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甜
癌症是那樣熟悉。2008年，我的父親因食道癌手術，四年後複發去世。與父親一直生活在一起，直到陪伴他走完生命的最後一刻。從他生病到癌症確診、第一次食道切除手術、治療、術後保養、複發、第二次肝臟手術、第一次化療、第二次化療，直至生命垂危，我親歷了一個癌症病人的生命全過程。
癌症又是那樣陌生。2018年的一天，我突然被告知疑似癌症晚期，在武漢（漢口）同濟醫院腫瘤病區，與六位癌症確診病人住同一病房，接受醫院的檢查。大量的胸水、腹水，呼吸困難，CT顯示胸腔和腹腔大面積呈結節狀改變，考慮腫瘤性疾病可能，癌細胞轉移，沒有手術的價值，醫生不同意手術。但我強烈堅持手術，不惜以遺願要求。年近七旬的陳庭惠教授見我這樣年輕、這樣堅決，同意「打開看看」——峰迴路轉，讓我撿回一條命。
回憶起整個診療過程，有太多的感謝和感悟——是每一位醫務工作者的嚴謹負責和細緻入微，才把我從死亡的邊緣拉回，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從2009年開始，部門每年都要組織體檢。我每次的體檢指標都是正常的，以致於近幾年，我都沒把體檢當作一回事，有時把體檢指標讓給母親來檢查。2018年3月8日，部門組織女同胞去武漢體檢中心做婦科檢查。我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態，也在備孕二胎，認為做個孕前檢查也是必要的，就高高興興地去做了。
過了五天，體檢中心打來電話。一個溫婉的姑娘聲音確認我的身份後，帶有幾分焦急告知我，體檢結果出來了，我的血液糖類抗原125數值比正常值高出50倍，要求立即去大醫院複查診斷。
突然的電話，讓我很迷惑不解，想了解更多情況。她在電話中很著急但回答不上我的問題，遭到旁人的斥責並掛斷電話。我又疑惑地回撥電話號碼，是一個男青年的聲音。他了解我的疑問後，一邊安慰我，一邊幫我查證體檢結果，「血液糖類抗原125數值比正常值高出50倍。結果顯示身體是有健康問題，但我們不能確認是什麼問題，最好到大醫院去確診。」我回復他，兩天后去取體檢報告，到大醫院確診。
兩天后，我跟隨部門的第二批體檢人員來到體檢中心，急忙拿了體檢報告，迅速趕往武漢（光谷）同濟醫院。嚮導醫台美女護士說明來意，並把體檢報告給她們參考，徵求她們的意見。她們建議我掛婦科專家號，向醫生諮詢。我很幸運地掛上了最後一個婦科專家號，並且是婦科腫瘤專家號。
很快就輪到我的就診號碼，醫生問：「哪裡不舒服？」
我搖頭，「沒有哪裡不舒服。但體檢結果顯示，血液125數值比正常值高出50倍。」著急地把體檢報告給醫生看，說明來意。
「有很多情況會引起血液125升高。單純這個數量不能說明任何問題。」醫生瞟了一下體檢報告，問：「身體有疼痛嗎？體檢發現包塊嗎？發現積液嗎？」我搖頭表示都沒有。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婦科沒有什麼問題。」醫生很鎮定回復著。
我很不放心，想要求醫生重新複查一下。醫生說，「現在沒有這個必要。如果實在不放心，等三個月後，到我們同濟來複查。」
得到醫生這樣肯定的回復，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地了，人倍感輕鬆。走出就診室，心中反覆地複述著醫生的話語，有了明確的就醫概念。
回家後，身體沒有感到任何不舒服。能吃、能喝、能睡，每天上班、做家務，活躍得很。
2018年5月1日，我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一家三口自駕遊。來到武昌，聯繫弟弟一家聚餐。魚肉飯飽後，帶孩子去歡樂谷，兌現小傢夥一直渴望去玩耍的願望，同時也滿足一下自己未呡的童心。過山車、超級大擺錘、極速世界、天地雙雄……各種刺激性的運動，一項也不落的陪著孩子玩。孩子也非媽媽陪不可，才能大膽玩。
為了作好榜樣的力量，我也是責無旁貸。雖然已經四十歲了，站在一群年輕人中排隊，有一種鶴立雞群的場面，但我一點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玩起來也沒有感到吃力。孩子他爸倒是很無奈，天快黑了，才被他催著回家。我們母子倆興奮當頭，玩意未盡。華燈初上，才依依不捨離開歡樂谷。一路哼著歌，嗨著樂曲回到家。
接下來的幾天，感覺肚子總是咕嘟響，小腹鼓起來，有一種懷孕的感覺。因為我已備孕二胎，吃了三個月的葉酸。這樣推算著，心中不免有點驚喜。但肚子有一點隱隱的脹，又有一絲擔心。
5月8日，孩子上學了，這幾天，他感冒低燒，我也鼻塞頭脹的，吃過三天感冒藥，效果也不明顯。找社區醫院醫生開藥時，跟他說肚子脹的問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醫生警覺起來，讓我指出脹的部位，詳細詢問了原因，很嚴肅地說：「你這個，要到人民醫院做超音波！」
「很嚴重嗎？剛懷孕能做超音波嗎？」我半信半疑的。
「現在不好做決定，但必須做超音波看結果！一般這個部位脹，問題都不小。懷孕不可能是胸口下方脹！」
我倒吸一口冷氣。心想：我不是有人民醫院的體檢表嗎，部門發下來一直沒有用，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臨走時，社區醫生督促我：趕緊到人民醫院去做超音波，不能馬虎。
接下來的三天，例假來了。這次例假比平時提前了十天，周期只有十五天。身體可能有問題，決定趕快到人民醫院做體檢。
5月15日早晨八時，我帶著體檢表，空腹來到人民醫院體檢中心。醫生剛上班，體檢人員少。醫生讓我先去做超音波。躺在超音波床上，掀起上衣。醫生抹上藥膠，開始超音波。醫生被影像驚愕了，下意識把電腦顯示屏拔向我，示意我也看一下，問：「為什麼現在來做超音波？哪裡不舒服？」
「我上腹部有點隱隱的脹。感冒了。沒有什麼別的不舒服。」
「你看看——肚子裡面都是水——你真的沒有什麼不舒服？」
「沒有什麼不舒服。五一假期，我還到歡樂谷玩了過山車等刺激性運動。」
「我幫你仔細檢查下——你這個問題比較嚴重，必須馬上看醫生。肚子裡面都是水，沒有感到不舒服嗎？」
「真的沒有感到不舒服。我還在備孕二胎呢！吃了三個月的葉酸，肚子鼓起來，認為懷孕了。但前幾天來了月經。感冒了，到社區醫院拿葯時，醫生讓我來醫院做超音波。」
「哦，你的腸子都飄浮著！」兩個醫生驚訝地湊近顯示器，仔細看。
體檢中心主任——李小平副院長，聽到驚訝聲，也進來看了一下，又急忙退了出去。
「可以找李主任看下嗎？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我問。
「你這個問題比較大，必須馬上找醫生看。李主任來了嗎？」
「她剛進來看了一下顯示屏。」
「她當然可以看。我們去跟李主任反映。」
「應該沒什麼的！？」看到醫生慌張，我反而安慰起來。
體檢醫生讓我小心起身，扶著我來到隔壁的李主任辦公室，她正不安地站著。
「這個人一肚子的水，腸子都飄浮著。」
「快去掛號找醫生，我們沒有辦法。」李主任慌裡慌張，故作鎮靜地提高嗓音。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沒什麼感覺，我還在備孕二胎呢！剛做了超音波，現在比剛才還舒服一點呢。」
聽了我的解釋，李主任才鎮定下來，「走，我們一起再去看看超音波。」
「我幫你再仔細檢查一遍。」
躺在床上，儀器又在身上滾了一遍。彩超顯示，腹腔內有5CM的腹水，腸子飄浮著，胸腔也有大量積液。
醫生們驚訝著不敢作聲，相互暗示了一下。
「我還在備孕二胎呢。應該沒什麼大問題的。」我安慰起了醫生。
「讓她去查血，再把其他項目做完，看看結果。」
「你起來，讓我看看嘴唇。」
李主任把我扶到光亮的地方，對其他醫生說，「你們看看她的嘴唇——顏色正常——應該不是肝臟的問題。再看她的臉色，也沒什麼不同。」
我明顯感受到李主任的焦急與不安。
「應該沒什麼問題的。」我安慰自己也安慰醫生。
「查不出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李主任一臉嚴肅。
「有哪麽嚴重？」我疑惑了。
「快去抽血。做完其它檢查，你馬上去掛婦科號，跟婦科醫生說明情況，看看是不是宮外孕，或者其他婦科問題。」李主任非常嚴謹。
「好！」我點頭示意。
「血液馬上送去檢測，下午出血液檢驗結果。把這個人的體檢報告，迅速出出來。」李主任吩咐著。「你看了婦科後，如果不是婦科問題，明天到門診找我。」
我連連點頭，表示感謝。「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所有醫生都用驚恐的目光看著我。
「難道真的有大問題？又是什麼問題呢？」我犯咕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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