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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資超10億,學滴滴燒錢補貼千萬血拚教育O2O,他如何殺出重圍?

融資超10億,學滴滴燒錢補貼千萬血拚教育O2O,他如何殺出重圍?

十八年的教育老兵,在互聯網經歷的瘋狂、煎熬與撲騰。

撰稿:劉惜墨

製圖:王思程

懵了。

劉常科花了十八年時間,將昂立教育做成上市公司。這十八年,每一分錢都是掙出來的,資金似滾雪球一般一點點滾大。

辭去昂立教育董事長職位,撲通一聲跳進互聯網,身為輕輕家教創始人、CEO的劉常科,有半年時間「像做夢一樣,很不適應」。

團隊只有幾十杆槍,每個月卻有一大筆錢進來。2015年6月,輕輕家教C輪融資1億美元。

整個資本市場陷入狂熱中。在O2O家教領域,瘋狂老師、跟誰學以及輕輕家教等進行了一輪又一輪的融資競跑。資本追著這些創業公司,希望用資金換時間,催生出一個教育巨頭。

融資超10億,學滴滴燒錢補貼千萬血拚教育O2O,他如何殺出重圍?

當時,O2O領域熱得一塌糊塗。投資人和創業者都相信,在任何領域複製滴滴計程車的模式,都能做出一個百億美元以上估值的公司,教育也不例外。

輕輕家教一開始的定位是,一對一上門家教平台,通過平台撮合老師和學生交易。瘋狂老師、跟誰學也是類似模式。

出行領域的補貼大戰也沿襲到教育領域。拿到大筆融資的創業公司,通過給予老師補貼,搶師資、搶生源,做大交易額。

當時的觀點是,你必須快速跑到第一,否則將來會被淘汰;要跑到第一,就必須做補貼。根據《中國企業家》2016年7月的報導,2015年瘋狂老師3個月的補貼使交易額數據從500萬飆升到1.07億元。

2015年7月,補貼大戰進入高潮,輕輕家教一個月補貼1300萬元。輕輕家教助教薑樂樂2015年6月加入,正好趕上補貼大戰,當時一位老師一節課補貼一百多元,一個月補貼五六千元。

劉常科覺得自己「正被裹挾著向懸崖衝去」。他和輕輕家教投資人、好未來董事長張邦鑫溝通,告訴對方覺得這種打法和自己原來做教育不一樣,更多的是to VC。張邦鑫回答說,可能現在大家所有的商業模式都是to VC,比拚的是快速融資能力,拿到錢就要快速跑,但輕輕應該做符合教育規律的、有價值的事,不能跟風。

2015年6月3日,創業板指數收於3982.25點,盤中創出4037.96點的歷史最高點,同日創業板平均市盈率高達146.57倍。然而,情況急轉直下,全球範圍的股災降臨。

受股災影響,一級資本市場趨冷。家教O2O補貼大戰依舊火熱。燒了幾千萬元,輕輕家教與競品之間的差距沒有拉開,陷入膠著狀態。

劉常科每日焦慮劇增。十八年的教育經驗告訴他,這是個慢活兒,價格不是影響因素的第一位。單一做資訊撮合並沒有太大價值,沒有真正給老師和學生創造價值,甚至因為補貼把老師們的價值觀帶偏了。

此時,輕輕家教账上還有5000萬美元,劉常科認為如果停止補貼,活下去不是問題,於是和董事會商量,決定砍掉補貼。

茫然。

輕輕家教副總裁陳衛用這個詞來形容砍掉補貼後的日子。

他2015年7月加入輕輕家教,主要負責武漢片區,2016年4月負責華南區域,11月負責全國業務——正是補貼大戰的親歷者。

一開始,輕輕家教給的是一節課100元補貼,之後逐步降低補貼到50元,發現老師和學生在流失,說明都是衝著補貼來的。這讓陳衛他們對補貼產生了疑慮:究竟輕輕家教創造了什麽價值呢?

停止補貼的時候,陳衛正在武漢,結果比想象中慘烈:武漢原本有一千多名老師使用輕輕家教,驟減至一百多名。輕輕家教最大的區域市場——上海,離開的老師至少帶走了幾百萬元的交易額。

整體而言,高達50%-60%的師資和交易額流失到其他競品平台上了。

同在一個圈子,天天目睹競品燒錢、刷屏,陳衛壓力很大,「當時(別人)很瘋狂,(我們)交易額也沒有了,還是有點忐忑的」。

之前習慣砸錢把老師吸引到平台上,停止補貼後,「還是很焦慮的,感覺認知被顛覆了,還有一點茫然,我們不知道我們該做什麽。」陳衛說。這時候,劉常科經常打電話來,給陳衛他們打氣:「要忍住,要堅持住。」

有補貼的時候,助教招生也容易,沒有補貼之後,有的助教接受不了,就離開了,但情況沒有陳衛想象的嚴重。武漢23名助教,最終留下來十幾名。

停止補貼後,陳衛他們再次招生,發現沒有想象中的難。每個助教一個月招收六七名學生,剛好能滿足一兩名老師的需求。這給了陳衛信心。

一些流失的老師又回來了,因為平台能給他帶來生源。陳衛告訴他們,我們給你們提供價值,收取費用是合理的。老師也認可這件事,天下生意都是互惠互利。

一開始,平台隻收取每位老師前6個小時學費的50%作為管理服務費。之後為了保證整個教學周期的教學體驗和效果,輕輕家教開始介入整個服務流程中,管理服務費變成每堂課學費的20%左右。

「我們很快從焦慮中走出來。我佩服我們這個團隊,從上到下,不停地被折騰,但是能留下來。」陳衛說。

他評價劉常科:「他是一年跑好幾個馬拉松的人,特別穩。只要他覺得這件事應該堅持,不管外面有多大誘惑,他都會堅持下去。」

壯士斷腕,劉常科堅持這樣做的原因是,相信未來老師這一群體的自由職業者會越來越多,需要一個能給老師建立信用體系的平台。目前,線下培訓機構兩極分化嚴重,新東方、好未來等有品牌、有教研能力的大機構,會越來越大;中小機構沒有研發能力,會慢慢出局。而原本依附於這些中小機構的老師會轉變為自由職業者。

長期以來,傳統上門家教薪資遠低於機構的原因在於,老師沒有定價權,依靠家長口口相傳介紹生源,很難提價。如果有一個平台為老師建立信用體系,介紹生源,老師就有了定價權

同時,家長消費習慣在發生改變,原先線下一對一主流用戶是中學生,現在50%用戶是小學生,習慣了電商購物的80後家長,也更願意在線自由選擇老師,希望整個過程透明。

「我們就熬著。」長期晨跑、膚色黝黑的劉常科說。

他舉例說,馬拉松全程42公里,高手每公里耗時的差距不超過5秒鐘。而新手是前10公里猛衝,後面體力透支,沒法堅持下去。

鐵拳。

輕輕家教師資部負責人盛超眼裡的劉常科是,「非常自律,只有一個自律的人才能每天堅持6點晨跑」,「內心堅定,一旦確定一件事要做,鐵拳出擊也得把它做到位」。

摸爬滾打中,劉常科意識到O2O並非是簡單的資訊撮合和交易。早期的輕輕家教、瘋狂老師、跟誰學,只是做交易平台,沒有自己的護城河,只能靠補貼拉人頭做大交易額,試圖在資本力量催生出一個巨頭。

然而,教育行業是高客單價、重決策、低頻的消費。找老師,不像計程車試錯成本低。當前,輕輕家教平台上,上門家教一堂課兩小時平均價格是340元,北京平均是560元,上海是480元。整個平台,一個教學的生命周期客單價是1萬元。

要讓家長付費欲望強烈,必須有好的教學體驗,師資成為重中之重。

教學服務的核心不在需求,而在供給,這是輕輕家教戰略的核心。

融資超10億,學滴滴燒錢補貼千萬血拚教育O2O,他如何殺出重圍?

2018年1月25日,晚上11點,劉建華踏著雪花返回家。她早晨6點起床,一整天都在外面輾轉,給好幾名學生上門講課。

2016年2月,劉建華辭掉線下培訓機構老師的工作,開始自由老師之路。幾位還沒上完課的學生到她家上課,一位學生家長向她推薦了輕輕家教。經過報名、筆試、試講等流程之後,劉建華成為輕輕家教平台老師,現在每月收入是培訓機構時的兩三倍,一周要上二十多節課,授課方式包括線上線下。除此之外,她還擔任輕輕家教初中數學教研組組長。

劉建華留在輕輕家教的原因是,生源足夠多。她的特長是帶衝刺班,喜歡帶自主性強的學生,輕輕家教助教會給她分配相對匹配的生源

教研組是輕輕家教在純數據、自動化以外,建立起來的一套基於眾包的品控體系。

在輕輕家教已拓展的35個城市,分別建立由若乾名老師組成的學科教研組,構成一個「安全網」,來支撐面試、授課等環節。劉建華平時會花費一定時間在老師招聘、講義編寫、教研內容分享等事務上,還會組織線下見面會。這滿足了自由職業老師的社交需求,也讓老師對輕輕家教的粘性更強。

目前,輕輕家教有超過20萬申請老師,經過選拔,有近3萬名老師上架授課,平均教學年資9.4年。

走到這一步,並不容易,需要劉常科的「鐵拳」。

2015年,輕輕家教拓展了10個城市;2016年,輕輕家教隻拓展了1個城市。整個2016年,輕輕家教重心放在了供給端(師資)品控上。

輕輕家教CTO吳宇進2015年5月加入公司,他說2016年上半年「非常痛苦,大家發現怎麽做都不對,哪裡都是問題和坑」。

例如,當時每個城市,助教匹配老師和學生的做法都不同,有的城市甚至完全不走系統,靠助教拿著小本子記,找老師的需求來了,就在群裡喊一聲,看誰願意接。在用戶和老師數量規模都不大的時候,他們覺得這樣做沒問題。

但是,當老師數量擴大到1萬名以上,這種人工方式就不可行了。線下培訓機構一開始靠行銷,後來靠服務,而真正擁有中央廚房式教研能力的機構很少。劉常科意識到,像輕輕家教、VIPKID這種平台級公司,老師數量可以達到數萬人,不能再靠人管人,而需要靠打造底層的供應鏈,將每個環節數據化,讓數據成為供應鏈流動的血液

例如原來靠小本記、群裡喊的師生匹配,在2016年有了變化。這一年,輕輕家教推出了自動配單系統「生源寶」,用於家長快速找到周邊合適的老師,有點類似餓了麽發給騎手的配單。

生源寶的匹配原則包括,學生的教學需求、老師的評價指標、時間、地理位置等維度。輕輕家教COO王旭剛告訴新經濟100人,生源寶曾經做過派單和搶單模式。

最終,採用了搶單模式。派單不適用於教育的原因在於,交易不夠高頻。在打磨搶單模式的時候,又有各種細節需要考慮,例如降低違約(搶了又不去)老師的搶單權重;報名老師太少的話,可以提高單價等。

輕輕家教的一個作業流程,一名老師接到一個訂單需求,需要先和家長溝通,形成學習計劃。輕輕家教App分為家長端、老師端、助教端「機器貓」,每個端都能看到學習計劃,並且給出反饋資訊。

其次,老師需要做出長期教學計劃,上課前將該堂課的講義、練習,全部上傳到線上。家長能獲得線下作業流程。

再次,課後老師要在線上生成該堂課的報告。對於上門教學服務,輕輕家教提供「在線旁聽」功能,對於在線課,提供影片課程錄像功能,家長可以回放,了解講課品質。

課後的作業流程也在線上呈現,每四次課要進行一次階段總結,到點了手機會自動提醒老師,只有完成該任務才能進行下一步,並且家長、助教都能看到。如果不完成,會受到一定的懲罰,例如扣錢,更嚴重的話是降低評級。降級帶來的影響是平台提高管理服務費比例。

盛超介紹,輕輕家教老師績效考核核心是生命周期時長,即一名學生的教學從開始到結束共經歷多長時間。

根據數據,老師分為K、A、B、C四個層級,對應不同權益。連續幾次課時太短,就亮黃燈;連續兩次黃燈,就亮紅燈,在輕輕家教下架。層級和懲罰都是後台全自動化處理。

「在每個點,我們留下了大量數據,大概有一百多項,我們可以對老師不斷進行畫像。」劉常科告訴新經濟100人。他希望未來能讓家長看到,助教、家長對該位老師的評價。

「只有把作業流程全部放進去,才能做品控。」劉常科說。

協同。

2017年12月,輕輕家教該月交易額1.17億元;11月,是6400萬元;10月,是4000萬元。順利實現破億目標,陳衛說:「我們不是拍腦袋,是有數據分析、策略拆解的。這是線下機構沒法實現的,一個城市四五十個校區,沒辦法達到這個協同性。」

輕輕家教在35個城市布置了1100人的線下團隊,叫做助教。助教負責引進師資、招生、師生匹配,並且充當班主任。每名助教服務100名家長。

讓陳衛「不敢相信實現」的月交易破億目標,需要這1100人在35個城市協同完成。這種協同背後,是輕輕家教App助教端「機器貓」的應用。

工業時代,生產效率提升最有影響力的方式是福特汽車工廠的流水線。「服務業因為有手機,所以也能形成流水線,不是靠部件的流動驅動人,而是靠數據的流動。你必須完成任務,不完成就是一個紅點提醒你需要過關。」劉常科說。

王旭剛曾經在美團點評工作過,公司內部有大象系統,每天早會通過大象系統看指標高低,分析原因。在輕輕家教,這一套則用機器貓來完成。「這在傳統教育機構裡是不可能的,大家都拍腦袋,覺得最近生源少了,或者老師流失了。在輕輕家教,全部數據化管理。」

他又補充了一句,專業技能的管理靠機器貓,但是團隊要有堅定的信念不走歪,這需要有好的管理辦法深入當地。

2017年,輕輕家教開拓24個城市,所有新城的城市經理,都是從老城線下團隊內部提拔派過去,這個職位堅決不外聘不空降,以保證35個城市的價值觀是一致的。王旭剛在大眾點評經歷了千團大戰,目睹城市經理帶著成編制的團隊跳槽到另一個團購網站,前東家一整個城市就淪陷了,總部還不知道。

「以前公司是慢慢長大的,現在是資本催大的,公司是拚湊起來的,往往不具備長跑能力。」劉常科說。

為了統一企業價值觀,劉常科每個周二或者周四都需要下沉到城市一線,向當地團隊宣講,為什麽做輕輕,輕輕在做什麽。為了節省時間,他當天去當天回。「這很重要,當他看到你這個創始人時,他有鮮明的感受。所以,我覺得企業文化不是講出來的是,而是大家看著你怎麽做的。」

馬拉松也是酷愛晨跑的劉常科灌注企業文化的一種方式。每年4月和10月,輕輕家教全體一千多名員工都要完成一次45公里的徒步。辦公室照片牆上貼滿了徒步照片。

2017年6月,劉常科帶著40多名高管去敦煌,花了三天三夜,完成了88公里戈壁徒步行程。烈日灼人,黃沙往嘴裡灌,有的高管「只差在地上爬了」。

「教育就是一場長跑,像馬拉松一樣。」劉常科說。

黑天鵝。

2013年,借著O2O風口,在線教育集中爆發,平均每天誕生兩三家新公司。泡沫破滅得比想象中要快,據不完全統計(待確認),目前已死亡的在線教育公司已經達700多家,主要集中在2014年至2015年。

資本像潮水般湧來,裹挾著大部分公司衝進死亡谷底,潮水退去,白骨累累。

「在現有框架下,不管是在線還是線下,輕輕家教佔據了很好的位置,走得也很扎實。我擔心的是,會不會有新的黑天鵝進來?」輕輕家教CTO吳宇進說。

盛亦瀅(化名)是一名即將中考的初三學生。2017年12月,盛母經朋友介紹,在輕輕家教購買了十幾節共計近萬元的化學上門一對一課程,隨後又買了英語、數學、物理等課程,總花費近五萬元。

盛母比較滿意的一點是,學費是支付給輕輕家教平台,如果對老師不滿意,可以換老師或者申請退款。此前,她給孩子找過補課老師,效果不明顯,但老師態度認真,她就不好意思辭退老師。

盛亦瀅的英語課是在線一對一課程,她告訴新經濟100人,在線課程她也喜歡,如果非要比較,還是覺得線下更好,因為不容易走神。

2017年上半年,輕輕家教開始探索在線一對一模式。經過近一年的發展,在線課程已經佔平台交易額的40%以上,其中在線一對一佔比在線課程的60%,在線一對多(六人以內小組課)佔比40%。

在線模式能讓老師資源的利用效率更高,一對一模式符合個性化教學趨勢。劉常科希望未來在線課程佔比達到80%。他認為,上門一對一價格會越來越貴,隨著教育資源匹配更成熟,在線一對一服務價格會降低。

對未來,劉常科懷有恐懼。

他的女兒在學鋼琴,以前彈琴很難專注,一會兒喝水,一會兒上廁所。最近,女兒使用VIP陪練學琴,跟著老師練習45分鐘,十分專心,不喝水、不上廁所,學得很開心。

「螢幕上沒有老師頭像,只有琴譜,而女兒和陌生老師溝通得很好。如果未來對面換成機器人呢?人工智能是否讓真人老師變得沒有價值?」

輕輕家教1500人團隊,除去1100名助教以外,總部員工400名近一半屬於產品、技術團隊。

「(技術革命)這個東西也不會說突然就來了,對吧?我們肯定也會察覺和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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