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是怎麽成的製造強國

【德國】於爾根·弗裡德裡希

在許多人心目中，“德國製造”代表著結實、耐用與精美，是高質量的保證。然而，德國作為一個國家，迄今只存在不到150年。德國為何能成為一個製造業強國？這裡又憑什麽能誕生這麽多“隱形冠軍”企業？“德國製造”為啥這麽牛？我認為，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六個方面。

首先，德國政府給中小型企業更多自由空間。當中國作為擁有幾千年歷史的大國存在時，德國還只是幾十個分散的小國。其時，德國中小型企業需要和其他很多國家的企業競爭，而且必須自己決定是否要加大投資、增加研發力量或走出國門，所有風險都由自己承擔。德國政府只會為中小企業創造一些研發條件，不提供具體建議。政府對中小型企業的“放養”，其實是在逼迫企業自己成長，使它們具有更強的市場競爭力，可以依靠自身實力存活下來。

其次，德國是個小國，缺乏自然資源，幾乎所有重要的工業原材料都要依靠從國外進口。德國必須提高自己的競爭力，使自己取得發展，變得更強大，才能在世界上立足。

第三，德國的勞動力成本很高，因此德國必須在高科技領域進行投資，確保生產出更高質量的產品，再以較高價格將產品賣出去，才能維持自身較高的經濟水準和國際競爭力。

第四，德國社會普遍看重純手工製作的產品。在許多國家，父母都希望自己孩子接受正規教育，並得到醫生、律師這樣體面的工作。在德國，很多年輕人在高中畢業之後，不會直接上大學，而是先去參加手工培訓，培訓結束後再選專業上大學。德國社會對手工業從業人員也給予充分尊重與認可，手工業師傅的工資普遍很高。

第五，德國向來注重製造業人才的培養，其“雙元製”職業教育體系為製造業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高質量人才。在“雙元製”教育體系之下，學生交替在學校和企業學習，在學校學習理論知識，在企業進行實踐操作。

第六，德國很多中小型企業是家族企業，企業對員工有責任感，員工對企業也有歸屬感。企業與員工的雙向認同，賦予企業繼續向前邁進的動力，使它們在各自細分行業處於絕對的領軍地位，成為“隱形冠軍”。

舉一個例子。在德國敏斯特南部的北威州有一個家族企業叫HAVER&BOECKER。該企業成立於1887年，距今已有130余年歷史，在散料的存儲、混合、包裝及處理方面擁有眾多創新和豐富經驗。

1897年，這個家族與自己的家族企業簽訂合約，規定只有具有海外工作經驗、並在其他企業成功工作過的人，才能成為自家企業的繼承人。當時，這家家族企業已意識到海外工作經驗的重要性，很有前瞻性。這家企業還自己開設高級專科學校來培訓自己的未來員工。

合約還規定，家族企業繼承人的工資不能超過公司裡工資最高的那位專科學校老師的工資。這並不意味著繼承人的生活質量不高，這些繼承人普遍都有高檔汽車和大房子，但這個規定可以防止繼承人從公司拿走大筆資金，使公司垮掉。事實上，這些家族企業選定的繼承人，大多都有理想有追求，也有著強烈的使命感，想把家族企業的成功與輝煌延續下去。

如今，中國經濟已從依靠勞動密集型加工生產轉向科技含量更高、自主創新能力更強的模式。在中國，產品更新換代速度很快，這足以說明中國的科技研發速度在快速增長。就研發而言，只有企業從自身發展需求出發，認識到加強研發有利於企業發展，而去自主性地加強研發，而不是為了獲得補貼才去加強研發，才是企業發展的最好動力。

中國與德國的企業都不會急功近利，而是會長遠考慮，投資未來。因此，德中兩國企業將有很多共同語言。例如，德國企業的產品在進入中國市場時可能存在或多或少的困難。但通過阿里巴巴集團創建的電商平台，德國企業，尤其食品工業、消費品產業的德國企業，可以方便地將產品直接銷售到中國。

如今，美國的實體工業不再那麽強大，而德中兩國都有實體工業的基礎。中國在人工智能領域的研發速度很快，德國在與生產技術和應用相關的研發領域也做得不錯。在公平合作的前提下，德中雙方將有很多合作空間。我相信，國家間的關係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一樣。只有彼此平等，相互做出一些讓步，這個關係才能長久維持下去。

在國與國關係中，零和博弈是錯誤思路，我們更不應該鼓勵“誰超越誰”“誰贏過誰”的提法。如果一個經濟體的市場被摧毀，其他經濟體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只有專注於改善自身，讓自己變得更好更強，努力謀求共同進步，才能實現雙贏。

日前，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成功舉辦。中方在論壇上傳遞出要使共建“一帶一路”的項目更加透明、對外界更多開放、與相關國家進行更多合作。大家對此都非常關注和期待。其實，中國通過舉辦第二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扮演了世界領袖的角色，2017年首屆論壇召開以來，中國已在引領眾多國家進行共建“一帶一路”項目方面的合作。

德國政府不會對企業發號施令，要求它們去投資某個項目。企業也通常都很現實，會從自身角度出發去考慮加入共建“一帶一路”建設是否對它們有利。德國企業如果了解到“一帶一路”沿線有好項目，可以直接與中方溝通。我們當然支持並鼓勵德國企業作為服務供應方，積極參與到共建“一帶一路”建設中去，與其他相關參與方謀求互利共贏。（作者是德國聯邦外貿與投資署署長，本報赴德國特派記者暨佩娟採訪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