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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的歲月中,他們如何走出迷途?

看過《至暗時刻(Darkest Hour)》的觀眾想必對影片中丘吉爾走投無路的片段印象深刻:躲在廁所向美國總統羅斯福求援,卻遭冷言譏諷;自己的黨派——保守黨也在挖牆腳,拖後腿……甚至家庭經濟也陷入困境。丘吉爾喜歡呆在床上,那房間的布景就像一個看不到底的黑暗森林。

那麽,真實的歷史是怎樣的呢?今天就讓我們來看看,當英國政府和廣大民眾都不知該走向何方的時候,一位英明的領袖、一位66歲的老人,如何用他的毅力、信念和智慧,帶民眾走出迷途。

電影《至暗時刻》劇照

危機四伏的歲月

一旦戰時內閣否決了通過與墨索裡尼磋商,促成與希特勒談判的那項建議,英國就必須面對德軍入侵的可怕前景了,因為英國國內幾乎沒有留下什麽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部隊。絕大多數英軍仍然滯留在法國境內,其中的大部隊都擠入了敦刻爾克。就在比利時邊境以南的敦刻爾克,大約25萬名英軍和12.5萬名盟國士兵,面對著數百萬裝備精良、領導有方、衝勁十足,並從四面八方逼近的德軍。英國必須將這些部隊撤回國內,以此迎戰入侵之敵。英國能夠動員“無敵艦隊”,把這些部隊從法國運送回國嗎?撤退的時候,英軍士兵必須排成長隊,從海灘蜿蜒入海,站在齊腰深的海水裡,等著登上那些運送他們回國的船隻。英國皇家空軍能夠保護他們免遭納粹空軍的轟炸嗎?假如撤退行動失敗,那麽對於這些士兵來說,對於英國的整個國運來說,後果都是不可想象的。令人憂心的是,這種失敗似乎極有可能出現,因為此時德軍佔據了所有的優勢。

英國政府將這次孤注一擲的任務稱為“發電機行動”。起初,戰時內閣裡的大臣們以及少數幾位參加過戰時內閣會議、了解局勢發展的人士,都對這一行動抱有悲觀的態度。外交部官員亞歷克斯·卡多根在撤離開始那一天,即5月27日晚,打開日記寫道:“英國遠征軍(BEF)的情況相當糟糕,除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人,我根本看不到他們獲救的希望,因為比利時已經停止抵抗。”5月28日,他又心情沮喪地寫道:“英國遠征軍的前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顯黯淡。”二十四小時之後,他認為形勢有所好轉,但基本上還是沒有什麽希望:“我們已經救出了4萬兵力,此時還正以每小時2000人的速度進行搶運。不過,結果仍將是可怕的。”英國皇家海軍與皇家空軍都全力以赴,想要加快救援的速度。令人驚訝並與所有人的預計恰好相反的是,他們竟然做到了這一點。到了6月1日星期六,卡多根就歡欣鼓舞地在日記裡寫道:“撤離行動簡直就是一個奇跡。我們已經搶運出了22.4萬人,其中包括大約3.4萬名‘盟軍’。”最終,他們大約撤出了22.5萬名英軍以及11.1萬名盟軍士兵。

當時的英國人以及此後的許多人,都認為“發動機行動”幾乎堪稱奇跡。絕大部分德國軍官則覺得,英國的這次撤離行動無關大局。他們都認為,英軍不光彩地從歐洲大陸撤退,將使他們征服歐洲的豐功偉績達到巔峰。事已至此,英國這個島國要麽會懇求簽訂和約,要麽就得面對抵抗帶來的後果。儘管對赫爾曼·戈林任由英軍逃跑的做法感到不悅,但對僥幸逃脫的這25萬兵力,希特勒並沒有太過擔心。他的注意力集中在100多萬正在向他的部隊投降的法軍和盟軍上,然後又集中在即將迫使這些法軍和盟軍領袖於6月22日簽署的那份條約上。他對英國戰時內閣裡剛剛發生的爭鬥一無所知,並且似乎認為,英國向他懇談和約條件只是時間問題。按照他的行事風格,只要英國承認他迄今為止業已佔領的那些地方歸他所有,他在和談的時候就會非常慷慨。

電影《敦刻爾克》劇照

不過,丘吉爾在戰時內閣這場生死攸關的辯論中佔據了上風,因此英國不會承認希特勒對歐洲的征服。6月16日晚,首相在議會裡發出警告:“敵人的全部憤怒與威力,很快就會轉到我們的頭上。”他預測:“希特勒知道,他必須在這個島嶼之上擊潰我們,否則就會在這場戰爭中失敗……因此,我們應當準備好承擔起自己的義務,並且照此行事。倘若英聯邦和大英帝國能夠存續1000年的話,人們就會說:‘這是他們最輝煌的時刻。’”一些學者又提出了另一種觀點:德軍要用幾個月的時間才能鞏固該國在歐洲大陸上的勝利成果,因此不會立即試圖入侵英國;比起到別的地方去發動戰爭,英國武裝部隊的位置與裝備,都更適於防守大不列顛島。戰時內閣認同這一觀點,全國絕大多數人也都同意這一觀點。普通百姓下定了絕不屈服的決心。丘吉爾發出強音,普通大眾則會進行充實。他們不但會賦予這種強音活生生的形式,還會付出鮮血、汗水、辛勞和淚水。當時那些強調皇家海軍與皇家空軍實力強大的人,那些因此而低估德軍入侵英國本土可能性的人,雖說可能抓住了軍事形勢的核心,卻沒有抓住精神形勢的核心。英國人民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們的領導人也做好了準備。從他們彼此的信函當中,從他們所寫的日記當中,我們都能看出,他們已經做好了德軍很快便會入侵的心理準備。在內閣會議上,在公眾面前,他們也是這樣說的。從1940年6月中旬開始,至少直到9月中旬,他們關注和擔憂的首要問題,始終都是德軍即將發動的侵略。危險的臨近,使得英國政府的官員們都開始思考各種不切實際的可能性,都開始想象各種不可思議的情景,並且都開始做出種種輕率的判斷了。6月30日,就在法國投降之後不久,丘吉爾接到了一份方案:“假如命令地方政府在所有平坦的田地裡都掘出長達400多碼的壕溝……應該能將敵人空降兵帶來的危險降低到忽略不計的程度。”在這份公文上,首相潦草地批了一句:“今天就實施。”不過接下來,一些頭腦更清醒的人士佔據了上風。英國國內武裝部隊司令估算道:“這項工作需要20萬人……花上一年的時間才能完成。”農業大臣莫因勳爵表達出了“他的牢騷,說這樣做會給全國的農業生產帶來不必要的嚴重損害”。而且,掘出的壕溝並非僅僅會讓德軍的飛行員無地可降,同樣會讓英國的飛行員在緊急著陸時無地可降。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英國的農民會火冒三丈。雖說政府的確掘出了一些壕溝,但到了盛夏時節,這一項目便慢慢停頓下來了。

然而,假定德軍並非空降,而是從海上登陸,再向內陸開進的話,又要用什麽去阻擋他們呢?丘吉爾曾經寫信給陸軍部的艾登,提到了一種“能夠將一隻普通的瓶子(比如說一隻啤酒瓶)投到150碼開外”的投射器。“這些瓶子裡可以裝滿烈性炸藥……”他還有一個主意:“我們可以利用全國成千上萬輛商用廂式貨車和拖車,把它們當成移動式碉堡。它們可以裝上防彈甲板,牢固地嵌合起來,隻留有適當的縫隙,便於從裡面射擊。”一群“老爺兵”朝著挺進的德國裝甲師投射啤酒瓶,並用改裝後的卡車與之對抗,這種想法,是經不起細思的。首席軍事助理黑斯廷斯·萊昂內爾·“巴哥犬”·伊斯麥是丘吉爾與參謀長委員會的聯絡官,他認為侵略者到來之後,英軍應當穿上德軍的軍裝去迷惑他們。可這樣做,也會讓英軍分不清敵我。丘吉爾的女婿、保守黨議員鄧肯·桑迪斯剛剛在挪威服完現役回到英國,他居然問過,要是德軍侵入英國之後,“把囚犯、瘋子和野獸都放出來”的話,又該怎麽辦呢?國內防禦執行長官認真地考慮了這個問題,然後回答道:“囚犯的問題,我們已經考慮過了……就精神病人的問題而言,試圖先發製人、預先阻止德軍的陰謀,似乎要比應對德軍的陰謀本身更加困難……至於野獸的問題,似乎還沒有人仔細考慮過。”

戰時內閣會議室博物館

首相熱衷於非正統、甚至可以說是輕率的全國性防禦計劃,可能讓同僚們感到沮喪;但是,他那種不論勝算如何都要戰鬥下去的堅定決心,卻無疑也對他們產生了激勵作用。當然,他領導的戰時內閣也具有實事求是地判斷、腳踏實地地謀劃和堅決徹底地行動的本領,否則,英國絕對不可能幸存下來。戰時內閣摒棄了異想天開的計劃,哪怕那些計劃是丘吉爾提出來的。不過,對於無法掌控的非主流觀點,戰時內閣也並未加以排斥。任何一種能夠增加英國戰勝幾率的措施,不管如何難以實施,都必須加以考慮。即使這種措施干涉到財產權利或者民眾所珍視的自由,即使這種措施顛覆了歷史悠久、業已根深蒂固的等級制度,也該如此。就丘吉爾來說,凡是他認定為挽救國家於危亡所必須做的事情,他都會去做。左翼和右翼都向他施壓,要求政府獲得全面的權力。首相沒有一絲的猶豫。5月22日,他授權艾德禮在英國廣播公司發表了講話:

今天,議會代表你們,將掌控所有人員和財產的全部權力都賦予政府。貧富之間、勞資之間、男女之間,全都一視同仁……如今,政府有權要求任何一個英國公民去做國家利益最迫切需要的任何工作。政府有權管控任何一家企業、工廠、礦山、商店或者銀行,並且命令這些部門按照政府的希望經營。政府可以徵收所有種類的財物……勞工大臣歐內斯特·貝文將指揮各類人員提供服務。

這樣,工會這個巨人便開始走上政治舞台的中心。

歐內斯特·貝文

此時丘吉爾也沒有低估德軍入侵的可能性。1940年6月29日,哈利法克斯勳爵從波蘭駐土耳其安卡拉的大使那裡得知了一些可靠消息,德國準備“在7月8日當天或者前後”從海上入侵英國。第二天,丘吉爾便提醒海軍的高層軍官,要求他們加強從哈維奇港到多佛一帶沿海地區的防衛,並預測說,假如德軍真的前來,“敵人將會直取倫敦,發動致命一擊”。不是只有他如此認為,“大家一致認為,7月5日可能會是敵人發動進攻的日子”。7月3日,丘吉爾首相又提醒戰時內閣,“敵人試圖入侵本國的行動可能近在眼前了”,為了先發製人,應當下令皇家空軍轟炸德國的港口,而不是德國的煉油廠、機場和編組車場。

在一份沒有標注日期、送達首席參謀長“巴哥犬”·伊斯麥以及參謀長委員會的備忘錄裡,丘吉爾還詳細地闡述了挫敗敵軍入侵行動的計劃。那份備忘錄,一定就是他在這個時候寫下的。“我們的第一道防線……必須像以前一樣,應當是敵人的港口。”一開頭,他便如此寫道。一旦發現敵人的運輸船隻集結,就應當監視和轟炸這些港口。“我們的第二道防線,就是海上的警戒巡邏,應當攔截任何侵略部隊,並在途中將其殲滅。”他希望派更多的驅逐艦展開巡邏。“我們的第三道防線,就是在敵人登陸時進行反擊……此時,(正是)敵人最不堪一擊的時候……正像有人經常建議的,不要在敵軍剛下船的時候反擊,而要等到敵軍在海灘上面散開、通信聯絡中斷、給養不足的情況下反擊。”丘吉爾不相信敵人會從西部沿海入侵英國,因為那樣的話,敵軍太容易遭到海上攔截。同樣,儘管理由不同,敵人也不太可能從北部沿海入侵:“到了那時,原本擠在船上的敵軍就會散開。他們將在崎嶇難行、人煙稀少的鄉村裡面行軍。那樣一來,在敵人運來兵力足夠、可以繼續推進的部隊之前,我們完全可以牽製住他們,而他們的通信聯絡,馬上就會在海上被切斷。”這份備忘錄說明,此時的丘吉爾,比提出改裝廂式貨車去對抗坦克、設計一台投射器向敵人投擲裝滿炸藥的啤酒瓶時的丘吉爾更加實事求是,也更加令人敬愛。然而,這些建議卻都是他在同一個毫無希望的時期想出來的。

白廳街

7月5日到了,然後又過去了,沒有發現德軍。外交部的卡多根曾經在自己的日記裡預測說,敵人的登陸日期會是7月8日,與土耳其人警告哈利法克斯勳爵的時間相同。可那一天也相對平靜地過去了。此時,丘吉爾的確以為危險已經達到了最高點,而之後敵人入侵的可能性將會下降;至少,從當時來看確實如此。他曾經寫道:“我很難想象敵人會用小型艦船甚至是小艇運送部隊,然後將兵力沿著海岸散開。”他沒有收到這樣一支小型艦隊正在集結的報告,不管怎麽說,“將一支大型陸軍送到變幻莫測的大海上來對抗我方數量眾多的武裝巡邏部隊,將是一次非常危險甚至無異於自殺的行動”。7月9日,他又在戰時內閣會議上解釋說:“沿海地區部署了成百上千條武裝漁船、機動魚雷艇和掃雷艦,倘若敵人膽敢入侵,那麽這些船隻都可以投入戰鬥。除此之外,海軍部正在沿海地區快速安裝大約150門口徑為6英寸的火炮,而炮位則可以保護它們不受敵方俯衝式轟炸機的攻擊。這些火炮,由大約7000名海軍士兵和海軍陸戰隊員操作。大量陸上魚雷發射管已經安裝完畢。我方還有一重威懾,就是多佛海峽的雷區。”在接下來的每一天,英國應對入侵的能力都在不斷增強,而丘吉爾的自信也日益增加了。他想出了一個新的計劃:倘若侵略者膽敢來犯,那就應當把水雷散布到侵略者身後的水域。這樣,既可以切斷敵人逃跑的路線,又可以阻止敵方的援軍從海上前來支援。

晚至9月中旬,丘吉爾依然認為,就算沒有以前那麽大的幾率,德軍仍有可能入侵英國。儘管如此,早在7月中旬,他就開始考慮,如何才能將戰火燒到歐洲大陸。他曾經向安東尼·艾登強調過這個問題的重要性。7月17日,艾登向他提交了一份備忘錄,希望英軍的三隻胳膊(即空軍、陸軍和海軍)聯合起來,在歐洲大陸發起一場全軍破敵,從而進入“最後一擊”的階段。然而,“直到此時”,艾登提醒他這位急不可耐的上司說,我們仍然處於“實施偵察和在沿海地區進行小規模襲擊的實驗階段”。丘吉爾並不在意。他當時考慮的並不是雙方軍隊大規模作戰的問題,因為這種情況在當時自然是不可能出現的。他心中考慮的,是採用更加巧妙的手段去削弱德國在歐洲的統治。7月22日,戰時內閣批準了他委派本已是經濟戰爭大臣的休·道耳吞去領導一個“特別行動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的任務,就是在已被德國佔領的國家裡實施間諜活動和破壞活動。後來,道耳吞還在自己的日記裡,頗為自豪地記下了首相在任命他擔任此職的那一天對他所下的命令:“現在……去給歐洲放上一把火吧。”這句話,更帶有丘吉爾的風格。到了8月5日,丘吉爾讓戰時內閣討論的問題,就不再是要不要這樣做,而是如何真正最有效地利用“凝固燃燒彈”和1500萬枚“炮彈”,給德國的莊稼、森林和田地“放上一把火”了。針對森林,首相支持一種辦法,那就是“通過降落傘點燃樹枝”。十五天之後,正當比弗布魯克勳爵和辛克萊爭論究竟應當集中力量生產戰鬥機,還是應當集中力量生產轟炸機之時,丘吉爾進行了乾預:“戰鬥機是我們的救星。”他的秘書用鉛筆在一張印有條紋的黃紙上匆匆記錄,試圖趕上首相的說話速度。“轟炸機則為我們提供了勝利的手段。”

電影《至暗時刻》劇照

1940年那個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夏季,就這樣過去了。德軍並未前來,儘管他們似乎仍有可能在任何一天發動入侵。丘吉爾和他領導的政府,雖說已經確立了一點點微弱的優勢,但也僅此而已。他們非常清楚這一點,而前路漫漫,暴風驟雨仍將來臨。

* 上文摘自《拯救不列顛:溫斯頓·丘吉爾與他的戰時內閣(1940—1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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