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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 | 他不敢去向往的大城市,怕自己餓死

導語:周傑說,他心目中的理想城市就是北京。但他不敢去,“怕自己餓死”。

作者:袁凌,作家,1973年生於陝西平利縣,著有《我的九十九次死亡》《青苔不會消失》等書。

近一年以來,周傑的朋友圈是連篇累牘的直銷業績資訊,團隊裡誰加鑽了,誰升經理了,隔三岔五的銀行轉账記錄說明著存款餘額的增長,更惹眼的則是一連串的提車資訊和照片,誰現款提走一輛別克,誰又開走一輛奔馳,而這些人一兩年前還只是普通的育兒嫂或者建築工人。還有公司開大會年慶,組織團隊集體考察聯排別墅的圖文。

春節期間,周傑也在曬出轉款到账的資訊,數額大致總在幾萬元上下,讓人感覺只要加入了直銷,錢就像一個平常的數字自動滾滾而來,命運倏然改變,也包括周傑自己的。年慶留影上的周傑穿著統一的紅色西裝,戴眼鏡打著領帶,看上去像個成功人士。

最近兩個月,周傑卻沒有更新朋友圈。問他時他說,女朋友分手了,感覺心情有點累,無心做業務,準備休息一段以後再說。

這個消息使我感到意外。如果說心裡早有預感,事情也來得早了一點。

1.

兩年前我在長沙見到周傑,他和女友租住在一家小區內的家庭賓館裡。周傑是個白淨清秀的少年,身個有些矮,年紀看上去只有十六七歲,卻說自己“已經老了,”證據是後腦杓上最近變白的一根頭髮,實際上他這年十九歲,比女朋友大兩歲。

起初我們沒有見到女友,我和周傑加上一個叫木劍的朋友一塊吃飯,女友不肯出來。

飯後我們坐在一家酒店大堂開的咖啡館聊天,周傑的女友每晚在這家酒店樓上的KTV包房上班。

最初我是從木劍那裡知道周傑的。他在qq聊天中說,最近他了解到一個少男少女的群體,他們從湘西鄉下出來,結伴從事某種“服務行業”,他自己接觸過的就有幾對。

在咖啡廳裡,周傑推掉了我們點的茶和飲料,喝著一杯清水,講起了他以往的經歷。

他兩歲時父母離異,父親在廣東潮州打工,長年在鞋廠做。周傑在家鄉跟著爺爺奶奶上學,到了初二,在課堂裡再也呆不下去了,輟學到了潮州。父親每天要上班乾活,周傑大部分時間在網咖度過,漸漸開始在網咖的座位上過夜。沒錢上網了,就去搶小學生的機器,或者攔路勒索零錢上網。

偶爾回家要錢,和爸爸爭執,互不相讓,鬧得最凶的一次,父親把周傑的手按在桌上,手拿菜刀懸在半空,說你再跟我擰巴一下,我的刀就落下來。周傑嚇住了,從此不敢跟爸爸再吵,只是不回家。父親不肯給周傑花費,說你自己怎麽弄到錢我不管,只要不違法就行。

後來周傑在網咖遇到一個大哥,把幾個像周傑一樣泡網咖流浪的少年收留到家裡,供他們吃住。這位大哥是酒吧服務生,常來上網,周傑跟他混熟了就上家裡去了,前後一共有六個少年。家裡的夥食無非是一袋米,一袋土豆,幾瓶老乾媽,大哥做飯給幾個少年吃,睡覺是鋪幾張涼席打地鋪。其中周傑跟另外兩個少年混得最好,成了三兄弟,一起泡網咖逛街。

這麽混著住了幾個月,大哥的父親去世,回了廣西老家。三兄弟沒了依靠,約定照在外面看到的樣子,各自談女朋友,然後組織她們去做夜場,當作一種資源,掙來錢共用。後來因為趕夜場的需要,三兄弟分散,周傑帶著當時的女友離開了潮州。

他從廣州輾轉到浙江嘉興,後來回了湖南老家吉首,又出來到湘潭。期間交往了很多女孩子,在吉首時認識當地所有夜場的媽咪。把少女帶到夜場交給媽咪,再打點一下媽咪,就可以上崗了。少女在夜場包房裡陪酒,一場二百,現在漲到了五百,一個晚上可以做幾場,一月給媽咪交一萬七提成。女孩的條件是要漂亮,年齡在25歲以下,十五六歲入行的最多,大多是輟學的女生,也有在校的女生課余乾這個。夜場的需求量很大,周傑說在浙江湖州一家七星級酒店,見過一棟大樓幾層全是ktv包房,等待陪酒的女孩子多到上千名,包房的每個客人都會叫一個,由媽咪帶進去。前一段在湘潭認識的媽咪來了長沙,周傑和女友也跟著過來,繼續在這位媽咪手下做。

起初周傑每次隻交了一個女友,掙來的錢兩人用。入行久了,他開始想到同時控制幾個女孩,把事業做大。一個這行內的“牛人”是他的榜樣。他控制了幾十個女孩子,用掙來的錢買了奧迪,這些女孩子不在一個城市,他用手腕讓她們所有人甘心做他的女朋友,去夜場掙錢。“三兄弟”中的一位留在潮州,同時談了兩個女朋友,“女友找錢都厲害”,那個少年還會存錢,家裡起房子他出了二三十萬,也讓周傑羨慕。

周傑覺得自己手腕不夠。他的嘗試總是不太成功,先後和好幾個女孩子發生關係,勸說她們去夜場,都因為現任女友的反對失敗。女友是周傑在潮州交往的,兩人認識是在溜冰場上,周傑的輪滑滑得好,女友不會滑,主動來找他教,後來就戀愛了。女友比周傑小三歲,性格叛逆,小學就輟學了。因為周傑找別的女孩的事,兩人鬧過幾次分手,眼下又在一起了。對於周傑花她掙來的錢,女友倒沒什麽意見。

我們在小區附近的餐館吃了飯,出來正好碰見出門的女友。她穿著白色連衣裙,打著一把陽傘,看起來年紀很小,見了人顯得窘迫。除了在夜場之外,她基本不出去。她這幾天感冒了,要去醫院點滴,晚上接著上班。在餐館時周傑給她打電話,她說自己不想吃飯。

我們去了兩人租住的家庭賓館房間。這是一間不大的標間,引人注目的是兩張白色被罩的床,沒有多少活動太空,對面牆上一副梳妝台。周傑說,他和女朋友租住的是其中一張,另一張床上也有一對,男的乾這行六七年了,最近和女友回湘西了,床空了出來。一張床位費半月租750塊錢。

我問周傑為什麽不住普通出租屋,價錢便宜,太空可能大一些,還能自己做飯。他說因為不知道住多久,隨時會走,也省事,住賓館每天有人來打理。

女友去夜場的時間,周傑除了去上網,呆在家沒事做,會想得很多,眉毛中間長出了一根長長的白的,留了好久才拔了。後腦杓上的是女朋友發現的。

夜場陪酒這行的競爭越來越大,很多在校女生兼職乾這個,女友現在所在的大酒店,休息室裡有一兩百個女孩子等待上場,四年前只有一二十個。起初女友對乾這行也很抗拒,最初上崗時每天回來都喝得大醉,後來才略微適應了。

周傑想到帶女友上北京,那裡老闆多,可以玩“仙人跳”,詐老闆的錢,但女友不答應。周傑說,他心目中的理想城市就是北京。但他不敢去,“怕自己餓死”。

去年和女友分手的一段,周傑還是去了北京,不過是被木劍叫去,在一家圖書公司書庫做管理員。當時木劍在那裡做主管。

書庫在北京南郊,我曾坐了很久的地鐵轉公交去到那裡。巨大的白色屋頂的倉房在陽光下排列,使人疑心這裡以前是個糧倉,或許眼下一些倉庫中還存有糧食。庫房中是像壘磚一樣碼放的書籍,沒有在書店中那種引人遐想的氣息,似乎在這裡書籍完全失去了內在氣質的區別,只是體積和重量的計量,多數的書也是教輔和一些大眾的文化經管類,小推車進出運走,裝載上卡車,發往城內的圖書批發市場,或者書店。幾個女孩坐在附近小區裡租下的一套公寓裡,整天忙著給各地文化教育部門打電話,希望說服學校和教育局訂購,她們成功的機率很低,讓人擔心她們發麻的鼓膜和磨損的聲帶。

周傑的工作是在庫房裝車卸車,報酬是兩千塊一個月。他並沒有心情乘暇拿起書來看,就像他想要學吉他卻一直沒有上手。周傑幹了兩個月,北方的冬天來臨,書庫和宿舍都沒有暖氣,取暖的煤爐被城管沒收,周傑忍受不了寒冷,離開北京回到家鄉吉首。

在家鄉過年的時候,周傑想到了分手的女友,他打了電話給她請求和好,兩人一起來了長沙。

躺在賓館的床上,或者在昏暗的網咖裡,周傑總會想到以後怎麽辦的問題。有個認識的少年去做了“少爺”,來錢快,如果可以周傑也去了,但他的身材不高,入行的要求是至少一米七。

在長沙期間,周傑還接到了從前收留他的大哥的電話,他回到了潮州,希望把當初的七八個少年聯合起來,一人投三萬塊錢開店。但是周傑沒有這筆錢,女友掙的都不知怎麽花掉了,另外當初的“三兄弟”都散掉了,其中的嶽雲交了好運,已經在北京上學,脫離了這個行當。

嶽雲的“上岸”,可能是周傑焦慮感的一個來源。按周傑的說話,嶽雲是因為長得帥,被一個富婆包養,富婆把他接到了北京去上學。

周傑覺得自己不會有這種運氣,有時候他在電視和網上看馬雲的講演,覺得他說的都對,但離自己太遠

後來他看到一個保健品直銷網絡的招人啟事,沒有加盟門檻,覺得自己適合這個,交了一千多塊,去寧波參加了直銷公司組織的嘉年華,回來有了一種自己看準了趨勢,也有機會成功的感覺。他在打算正式加入這個網絡,眼下的隻喝淨水養生,就是以身作則。“保健養生是最有希望的產業,微商是未來每個人的需求”,他用著網絡和嘉年華上學來的巨集大詞匯,解釋自己“看準了趨勢”的理由。

來長沙之後,除了網咖和賓館,周傑很少走出山水大酒店所在的街區。在女朋友點滴的時段裡,我和木劍勸說他一起去橘子洲走一趟。

三個人走在橘子洲的步道上,在陽光之下,穿著白色T恤的他有點駝著背,似乎禁不住陽光照射。我建議他常常過來跑步。木劍聊起他最近完成的一本書,花了七年時間,我看過提要和目錄,書名叫《治國原來很簡單》。雖然書稿無處出版,送給幾個人看也反應寥寥,木劍說他只是完成一個任務,以後能把心思放在養家上,去年老婆生了一個兒子,當他看著兒子無保留的笑臉,覺得自己“不會拿任何東西來交換,包括我寫的這本書”。

我們順著江岸,一直走到領袖的巨大白色雕像下面回頭,周傑掏出身上的煙來抽,是十塊錢一包的金白沙,一天大約抽掉一包。抽著煙他說起了父親。由於長年站在機床前面勞動,他的雙腿患上了靜脈曲張,不能再繼續打工,回到家鄉吉首開了家鞋店,年初又已倒閉。前幾天他給周傑打了電話,父子倆有了第一次深談,父親在電話裡說,“我現在也很迷茫。”

煙絲在周傑眼前緩緩升起,正如他在qq上的影像,穿眼下的白T恤,叼著一根煙,昵稱是“不做浪蕩子”。

遊人三三兩兩與我們擦身而過,有三個女孩子走過我們之後,邊上焗黃頭髮打陽傘的一個少女回頭看了我們一下。周傑一下子顯得緊張起來,低頭躲閃的樣子,又禁不住回頭去打量,過了一下說完了完了,我可能被人認出來了。就是她,沒錯。

我們問他怎麽回事。周傑說,去年從北京回吉首之後,他曾經談過一個女朋友,就是剛才那個女孩子。當時她還在上學,他想說服她出來做陪酒,被她拒絕了,兩人分了手。女孩喜歡泡夜店,現在在橘子洲上偶遇,想來她還是被人帶出來了,旁邊的大概是夜場行業的姐妹。這樣被她認出,難免不好意思了。

周傑說,他尷尬的是自己當初的失敗,沒有說服她出來,因為這女孩的相貌身材都很好。

回到北京,過一段和周傑聯繫,他已經回了湘西。周傑的奶奶生了重病,他發來一張在醫院陪護的照片,說等奶奶病好了再做打算。問到女友,似乎是又經歷了一次分合,先去了廣州,過一段也去了湘西,目前沒有再乾夜場了。

2.

我去北京的一所大學,找周傑的兄弟嶽雲。

嶽雲果然是個帥氣的小夥子,穿著白襯衫在大學校門口出現,並不顯得如何不協調。我們穿過校園去一個小咖啡館喝茶。看起來嶽雲和很多人相熟,常常帶著微笑點頭打招呼,微笑中顯出殷勤又有一點矜持,似乎是他一種隨常的派頭。嶽雲說,他現在在大學裡學的是攝影攝影,來了一年多,眼下已經能夠給人拍些小片子,前幾天還和兩個夥伴去了一趟浙江。

我們要了兩杯飲料坐下來,嶽雲的手握著飲料,白襯衫袖口下的腕背露出兩條傷痕,和他眼下的外表有點不協調。嶽雲說,這是在潮州那段生活留下的。

嶽雲沒跟我說他是哪個省份的人,隻說自己輟學比周傑早,父母一輩子都在陶瓷工廠打工,做碗和花盆什麽的。他離家出走的導火索是有次趁父母一齊發薪水,從家裡拿走了整一萬塊的一疊,給父母留下三千塊。

錢拿出來之後過生日泡吧,一晚上花掉六七千,又給自己買了一輛摩托車,加入了飛車黨。錢花光之後,就跟飛車黨兄弟一起幫燒烤攤子扎場子,有架打了就去。工具是鋼管和西瓜刀,手背上的傷是西瓜刀留下的。

另外的時間是泡網咖,和周傑一樣搶小學生的機子和零錢,最長的時候可以兩天兩夜不睡覺,一直打遊戲。“活得好不如活得濫”,嶽雲說,當時身邊所有人都是這樣想,過慣了濫生活。後來他和周傑一起被大哥收留到家裡,成了最好的兄弟,當時一共有六個小孩。

群居生活的結束,並非像周傑說的是因大哥回鄉奔喪,而是捅傷了人。捅人的時候嶽雲在場,但大哥不讓他參與。一夥人被大哥和他的兄弟們用摩托車隊前後堵住,大哥拿刀在一個人的屁股上挑了幾下。後來大哥被抓,判刑四年。

大哥被抓前半個月,嶽雲被家裡人找了回去。父母和姐夫一個網咖一個網咖地找,最後在某家網咖的座位上,媽媽從背後一把捺住了嶽雲。回家一個多月之後,嶽雲又跑出來,和飛車黨繼續混,那時周傑也回到老爸那裡,群居的流浪兒都散夥了。過了一段,周傑又出來了,碰到嶽雲,“三兄弟”在酒店租了一間公寓同住,開始“吃姑娘飯”。最初的動因是嶽雲有一個朋友,每天晚上開車帶嶽雲出去兜風玩樂,身邊圍著各種女孩子,嶽雲就學會了,又傳給周傑他們。

嶽雲同時有兩個女友。一般是在夜場陪唱,偶爾也頒布。其中一次女友出去包夜,老闆給了8000塊錢,外加一部蘋果6。女孩子單純,小小年紀出來,對男孩有情感依賴,起初不願意,讓乾這行的女孩子去勸,也就接受了。

有了女友賺錢,每天的時間就是睡覺,上網和泡吧。泡吧是手頭闊綽時去,沒一千塊錢都不好意思進場,兩瓶酒都開不起。另外的原因是不敢去,當時嶽雲和飛車黨兄弟們天天出去打架,怕結仇的人報復。

“晚上出去,沒有十多輛摩托車一起,根本不敢上街”。兩三個人絕對不敢出門,怕不知哪個巷子裡衝出來幾個人,得罪的人太多。去ktv一般是開總統大包房,一屋子人。心理一邊是怕,一邊是興奮,被砍傷的時候沒有痛感,是刺激,“你越打我越刺激,你不把我弄死,下次你就慘了。”嶽雲說,他渾身是傷疤,不能脫下襯衫來看。

最大的一處傷勢在背上,縫了六針,正是這次受傷讓嶽雲心生退意。過節是爭奪一個女孩,這個女孩在夜場特別能賺錢,一個少年在追她,嶽雲紅了眼,想把女孩弄過來。女孩對嶽雲沒感覺,嶽雲就給女孩做思想工作,說對方是在利用她,嶽雲沒有到手,也搞砸了對方的事,結了仇。

此後不久,嶽雲在一個廣場上玩手機,被對方帶人圍住了,嶽雲被鐵棒掃中了小腿肚子,蹲在地上抱住頭,有人拿拳頭打他背上和兩肋的肌肉,“特別無助”,臨走的時候對頭在嶽雲背上劃拉了一刀,嶽雲躺在地上,被表哥送到醫院,身上的錢也被搶走,表哥墊付了醫藥費。嶽雲覺得特別屈辱,簡直不想活了。兩個女朋友也離開了,嶽雲自己也怕她們染上病傳給自己。挨了打不去打回來,就不好意思繼續混,一時間百無聊賴。

嶽雲說,就在這段時間,他在網上聊天,認識了北京的大姐。兩人無話不談,大姐說服他離開那個圈子。

嶽雲當時一無所有,大姐匯了錢給他,讓他到北京來。起初大姐想讓嶽雲到她的公司工作,嶽雲想上學。大姐在北京某所大學裡有朋友,找關係讓嶽雲過來,讀了兩年製的攝影班,一年7000塊錢學費。

嶽雲說,大姐並非什麽富婆,是個會計師,今年29歲。兩人也不是周傑說的包養關係,就是聊得很好的網友。上學之後,她給嶽雲找了一份在火鍋城當服務生的兼職,一天八十塊錢,有空就過去。以後嶽雲又做了學校的保安,所以很多人他都認識。後來保安時間太不自由,隻做了兩個月。

眼下他已經可以出去拍點東西,有酬勞,有次給一家小公司拍輪胎廣告,四個人一共得到三萬塊報酬。有時候他還是需要家中補貼,上學之後和家中恢復了聯繫,放寒假時趕上北京下雪,父母還來玩了一個周,嶽雲幫他們在北方的雪景中留影,感覺他們“忽然老了好多”。他開始想到將來回家鄉,開一家婚紗店,就近照料父母,畢竟他只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沒有兄弟。說到當導演的傳言,他笑著搖了搖頭。

上學後嶽雲交了一個女友,是跟各種影視劇組,給群眾演員化妝的。女友似乎很在意他和大姐的關係,前一陣大姐生日,嶽雲給她買了一塊卡西歐手錶,“女朋友吃醋了”。

說起過去交女友做夜場的事,嶽雲搖搖頭說是“一種傷害”。

從咖啡館裡走出來,嶽雲帶我逛了一棟教學樓,樓口有個老保安,嶽雲笑著跟他打招呼,說我“是個兄弟”,老保安沒有說什麽,放我們進去。嶽雲說,學校裡他哪兒都能去。他曾經介紹周傑來接自己的班,但周傑個子太矮。

過去的一幫兄弟,只有周傑還有聯繫。那個大哥曾經打電話給嶽雲,嶽雲給他寄了五百塊錢,大哥沒有要。

走到學校門口,嶽雲說過去的事情他並不想提,因為周傑打了電話來,才見面跟我聊。他仍舊帶著微笑,伸出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和我道別。看起來他要比周傑大很多似的,雖然年齡其實只差一歲。

3.

以後木劍去了一趟吉首,想在那邊找點做生意的人脈,和周傑見了面。我問他周傑的微商直銷業務怎麽樣,是不是真能掙到錢。木劍說開始要交幾萬塊會費,每月要買一定量的消費品。這種模式,開初的一些人確實可能賺到錢,但還是靠發展下線,後面的人賺錢會越來越難,並不是他想要的模式。

那天我問周傑,女朋友分手了是否捨不得,他說捨不得也沒辦法,三年多的感情。女友分手的原因,是距離原因,還有家長不同意。我這才知道那個女孩子家鄉並不在湘西,是四川人。分手後女孩回了四川,大約是父母來接走的。

他已經換掉了吸煙的頭像。我不知道他是否還像會面時一樣,隻喝礦泉水,二十歲年齡的後腦杓上,有沒有新的白發長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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