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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導演團隊:84集《三國演義》最高片酬225元一集

王扶林

總導演定拍攝方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接到拍攝《三國演義》邀約時,王扶林已經計劃退休,但由於該劇人物多、武戲重,當年後期製作水準有限,不少導演紛紛望而卻步。於是央視最終還是力邀曾執導《紅樓夢》的王扶林再次出山。當時王扶林提出的第一個要求就是看書,“不管什麽小說,什麽劇本,你都要先理解,而不是像現在,抄起家夥來大家集中拍三集。”

《三國演義》央視首次實行“總導演製”,任命王扶林擔任總導演,相當於戰役的總指揮,帶領五位有作品、水準高的分集導演同時拍攝。“很多導演都是拿過獎的,我根本不知道總導演如何當,也怕干擾他們創作。”於是王扶林便想到拿《三國演義》開篇的兩句話作為指導準則,“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合”,即所有導演一起研究劇本、定演員、定服裝。當時所有導演、編劇、攝影、美工、製片全部要提前參與劇本討論,聽取三國專家的意見和指導。84集的劇本討論了10個月。而“分”,則是分集導演自己拍各自的部分,初剪完再統一交給王扶林。據悉最終提交上的鏡頭近十萬個。在長達半年多的時間裡,王扶林幾乎一天到晚都埋頭在剪輯室,對每一個鏡頭反覆看、反覆剪;若遇到不滿意的鏡頭,王扶林便毫不猶豫地召集隊伍重新補拍。

張飛、劉備和關羽三兄弟。

蔡曉晴(導演)

火燒赤壁航拍只有一次機會

蔡曉晴承擔了《三國演義》最長的篇幅,共28集。《三國演義》的第一場戲,拍的是劉備、關羽、張飛桃園三結義。“谷建芬和王健兩位老師,一個作曲一個作詞,完成了《這一拜》,我們在拍攝現場放著音樂,兄弟三人跟著音樂的節奏,從張飛家的小茅屋走出來,到了桃園結拜,這一系列畫面都是跟著歌走的。《這一拜》和桃園結義這場戲融合得特別好,一下子把這場戲抬起來了。”

《三國演義》開播後,蔡曉晴還在率領劇組的人攻克最後一場大戲——火燒赤壁。一共用了2500個群眾演員,“都是解放軍戰士,要求他們都穿黑色鞋子,不能朝天看,不能嬉戲打鬧等。”這場戲還用了航拍,“負責航拍的攝影師是我們從八一廠請來的,用的是中國通用航空公司的直升機,從邯鄲分公司飛到無錫,飛機上有一個機長、一個飛行員,他們很有經驗,因為我們的拍攝是一次性的,帳篷燒完就沒了,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沒有退路。”

火燒赤壁航拍。

因為當時其他組都停拍了,總導演把其他組的副導演都集中到火燒赤壁這場戲來,協助蔡曉晴完成 2500人大場面的調度工作,給每個人劃分相應負責的景區和對接人,此外,當時無錫的交通和警察都來維持秩序,消防車也隨時待命,怕火燒起來沒法控制,“這一系列方方面面的安排都要做好,要是拍砸了的話,說不上千古罪人,但也是不可想象,沒法收拾的。”

航拍的時候還是遇到了問題,由於火勢太猛,黑煙滾滾,把景都遮住了,“幸好航拍的負責人特別有經驗,在空中轉了一下,掌握好了時間,覺得煙散得差不多的時候,來回飛了三次,變換鏡頭和景別,當時大火燒了差不多10分鐘,大場面的拍攝就停了,局部都燒起來之後就搶拍局部的素材,因為素材多了好剪切。有一些建築木頭太結實,燒不倒,就讓武術部門用鋼繩把它拉倒,這樣拍下來的畫面很有說服力。”大家的工作狀態都很到位,沒有出任何事故,也沒人受傷。晚上看回放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

作為《三國演義》5位導演中唯一的女將,蔡曉晴坦言,“我從來不拿我是一女的來跟人說事兒,也沒覺得和別人有什麽不一樣,至於別人怎麽看,我就不知道了。”

在拍攝現場,蔡曉晴的風格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我不會在現場和演員商量浪費時間,到了現場咱們說乾就乾,我說怎麽乾你就得怎麽乾,你要不同意事先你跟我溝通,我覺得行,我采納,咱們就這麽拍,你到了現場再給我鬧別扭,沒那可能,不允許,導演就是演員的鏡子。”

所以有很多人對蔡曉晴的評價都是“厲害”,蔡曉晴則認為,“儘管他們說我厲害也好,或者是瞪眼愛訓人也好,我沒有惡意,都是為了戲好。”

周瑜率領眾將領。

張紹林(導演)

“兵渡瀘水” 第一個帶頭脫光衣服

張紹林受邀加入《三國演義》是因為他之前拍攝的《楊家將》。在拍《三國演義》之前,張紹林和總導演王扶林沒有見過面,王扶林第一次見到不太注意形象又不善言辭的張紹林時,對他產生了懷疑,王扶林對張紹林說:“你拍的《楊家將》我看了,但是導演有兩個人,因為你是領導,所以你的署名在前,這部戲到底是誰拍的?”張紹林回答說,“王導,我新拍了兩個小戲,請您指教。”其中一部叫《走向太陽》,白樺寫的劇本;另一部是展現黃河風土人情的《活寡》。王扶林連夜把這兩部小戲看完,態度大變,對張紹林說:“這個戲把我的眼淚都拽下來了。”

在《三國演義》劇組,張紹林的拚命是出了名的。劇中有一場“兵渡瀘水”的戲,因瀘水瘴氣有毒,致使很多軍士喪生,江上漂著一片死亡的裸體士兵,令人震撼不已,張紹林就是第一個帶頭脫光衣服的,“拍這場戲的時候,我組織了五百名群眾演員。古人過河,都是脫光了鳧水,哪有穿衣服的。當時沒有人願意脫衣服,我就帶頭第一個脫。我脫光之後,大家哈哈一笑,現場的工作人員跟著脫,接著群眾演員都脫了,五百人赤身上陣,場面特別壯觀。片子拍完以後送回台裡審,王扶林總導演說,沒想到男性的裸體也這麽有魅力。”張紹林說。

張中一(導演)

感歎當年沒特效,大結局成遺憾

張中一拍了很經典的“臥龍吊孝”和“薑維戰死”。最為遺憾的是第84集大結局:司馬炎走上受禪台,準備接過曹奐手裡的傳國璽。按照漢代的禮節,傳國璽下方的盤子上鋪的應該是黑布,但張中一把它改成了一條半尺長的紅布,“按我原本的設想,司馬炎在登受禪台的時候,我拍一個他看向傳國璽的主觀鏡頭,然後推到紅布上,紅布在風中飄揚,突然間滿盤子的鮮血‘嘩’的一下流下來。司馬炎一愣,定睛一看還是紅布,意識到剛剛是幻覺,然後微微一笑,走上受禪台接過傳國璽。”

張中一遺憾

紅布不像

血瀑布。

為什麽要加這麽一個構想呢?張中一感慨道:“因為《三國演義》84集的結尾在我這兒,我就希望能在最後把主題再點一下。這麽長時間的戰爭,朝代的更替,其實都是為了江山和權力,為了這個傳國璽。一將功成萬骨枯,這片江山是用無數人的血浸泡出來的。”但是這個設想最終被無奈取消了,張中一惋惜道:“當時的條件不夠,怎麽也做不出紅布像血瀑布一樣流下來的狀態。最後只能在司馬炎登上受禪台之後,接一個夕陽的鏡頭就結束了,這個很遺憾。如果有現在的條件,用電腦特效就可以分分鐘做完了。”

曾經有人問過張中一,給《三國演義》打多少分?張中一說75分,“另外25分絕不是我們(指94版《三國》的主創人員)所得的,而是老百姓的功勞。是他們用雙手把我們捧到了經典的位置上,我們只是盡力做好了本分而已。”而前一段時間有一些關於觀眾的言論,讓張中一聽了覺得非常“扎心”。

“我前一陣聽到一種奇怪的言論,說‘中國的觀眾全是垃圾’。我是老文藝工作者,聽到這種話覺得非常扎心。不僅扎觀眾的心,還扎我們整個文藝圈的心。老百姓是最公平的,因為他們的評價不受任何利益影響:他說你好,你也不會給他五塊錢;他說你不好,也沒有法律製約他,他就只能公平。所以觀眾的眼睛是最亮的。”

張中一還提到,他發現現在大量的網絡劇都在胡謅八扯。根本原因還是很多影視創作者都心態浮躁、急功近利,為了追逐資本,或是覺得有些題材不容易通過,就寫了大量不痛不癢的,或者自以為搞笑的劇本,形成了現在“爛劇多”的現象。張中一打了個比方,“就像是一塊地,豆子長得不旺盛,草就旺盛。不是說觀眾想看爛劇,是因為觀眾沒別的看。”

在張中一看來,我們其實也可以用中國文化把中國故事講好。像前一段時間的《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張中一都覺得挺好看。相反地,張中一很不喜歡現在的宮廷劇,“古人寫《山海經》,寫《誇父追日》《精衛填海》《愚公移山》,裡面的人物都是有擔當精神的,是我們民族應該傳承下來的精神。而不是像現在的宮廷劇,總是講一群女人圍繞著一個男人爭風吃醋、互相鬥毆的故事。”

“寫古裝劇、愛情劇本身都沒問題,你可以寫誠信,寫良心,寫道義,寫人性……但由於我們的浮躁,由於我們缺少理論框架,就站不到高點上來看問題。能不能把我們民族的主流文化建構成一個比較明確的體系,能不能把我們中國的故事講到世界上去,我覺得是個大問題。”

沈好放(導演)

再拍《三國》年輕演員得有英雄氣

沈好放參與拍攝《三國演義》時39歲。他在劇組翻爛了兩套《三國演義》,其中重要的戰爭戲份、人物性格、可挖掘的細節,全部用紅色、藍色的鋼筆批注,“哪像現在恨不得今天通知你拍,明天就開機。越好的越能流傳的作品,一定是從細的功夫裡磨的。”

沈好放帶領團隊拍攝了八個月。“雖然按照現在拍戲的速度,三個組拍八個月的時間都是難以想象的,但當時這麽大一個戲交給我,我心裡想的是,我們一定還可以做得更好,不能太任性。”

當時劇組中有些人認為鮑國安形象與曹操有差距,演不像,“但我看過鮑國安演的話劇《麥克白》,我當時認為,只有鮑國安能夠演出曹操那股子英雄氣概。”而鮑國安在劇中的表現佐證了沈好放的建議是對的。

不僅如此,沈好放在拍攝時也大膽秉承著忠於原著,但靈活運用的創作原則,絕不死板地照本宣科。在《三國演義》原著第三十三回“官渡之戰”後,羅貫中曾一筆帶過“操既定冀州,親往袁紹墓下設祭,再拜而哭甚衰”的情節,但這卻引起了沈好放的思考:為何勝者要去祭拜自己的手下敗將?於是沈好放親自修改劇本,在《三國演義》的第23集中重點突出了曹操祭拜袁紹,且許攸高傲無禮,被許褚殺死的劇情。“這樣的細節可以引發觀眾對於曹操複雜性的思考。94版《三國演義》之所以可圈可點,並非製作多麽精良,而是我們忠實於原著,忠實於歷史,而且塑造的人物能讓今天的電視觀眾也喜聞樂見。” 沈好放坦言。

拍完《三國演義》後,沈好放接連執導了《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孫中山》《任長霞》等現實題材電視劇,但如今依舊活躍在創作領域的他,卻從不關注市場偏愛的玄幻、IP作品,“如果不看就會被‘關’起來,那我會考慮看看。”在沈好放看來,《三國演義》雖然也是“演義”,但卻擁有歷史厚重感,且塑造了諸多流傳千古的經典人物,如今不少古裝劇都“胡編亂造”,“我根本看不下去。”

談及年輕演員如雨後春筍般崛起的如今,若重啟《三國演義》是否會起用小鮮肉,沈好放直言,“小鮮肉”是市場操縱下的全民審美問題,“那個時代我們塑造了曹操,敢作敢為,群雄逐鹿,一代英雄,渾身上下通透的英雄氣概。如果現在再拍《三國演義》,我不排斥年輕演員,但原則是不選沒有硬漢氣質的。現在不是導演不願意抒發英雄氣,而是市場不投資。”

“如果今天讓我重新籌備《三國演義》,我會把最近影響觀眾的電視劇看一遍,也要研究透如今影視文化的氛圍,不是說光用技術或者光忠實原著就可以,還得用今天觀眾喜聞樂見的手法重新去詮釋當年羅貫中寫出來的人物。”

新京報記者 張赫 武芝 徐美琳 編輯 佟娜 校對 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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