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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將鏡頭對準“東方人”的生活 | 雅昌藝術

▲展覽“東行記:布萊恩·布瑞克和史蒂夫·麥凱瑞的亞洲攝影”嘉賓合影

1961年,11歲的美國少年史蒂夫·麥凱瑞在翻閱《生活》雜誌時,被一組暗調的照片吸引。那組作品名為《季風》,出自紐西蘭攝影師布萊恩?布瑞克之手。拍攝《季風》時,布瑞克34歲,加入馬格南圖片社六年,是該社最了解亞洲的人。為了直觀描述暴雨席卷後的昏暗和潮濕,布瑞克聽取當地人的建議,將感光度只有12的柯達彩色反轉片曝光度減至最低。後來,這組作品被認為是他的轉型之作;而它,隔著雜誌,打開了麥凱瑞對攝影的追求。

近日,上海攝影藝術中心的一場展覽,讓兩位藝術家再度相連。正如展覽名中的“東行記”那樣,布瑞克和麥凱瑞曾在不同年代多次前往亞洲,用他們的視角記錄了珍貴時刻。

▲展覽“東行記:布萊恩·布瑞克和史蒂夫·麥凱瑞的亞洲攝影”開幕現場 左:上海攝影藝術中心創辦人劉香成、中:策展人伊恩·韋德

“兩位藝術家曾在世界各地留下足跡,但亞洲是他們創作生涯中無法繞過的一環:他們都曾長期深入地拍攝印度、斯裡蘭卡、印度尼西亞、泰國、菲律賓和香港。布瑞克對中國和日本情有獨鍾;麥凱瑞則專注於阿富汗、緬甸和西藏。然而,什麽是亞洲——嚴格意義上來說,是否西方人才稱亞洲為‘亞洲’?他們眼中的亞洲是怎樣的?這些作品會與本地觀眾產生怎樣的思想碰撞?作品的時代意義有哪些新的啟發?”

開幕前,策展人伊恩·韋德接連拋出這些問題——兩年裡,這場展覽已在亞洲協會香港中心和特烏魯·懷特克裡畫廊先後呈現,但問題還未“解決”。因為,每到一處,它都“引發新一輪的思考”。

細說展覽前,我們先回顧一下兩位藝術家的生平。

布萊恩?布瑞克,1927年出生於紐西蘭惠靈頓,少年時就熱愛拍攝南島風光。1955年至1967年,布瑞克加入馬格南圖片社,此後與亞洲結緣:1957年,布瑞克首次前往中國,並在西方發布相關攝影專題;兩年後,他成為唯一一位記錄中國建國十周年的西方攝影師,成為當時最受讚譽的新聞記者。1961年,《季風》系列令其名聲大噪;次年,他定居香港,一直呆了16年。值得注意的是,除攝影外,布瑞克曾是紐西蘭國家電影部的攝影指導,還開過電影公司,這份經歷也影響了他的作品。

和前輩布瑞克相比,麥凱瑞的攝影生涯起於新聞實踐。大學畢業後,他加入地方報社《今日郵報》,任攝影記者。1979年,麥凱瑞來到阿富汗境內,拍攝了反叛聖戰者抵抗親蘇維埃政府的戰爭。次年,《紐約時報》《時代》等媒體刊登了麥凱瑞的作品,並授予其羅伯特·卡帕金獎。如今,麥凱瑞在亞洲已拍攝了四十年。和布瑞克一樣,他曾為許多國際頂尖雜誌和期刊工作,如《國家地理》《紐約時報雜誌》和《生活》。但與其不同的是,麥凱瑞的不少亞洲攝影均已出版成書,包括《遠大之路》(印度)《季風》《東南偏南》《禮佛之路:西藏朝聖之旅》以及最近出版的《印度》。同時,他參加了眾多展覽,並活躍於Instagram。

下面,我們一睹兩位攝影大師的風采。

▲展覽現場 左為史蒂夫?麥凱瑞作品《“阿富汗女孩”沙爾巴特?古拉,巴基斯坦白沙瓦附近的納席巴難民營》 右為布萊恩·布瑞克作品《時代祭時身穿平安時代服飾的女士,日本京都》

兩枚人像

▲史蒂夫?麥凱瑞,《“阿富汗女孩”沙爾巴特?古拉,巴基斯坦白沙瓦附近的納席巴難民營》,1984 ? 史蒂夫?麥凱瑞

展覽從兩張肖像開始。“阿富汗女孩”沙爾巴特·古拉是麥凱瑞創作生涯中最重要的作品之一。這件作品采取非常古典的構圖形式——簡單的背景下,古拉直視鏡頭,眉宇中有一絲警惕,卻掩蓋不了眼神的清澈。麥凱瑞拍攝的人物,似乎總是有意識地參與到拍攝的過程中。在2010年出版的《史蒂夫?麥凱瑞:代表作》中,三分之一畫中人都直視鏡頭。

“阿富汗女孩”首次發表於1985年《國家地理》雜誌的《阿富汗戰火》專題。1992年,古拉從巴基斯坦納席巴難民營回到阿富汗,並在2002年與麥凱瑞重逢。同年,《國家地理》成立“阿富汗女孩基金”,以支持年輕女孩的教育。2016年10月,古拉和家人重返巴基斯坦白沙瓦,因偽造身份而遭逮捕。一個月後,阿富汗總統加尼迎接古拉一家,使其回到首都喀布爾。

▲布萊恩·布瑞克,《時代祭時身穿平安時代服飾的女士,日本京都》,1963。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10年捐贈。

布瑞克的肖像作品《時代祭時身穿平安時代服飾的女士,日本京都》創作於1963年。這件作品曾於1964年刊登於《生活》雜誌的“日本:當代悖論”專題裡。布瑞克喜愛日本,他的鏡頭既捕捉了日本閑適幽靜的一面,也有不少日常生活化的場景,比如看地鐵中看書的人們、當地的女模特等。

▲展覽現場 季風相知展區

季風相知

“季風”系列是布瑞克自中國之行後的轉型之作,也是麥凱瑞的攝影啟蒙。展廳入口處豎狀排列了兩位藝術家該系列的代表作。

▲布萊恩?布瑞克,季風系列之《“季風女孩”,印度》,1960。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在《“季風女孩”,印度》中,布瑞克將鏡頭對準一位青澀少女,她輕閉雙眼,嘴角微翹,仿佛享受著雨水和自然洗禮。不過,這是布瑞克的“造景”——少女是演員,臉上的雨珠也是工作人員踩上台階從高處傾灌下來的——布瑞克的電影工作經歷,讓他對場景的把控更遊刃有余,同時也對光線更敏銳。

▲展覽現場 史蒂夫·麥凱瑞作品

▲史蒂夫·麥凱瑞,《水淹街頭,印度博本德》,1983 ? 史蒂夫·麥凱瑞

相對布瑞克,記者出身的麥凱瑞,其作品更加紀實。此外,他的作品色彩更銳利、明豔。1988年,麥凱瑞將“季風”系列出版成書——大面積的紅色、青蔥的綠色和點綴的黃色,都成為“季風”系列不可忽視的一部分。

▲展覽現場 布萊恩?布瑞克作品

▲展覽現場 布萊恩?布瑞克,季風系列之《村民避雨,印度西孟加拉邦尼美提雅》,1960。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布萊恩?布瑞克,季風系列之《克勞福市集,印度孟買》,1960。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季風”系列最為矚目的是布瑞克獨特的灰褐色調。在他眼中,季風是“一篇關於死生循環的壯美史詩,是黑暗陰霾過後是狂歡與新生”。然而,他最初的創作並不那麽沉重。據說,一位印度朋友看到最初的照片時驚呼:“這麽明亮的作品,這不是我們的季風,這是你的季風,是《生活》雜誌需要的季風。”就因這句話,布瑞克推翻重來,將曝光度減少到最低,記錄了暴雨下的城市。《村民避雨,印度西孟加拉邦尼美提雅》是其轉型後的第一件作品,也是美國官方媒體第一次用那麽暗色調的圖片。此後,布瑞克的作品中常有大面積的黑或深灰出現,不過,當你細看作品時,會發現不同層次和灰度的細節。

▲展覽現場 布萊恩?布瑞克鏡頭下的中國

左上:《村民在打鼓,中國雲南》1959 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右上:《戲班演員在扮戲,中國北京》1957 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左下:《人造纖維廠的紡線女工,中國北京》1957 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右下:《紫荊城外練太極,中國北京》 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迷戀亞洲

1957年,布瑞克和法籍攝影師馬克?呂布首次來到中國拍攝。三個月裡,他走訪北京、西安、甘肅、河南、四川、雲南等地。兩年後,布瑞克再次來華,成為唯一一位受邀拍攝建國十周年慶典的西方記者。《紐約時報雜誌》和《巴黎競賽》均刊出布瑞克於北京勞動節慶典拍攝的毛主席與前蘇聯元帥克利緬特? 伏羅希洛夫會面照,令他蜚聲國際。

▲布萊恩?布瑞克,《電影男主角三船敏郎影像前的黑澤明導演,日本東京》,1963。紐西蘭國家博物館藏品。劉惠文先生於2001年捐贈。

不過,布瑞克更喜愛拍攝生活場景。此次展覽中,觀眾能看到五十年代的女工、戲班子排戲、練太極拳的大爺,也能看到更“恢弘”的視角,比如作品《旗幟飄揚,中國北京》。這件作品此前從未展出或出版,是布瑞克和旅行作家尼格爾?卡梅隆同遊北京時拍攝的。布瑞克曾拍攝過不少旗幟,如《建設密雲水庫,中國北京附近》以及三峽工程的紅色標語,然而,這件作品因生活化的場景而更“平易近人”。

▲展覽現場 史蒂夫·麥凱瑞作品

話題回到麥凱瑞。1979年,他離開了報館,以獨立攝影師身份勇闖阿富汗,開始了戰地記者的生涯。那場戰爭的拍攝成果直接促使了《國家地理》雜誌與麥凱瑞的合作,也開啟了他與阿富汗二十五年的不解之緣。這些照片部分被收錄在了2007年出版的書籍《山影》和2017年出版的《阿富汗》中。

▲展覽現場 史蒂夫·麥凱瑞作品《“食物”,緬甸仰光》 1994 ? 史蒂夫·麥凱瑞

▲展覽現場 史蒂夫·麥凱瑞作品《大金石下禱告的僧侶,緬甸》 1994 ? 史蒂夫·麥凱瑞

除了記錄戰火紛飛,麥凱瑞的生活場景也充滿了戲劇性。比如,作品《“食物”,緬甸仰光》描繪了緬甸仰光街頭場景:男子在街邊餐廳一人食,卻對一旁盤繞著的蛇熟視無睹;蛇是否會成為廚房的下酒菜?它是否會爬行對食客造成安全威脅?主廚是否會出來把它拿走?右方的孩子是否已注意到左方的一切?僅憑一張作品很難有答案,但它卻真實存在。此外,另一件作品《大金石下禱告的僧侶,緬甸》也以對比的視角,描繪了自然和人類的關係。

“布瑞克擅長捕捉自然的動態,他的作品總讓人聯想靜止前的一刻發生了什麽;麥凱瑞則相反,他有很多很講究、很奇特的視角和構圖,將原本真實的事件傳達得很微妙。”策展人韋德說。

▲史蒂夫?麥凱瑞,《頹垣,阿富汗喀布爾》,2002 ? 史蒂夫·麥凱瑞

古典和現代

除作品外,展覽也隱性傳達過去六十年攝影技術的變化。布瑞克使用的是早期的柯達35mm彩色反轉片,成片色彩更細膩、柔和、富有顆粒感。

麥凱瑞拍攝“阿富汗女孩”時,使用的是尼康FM2相機,搭配尼克爾105毫米 f/2.5 鏡頭,相機最高快門速度可達1/4000秒,因此能夠在昏暗環境中拍出清晰度高、對焦準確的照片。2005年,麥凱瑞開始使用數位相機,如尼康D850和哈蘇H。在這個階段,被安東尼·巴農稱為“麥凱瑞攝影基石”的標誌性元素,表現得更為淋漓盡致了。

▲史蒂夫?麥凱瑞,《藍色清真寺,阿富汗馬扎裡沙裡夫》, 1991 ? 史蒂夫·麥凱瑞

▲史蒂夫·麥凱瑞,《德爾湖上的花販,喀什米爾斯裡那加》,1996 ? 史蒂夫·麥凱瑞

不過,兩位藝術家對於膠片攝影都飽含情感。2010年,在柯達彩色反轉片停產前,麥凱瑞請柯達把最後一卷膠卷給他。他的“最後一卷柯達膠片”項目,是他對這款廣受歡迎的膠片的致敬。雖表現手法和風格各異,麥凱瑞和布瑞克對這款膠片都有著異乎尋常的精通。

“攝影技術會隨著時代突飛猛進,但真正的好照片,總是在傳達攝影人的信念:我到底要拍什麽?這場展覽,正試圖讓觀眾看到不同時代攝影的可能性。如果你想在往前走一步,那麽,捫心四問,打破規則,這就開始吧。” 韋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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