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怡建：增值稅減稅三大效應作用明顯

胡怡建

這次降低增值稅稅率在助力供給側改革、拉動消費需求和激發市場活力方面將產生深遠影響。降低增值稅稅率，將為企業應對經濟下行，更好地生存發展提供稅收政策支撐；通過價格傳導機制，減稅紅利將由生產製造企業、經銷企業和消費者共同分享，具有減輕企業稅負、擴大消費內需的雙重激勵功能；促進經濟轉型升級，實現實體經濟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今年政府工作報告提出，計劃全年減輕企業稅收和社保繳費負擔近2兆元。這是繼2017年減稅降費超過1兆元、2018年約1.3兆元之後，新一年度的增量減稅計劃，也是前兩年減稅降費政策的繼續執行，減稅降費額較前兩年分別遞增近100%和54%，規模、力度之大實屬罕見。這次減稅降費最為重要的改革是降低增值稅稅率。作為中國最大稅種，增值稅佔整體稅收的40%，估計今年增值稅減稅規模將超過8000億元，佔整體減稅降費計劃的40%。這次降低增值稅稅率在助力供給側改革、拉動消費需求和激發市場活力方面將產生深遠影響。

減輕企業稅負，助力供給側改革

今年，增值稅增量減稅計劃主要是以下兩個方面：一是大幅提高小規模納稅人起徵點。從今年1月1日起，將小規模納稅人的增值稅起徵點由月銷售額3萬元提高到10萬元。進一步放寬小型微利企業標準後，據測算，享受到小微企業的企業所得稅減稅的企業戶數佔全部納稅企業戶數的比重超過95%，其中98%是民營企業。也就是說，絕大部分企業主體都能夠從中受惠，尤其是民營企業更成為受惠主體，從而大幅減輕稅收負擔。二是大幅降低增值稅稅率。2016年，全面推開營改增試點後，開始了以降稅率為主的深化增值稅改革；2017年，取消了13%的稅率，將四檔稅率變為17%、11%和6%三檔稅率；2018年，將17%和11%的稅率分別降低1個百分點，改革後的適用稅率分為16%、10%和6%三檔；今年，計劃進一步將16%和10%的稅率分別降低3個百分點和1個百分點，改革後的適用稅率分為13%、9%和6%三檔。經過連續3年降低稅率和調整稅率結構，不但增值稅整體稅率大幅下降，稅率結構也有所優化，變得更加合理。

提高小規模納稅人增值稅起徵點和降低增值稅稅率，最直接的影響是減輕了提供產品和服務企業的稅收負擔。提高小規模納稅人增值稅起徵點，使月銷售額3萬元~10萬元的小規模納稅人免於繳稅，從而實實在在享受到減稅紅利。降低增值稅稅率的減稅成效可分為以下四種情況：一是將製造業等行業的適用稅率由16%降為13%時，由於降低3個百分點，從而增值稅稅負減輕了18.75%，計算公式為（16%-13%）÷16%。二是將交通運輸業、建築業等行業的適用稅率由10%降為9%時，由於降低1個百分點，從而增值稅稅負減輕了10%，計算公式為（10%-9%）÷10%。三是因為6%的適用稅率保持不變，所以增值稅稅負也保持不變。至於有人擔心這些服務企業增值稅稅負是否不減反增，答案應該是否定的。這是因為這些服務企業外購適用16%或10%稅率的產品或服務時，隨著外購稅率的降低，可抵扣的增值稅進項稅額也相應減少，不影響企業不含稅收入或利潤。四是對於按3%徵收率簡易計稅的商品和服務，隨著其外購商品和服務的適用稅率的降低，其稅費成本會隨之下降，稅收負擔有所減輕，稅後利潤也相應上升。無論是提高小規模納稅人增值稅起徵點，還是降低增值稅稅率，按照增值稅稅額一定比例徵收的城市維護建設稅和教育費附加也會相應減少，從而產生附加減稅效應。

稅收作為企業生產經營成本的重要組成部分，與企業稅後利潤呈負相關。降低增值稅稅率，減少了企業稅費成本，減輕了企業稅費負擔，增加了企業稅後利潤。為企業應對經濟下行，更好地生存發展提供了較好的稅收政策支撐，助力了降成本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影響商品定價，拉動消費需求

就產品和服務整體而言，降低增值稅稅率，減輕了企業稅費成本。從企業原材料投入到消費者最終消費，產品一般要經歷產製企業生產、加工，經銷企業批發、零售，消費者購買、消費等多道環節。在上述產品生產、消費的產業價值鏈中，對產品或服務減稅是在產品價值形成和實現過程中，通過價格傳導機制，由產製企業、經銷企業及消費者各方來共同分享減稅紅利。

先就單環節產製企業直銷產品給消費者來看，當增值稅適用稅率由16%降為13%時，如果減稅3個百分點全部讓利於消費者，減稅紅利由消費者獨享。如果減稅3個百分點全部讓利於產製企業，減稅利益由產製企業獨享。當然，增值稅減稅紅利不可能由消費者或產製企業獨享，一般情況下，是通過價格傳導機制和市場博弈，由產製企業和消費者共同分享。進一步將單環節改為多環節，當產製企業通過經銷商把產品出售給消費者時，由於多了經銷商中間環節，3個百分點的減稅紅利也將由產製企業、經銷企業和消費者共同分享，具體通過價格傳導機制和市場博弈來確定價值鏈上各方的分享比例。

在市場經濟下，具體如何分享及其分享比例由供求所決定。在產品處於賣方市場時，增值稅減稅更多傾向於讓產製企業或經銷企業受益。降低增值稅稅率後，產品產製企業或經銷企業會相應提高產品不含稅銷售價，但只要消費者支付的價稅合計款仍比之前少，市場就會接受提高不含稅銷售價的價格決策，企業收入和利潤也會相應增加。反之，如果產品處於買方市場，增值稅減稅更多傾向於讓消費者受益。降低增值稅稅率後，產品產製企業或經銷企業雖然也有提高產品不含稅銷售價的動機，但市場難以接受通過提高不含稅銷售價來增加企業收入和利潤的價格決策，如果不含稅銷售價不變或較小變動，消費者能夠減少支付價稅合計款而從中受益。

降低增值稅稅率而帶來的減稅紅利，既會在生產製造端降低產製企業的稅收成本，增加其利潤，也會在居民消費端減少居民的價格支付，起到拉動消費的積極作用。在拉動經濟增長的投資、消費、出口三大需求中，中國正面臨出口轉向內需、投資轉向消費的戰略轉型，所以通過減稅擴大消費內需具有深遠意義。

激發市場活力，穩定經濟增長

通過減稅分享機制，增值稅減稅能夠為企業、個人減負增利，具有促進企業發展、引導個人消費的雙重激勵功能。為激發市場活力、鼓勵企業投資、促進產品出口、增加勞動就業、促進轉型升級和穩定經濟增長起到了重要支撐作用。

一是激發市場活力。減稅降費最直接的影響和效果就是為國家減稅、為企業減負。通過降低企業成本，進一步激發市場活力，增強經濟增長內生動力，是深化以降成本、補短板為重點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有效舉措。通過支持創業創新和小微企業發展，加快發展新經濟、培育壯大新動能，為中國經濟保持中高速增長、邁向中高端水準打下堅實基礎。

二是鼓勵企業投資。在當前經濟下行期，受市場需求疲軟、出口增長放緩、人口紅利減少、勞動力成本上升等因素影響，企業稅費負擔相對較高，經營壓力逐漸加大，利潤也相應減少。通過大幅降低增值稅稅率，有利於減輕企業稅費負擔，增厚企業利潤，提高企業經濟效益，從而增強企業的投資欲望和投資能力。

三是促進產品出口。隨著外部經濟環境發生深刻變化，國際競爭逐漸加劇，中國出口面臨嚴峻挑戰。實施減稅政策，不僅能夠降低企業生產經營成本，從而促進供給，還能夠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從而拉動消費；同時，頒布增加出口退稅等鼓勵出口的減稅政策，使中國出口產品的成本不斷降低，進一步增強國際競爭力，以達到增加出口、擴大外需的目的。

四是增加勞動就業。在宏觀經濟層面，大力推進減稅降費除了拉動經濟增長，對降低物價水準、刺激投資需求和增加勞動就業等方面也產生重要影響。對勞動就業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對經濟的帶動，促進產業結構調整，吸納勞動力就業，提高就業質量和水準。同時，延長促進就業、再就業稅收優惠政策的執行期限，也為拓寬就業渠道，擴大就業提供了政策支持。

五是促進轉型升級。考慮到工業製造業、商業服務業等實體經濟面臨較為嚴峻的經濟壓力和挑戰，因此對其適用的16%增值稅稅率大幅下調3個百分點。同時，通過較大幅度降低高檔位稅率，較小幅度降低中檔位稅率，低檔稅率保持不變的減稅措施，有效平衡工商業與服務業的稅負，更好保持增值稅中性，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經濟轉型升級，實現實體經濟的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胡怡建學術小傳

胡怡建，經濟學博士、上海財經大學公共經濟與管理學院資深教授、公共政策與治理研究院院長，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長期從事財政稅收理論、政策、制度研究。著有《稅收學》《稅收經濟學》《全面深化改革、構建公平正義現代財政體制》《營改增財政經濟效應研究》《增值稅理論前沿和管理實踐》《個人所得稅國際比較》《轉軌經濟中的稅收變革》等著作，發表學術論文100余篇。近年來主要從事決策谘詢研究，完成了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上海市人民政府等部門10多項重點課題，以及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為上海營改增試點和中國營改增推進提供了重要谘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