪裡,他無法知道。他知道的是,不管去往何方,都是人生中的偶然。

未知,是明天的另一名字。

無常,是人生本來的稱謂。

人生,是一系列不期然而然、期然而不然的偶然。

徐志摩在詩作《偶然》中寫道:“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因為這份偶然的緣分,他提醒對方不要“訝異”,不要“歡喜”,結果他自己陷於一段情事,百般執著,萬分強求。

人生既如雪泥鴻爪,有什麽必要執著於一情一物?既然只是偶然,為何不去留無意,聚散隨緣?

鴻雁飛來飛去,從來沒有定數。即便無數的偶然,串聯成看似必然的命運,這命運也是印在雪地上。雪,終將會消融,很快會消融。

人生,就像泰戈爾一句詩:天空沒留下翅膀的痕跡,但我已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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