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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封之後,那些武漢人現在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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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年初二以來,故事FM 已經連續製作了 11 期關於疫情的節目。從這些節目中你應該也聽得出來,我們一直關心的都是大時代的背景下,個體的困境、選擇和命運。

今天,也就是 4 月 8 日零時起,武漢解除了離漢離鄂通道的管控措施,媒體把這個時間點稱為武漢正式解封。

那從 1 月 23 日算起,這已經過去了七十多天。這些天來,一直有聽眾在後台問我們這些講述者後來的情況怎麽樣了。

在這個解封的時刻到來之際,我們就回訪了幾位往期故事的講述者,請他們分享一下現在的情況。

李博,剪輯師

第一位講述者李博是一位剪輯師,在《五個武漢人的封城日記》那期節目中,他說到自己為了女朋友剛剛搬到武漢沒幾個月。封城期間女朋友在黃石的父母家裡,而李博自己隔離在出租屋裡。屋裡會動的除了兩隻貓就只有一個掃地機器人。比較麻煩的是,李博有五年的抑鬱史,這樣長時間的獨處對他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愛哲按

我是李博,一個剪輯故事的人。

因為我們小區位置偏,入住率非常低,我們這個單元只有三戶有人。疫情之前我隻跟樓上的一對大爺大媽打過招呼,但是沒有頻繁的來往過。

疫情以來的這兩個多月我和他們就互相送東西,他們給我一些菜什麽的,我買的優酪乳也給他們,就這樣往來了一下,因為大家都想跟人說話嘛。

我住在五樓,然後在三樓另外一戶是一個美團騎手的宿舍。

我本來一直有個願望,想找他們來陪我看恐怖片,但是一直沒有實施,因為覺得不好意思。

疫情期間有一天,我看到他們當中的一個小夥子在弄電卡。他們屋裡沒電了,疫情期間又沒有人修。我幫他弄了一會兒也沒弄好,我就說你有什麽問題隨時上來找我,我可以從五樓順一根電線下去給你們。

後來突然有一天,那個小夥敲我家門。

我開門的一瞬間愣了一下,他是抱著盆上來的。他說:「哥,我能不能來你家洗個澡?」

因為他們沒電就沒辦法燒水。

我當時愣了五秒鐘記起來我說過的話,忙說「沒問題沒問題,進進進」。然後小夥就洗個澡,聊了一下走了。

我覺得挺好的,疫情期間跟我們這單元僅有的幾戶人都碰過面了。

我們小區據說有一個業主的 QQ 群。我樓上的大爺特別關心我的死活,在我們偶然碰面的時候問我加沒加那個群,我說沒加,他就把我拽進去了。我從此就獲得了幾個可以買食物的渠道。

在群裡我發現,他們買東西除了買基礎的菜,還有一些特殊需求的群,而且每一種商品一個群。比如買鴨脖有一個群,尿布有一個群……,這聽起來有點搞笑。

前幾天稍微可以復工複產之後,我要去看病,就出去溜達了一圈。那天我搞了一個共享汽車,想開車去黃石找我女朋友。但實際上我到高速就被攔下來了,因為必須有那邊的接收證明高速才可以讓你過去。

然後我就繞了一條路去省道,也是到了武漢界的地方看到有交通管制,也是要證明才能過去,所以我繞了一圈就回來了。

我這個人特別容易被情緒左右,我看過五年心理醫生,也算久病成醫,有很多的方式調整自己。我和我的心理谘詢師每周也會聊一次,所以疫情對我的心理狀況影響沒有特別大吧。

但是我確實需要有一段時間放空。我不知道武漢解封之後娛樂場所能開放到什麽程度,我想去找個 Airbnb 住幾天,甚至找一個酒店都行,完全離開現在這個地方。

環境的改變可能會重新激活我很多東西。

Black & L,分隔兩地的情侶

第二個故事的講述者BlackL是一對情侶,他們在《五個武漢人的封城日記》那期節目中說到,兩個人因為疫情被分隔在兩地,原計劃在 1 月 30 日舉辦的訂婚宴也不得不暫時取消。

愛哲按

上次說到我倆因為疫情不得不取消訂婚儀式。那時是 1 月 25 日,大年初一,我們分隔兩地,他在內蒙,我在武漢。

現在他回來了,我們終於又在一起!

這期間我們每天都視頻,可是中間差點分手。

當時我不是說一解封就回武漢嘛,可解封日一再推遲。從 2 月 10 日推到 20 日,又從 3 月 10 日推到 3 月底,最後又推到 4 月。

我跟著政策走,但她一個人在武漢,每天呆在家裡,可以想象是很崩潰的。

對,這兩三個月,我情緒很敏感。

我體質本來也不好,疫情更是把不適放大了。我在家裡咳嗽都得悶著,不敢讓人聽到。晚上也睡不著,很不踏實。每晚得在耳邊放著「故事FM」,一直聽到自己實在沒力氣,才勉強能睡。所以整個人就亂掉了。

這段時間的敏感提高了我需要他關心的程度。可他沒我想象中那麽理解我的感情需要。慢慢地,我們竟沒話說了,開著視頻,相顧無言。那段時間很崩潰。

在政府發布 4 月 8 日的通告前,我們對真正意義上的「解封」毫無概念。而我一直在武漢,看到周圍很多朋友通過各種途徑接二連三回來了。其實,儘管離漢通道管控很嚴,但進漢途徑沒有封死。

雖然我一直很想他回來,但疫情嚴重時,我心裡是矛盾的。可情形好轉後,他還一直往後面推,我就開始想怎麽能讓他早點回來。

直到他對我說了一句話,「我要等到疫情的確診人數清零時再回去」,我一下就崩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分手吧。」

說完我嚎啕大哭。我可以接受你不回,但我不能接受你完全不想回。他如果真有排除萬難想回來的那種感覺,我心裡也會好過些。我其實每天都在哭,但那天哭得最慘。

其實這話說出來時,我心裡也咯噔了一下。因為我們在一起 5 年從沒說過這兩個字。當這兩個字從嘴裡蹦出來時,對我自己也是一種巨大的打擊和壓力。

她跟我說「電話掛掉前,你必須告訴我,分還是不分!」

她把決定權交給我。那一下,我確實有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的感覺。我能感受到她在崩潰邊緣。我又何嘗不是。

但我就死拖,我說不行。等到第二天她緩過來,沒有那麽生氣時,我跟她說「不能分。不分。」

我倆每天除了視頻聊天外,還一起刷抖音,互相分享。他經常給我轉發什麽「又感染了!特別可怕!」我給他就轉發那種……

「小夥千里趕赴武漢見女友!」

對,我倆心態完全相反。

我就感覺「要死,要死,太恐怖!」她就感覺「沒事,沒事,你快來!」

我們這個小區從頭到尾是無疫情的。出現這種他在內蒙膽戰心驚,我在武漢反而認為比較安全的現象或許也有這方面原因。

除了情緒敏感,我最大的困難就是一開始買不到東西,但這方面他其實幫忙解決很多。雖然人在內蒙,他會寄很多東西給我們。哪怕當時武漢沒有物流,他都可以想辦法給我們寄到。我覺得他挺厲害,也確實費了很多心思。我家狗狗耳朵發炎,他問了三十多家寵物醫院,最後搞定一家,寄了些藥來。

他給我的感動多半是物質上的。他就是一個很直男的人!

我 3 月 28 日上午從家裡走的。先從呼和浩特飛到長沙。那兩天正值飛首都機場的國外旅客分散到呼和浩特、天津檢疫。

安檢時,平時摸你身子的那個人都不摸你了,也不看你。他讓你背著他,面向側面鏡把口罩摘下,以確認你是本人。

飛機坐得滿滿當當,我心裡很慌。但從長沙機場到動車站後,我的媽,動車站人更多,多爆了!但上車後還好,原本的三座現在隻坐兩人。

3 月 28 日也正好是火車可在武漢正常停靠的第一天,所以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在武漢站下車。出來以後,我就戴著口罩、護目鏡和武漢站合了一張影,算是紀念。

她當時來接我了,沒有擁抱,沒有握手。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你拿酒精給我噴一遍。」回到家,又把我所有的東西都拖到外面消了一遍毒。

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她之前那麽歇斯底裡,甚至險些分手。我以為她要我整個負荊請罪啥的,結果見了面,啥事沒有就過去了。好像一見到我以後,這些東西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真的比我想象中平靜很多。想象中重逢的場景,要說的話,都沒發生。三個多月了,再見到他時,我心裡竟有一陣陌生感。那時突然發現「我想你」這樣的話已說不出口了。感覺就像等他回來後,我們要再慢慢重新認識。

回到家後,我們發現有東西落在車上。一起拿了東西回來,他拉起我的手。那種熟悉的感覺一下又回來了。

我感覺我又回來了。我又回到了我準備生活、奮鬥的地方,又回到了愛人身邊。在我老家,樹還都是禿的,但武漢已春意盎然。

等隔離期結束了,我想出小區,在附近好好看一看。

疫情結束,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手機裡的購物群全部刪掉!

因為爸媽年紀大了,這些東西全落在我身上。它分得很細,賣熱乾面的,賣鴨脖的,賣茼蒿的,賣蘋果的各有一個甚至幾個群。二十幾個群每天連環轟炸。

而且每次取貨不是憑手機號,而是一個特有編號,比如說你買了熱乾面,編為 15 號,買鴨脖是 20 號。我還得拿個本記下來,熱乾面是幾號,什麽時候取貨,在哪個門……

每天眼花繚亂,醒來第一件事情永遠是清理腦子,回憶一遍昨天買了什麽。

至於婚禮,我們沒有計劃,也無從計劃。現在酒店堂食還沒放開,大家對「武漢人」還有微妙的感情,需要再等等。

木頭,新冠肺炎感染者

第三個故事的講述者木頭在一月底的時候確診染上了新冠肺炎,他在隔離病房期間連續給我們錄了一周的聲音日記,告訴我們患病之後的體驗。當時他是在太太的老家重慶接受治療的,如今他已經回到了武漢的家裡。

愛哲按

2 月 9 日我從醫院出院,轉到隔離點。我家人大概每隔四五天就會出院一位。

出院以後也沒有複陽,很快回歸到正常的生活了。

確診住院整個過程讓我見識到了謠言的可怕。我有些病友剛住進醫院,結果被謠傳成已經火化了,真是無稽之談。

我身體總體來說恢復得不錯,但有傳聞說新冠康復以後會影響到生殖能力,我們原本就計劃今年要小孩的,所以我特別擔憂。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出院以後確實有一些疼痛的症狀,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想趕緊找個機會去醫院檢查一下。

4 月 6 日,我和太太剛從重慶自駕回了武漢。沿途雖然一片春意盎然,但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回武漢的過程中,不斷要檢查體溫,高架上還有一些管制,你能感覺到疫情它還在,這個城市還沒有完全恢復生命力。

前幾天我一個朋友發了一條朋友圈,「 70 多天,第一口熱乾面。」

一些餐館陸陸續續已經重新開張了,但還不能堂食。等恢復到原來的狀況的時候,我真的想去吃一口熱熱乎乎的熱乾面。

經過這次疫情以後,我的生活目標發生了一些變化,我希望未來自己的身體和精神狀況更好一些,抗打擊能力更強一些。

說得再俗一點,我希望自己的經濟實力更強大一些。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可能是最好的保障了。

阿念,新冠肺炎感染者

第四個故事的講述者阿念,你可能在很多地方都看到過她的故事,在 故事FM《一通武漢方艙來的電話》那期節目播出後,包括央視在內的很多媒體都跟進採訪了阿念,她的故事感動了很多人,也衝上了微博熱搜。

在 故事FM 那期節目的結尾,阿念獲得批準,從方艙醫院轉去了火神山,方便她照顧病危的外婆。

但是後來我們得知消息,外婆沒有挺過這次疫情,在火神山醫院不幸過世。

阿念也在 3 月 14 日從火神山出院。

愛哲按

外婆去世這件事,我平複了好久。

說實話,去火神山之前肯定是有心理準備的,我說一定要把她帶回來,更像是給自己的一個心理暗示。

在火神山的每一天都很難熬。外婆吃不進東西,很痛苦,我要想各種辦法騙她哄她吃東西,也很痛苦。

現在回過頭來看,非常後悔。早知她回不來的話,我就不逼她吃東西了。

後來根據解剖的結果分析,她當時可能已經引發了腦梗。腦梗的一個症狀就是無法進食。

早知這樣,我應該讓她少一些痛苦的。

我經常說這句話:心理準備永遠沒有做好的時候。當最後一刻來臨的時候,你還是接受不了,不斷問自己,這是真的嗎?

上個月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外婆去世後,根據她生前的願望,我們捐獻了遺體。

昨天有記者告訴我,外婆遺體解剖後,發現了提前介入呼吸機的重要性,而且這一條被寫進了最新版的治療方案裡。我聽到後,很難受,也很欣慰。外婆生前的願望,實現了。

最近因為媒體的報導,有很多人開始關注我。這種關注讓我可以為別人發聲,展現給大家看武漢人身上真實經歷的痛,或者我身邊各個崗位的人,他們所做的貢獻。

我以為可以帶來改變,結果還是什麽都改變不了。

不知道從哪一天開始,我成了別人眼裡的「正能量」代表。

大家看到的只是我的一個面相,但他們以為看到了全部。所以我每天誠惶誠恐地看著很多誇獎,我知道那不是我。

我有點害怕,有一天他們的幻想會破滅。

你要問我能不能再回到正常的生活裡了,你去過九寨溝嗎?

九寨溝有一種湖泊,表面看起來風平浪靜的,實際上下面埋藏著許多暗流。你不要以為水淺就踩進去,可能瞬間就會被衝走。

我們很多人的狀態就好像這些湖泊,比如我媽,她能和記者們說說笑笑,有人還和我說,「看你媽還挺樂觀的。」

實際上她每天穿著外婆的衣服,在外婆的房裡睡覺,她和我說,「好希望她能給我托個夢啊。」

所以,在看起來風平浪靜的日子裡,有些東西卻永遠地被改變了。

Vivian,癌症患者家屬

第五個故事的講述者Vivian,在《武漢癌症患者求助》的那期節目裡,說過她的父親是晚期肺癌患者,因為疫情醫院不能正常運營,她的父親不得不中斷了化療。

因為擔心癌細胞會擴散,所以那段時間 Vivian 不停地在打聽醫院重新開放的日期。

愛哲按

我是 Vivian,今天是 2020 年 4 月 6 日。

上次的採訪裡,我講到我父親中斷治療、無法住院的問題。2 月 25 日,有微信推送說非發熱門診的醫院開始接收非新冠病人,我們便開始一一聯繫所有能收治腫瘤病人的醫院。後來,我們聯繫到了湖北省腫瘤醫院。這所醫院也位於武漢市內,是一間治療腫瘤的專科醫院。

武漢封城後,這所醫院還沒有收治過發熱病人,因而我們覺得它比較安全。後來通過各方面的幫忙,我們聯繫上了主治醫生,私下裡催入院催了很久。當時管理比較嚴格,據說一間病房只能住一個人,所以收治的人數也控制得很緊。

從 2 月 25 日開始,我們一直在問主治醫生能不能收治我父親入院。一直等到 3 月 18 日,主治醫生告訴我們有床位空了出來,可以來住院。

當時,武漢的小區還沒有解封,當然包括到現在也沒有解封。我父母聯繫到小區的居委會,和他們講了要去住院的訴求。他們的反應很迅速,頭一天告知了他們具體需求,第二天就有志願者開車來接送。隨後,我父親做了肺部 CT,並且兩次核酸檢測都是陰性,順利入院。複查的結果也讓人滿意——雖然化療時間被推遲了五十多天,各項指標還是不錯的,也沒有發生腫瘤擴散的情況。我們都覺得很幸運。

到我父親入院的時候,醫院已經恢復了一間病房住三人的安排,但還是禁止患者出現在走廊。他說自己每天都待在病房裡,從來不摘口罩。

此外,由於我父親在做免疫治療,醫院不提供配藥服務,所需的藥都是我們自己買的。此前,我們都是委託默沙東製藥公司把藥品快遞給醫院,直接交到護士的手裡。但是那時武漢的快遞服務暫停,患者只能自己去取藥。所以我們開好了介紹信,聯繫上了社區的取藥專員,請他們幫忙。後來,他們帶著我母親一起去漢口拿到了藥並及時送到醫院,這一點我非常感激。

我父親終於入院以後,由於醫院不讓陪護人員進病房,我母親只能獨自返回。社區的志願者就又幫我母親預約好了車輛,把她從醫院送回了家。

他們安排得很好。

現在新冠病毒已經蔓延全球,這讓我覺得自己的力量很渺小,好像起不到任何作用。我原先很注重生活品質,經歷疫情以後,這些東西對我來說都是身外之物了。我現在覺得,只要大家能夠健康地在一起,每天能夠保證溫飽,已經很不錯,要知足常樂。至於其他的壓力,比如收入減少了、工作受影響等等,我覺得這些都是浮雲。我每天最擔心的還是父親的病。

何鴨梨,桌遊店主,懷孕七個月

第六個故事的這位講述者是鴨梨。鴨梨是一位來自武漢的準媽媽。上次我們採訪時,她剛剛懷孕五個月,對自己接下來的孕期感到十分憂心,不知道醫院能不能提供正常的產檢服務。令人欣慰的是,如今,她已經平安度過了懷孕的第七個月。

愛哲按

武漢剛剛封城的那段時間,我們都沒有辦法出小區,私家車也限制出行了,當時我已經懷孕五個月了,家人都很擔心,接下來的日子,該怎麽去醫院做產檢。

我原本預約了一個二月初的「大排畸」檢查。但在那個時候,醫生電話通知我說,他們婦產科的科室都停了,這個檢查沒有辦法做了。

這個消息讓我十分焦慮,情緒影響之下,還跟老公吵了好幾家。「大排畸」對準媽媽來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檢查,是需要查看胎兒的身體狀況,排查收否有畸形,或身體殘缺的問題。

但好在,二月初,我加了一個公益組織發起的微信群。這個群是專門幫助武漢的留守孕媽的,裡面的醫生和志願者會給我們分享一些孕產婦的知識。除此以外,他們每天都會更新一個表格,整理整個武漢市婦產科門診的狀況,給孕婦們做參考。

我對著群裡的表格依次打電話詢問,最終預約到了一家私立醫院 3 月 5 日的檢查。但就在檢查的前幾天,之前預約的公立醫院通知我,他們的檢查已經開放了。於是,我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去公立醫院。

3 月 1 日一大早,我和老公就開車出發去醫院了。由於那家公立醫院有發熱門診,我的家人都還蠻緊張的,所以我們兩個都穿了全套裝備——口罩、防護服和護目鏡。

進醫院後,醫院裡也沒什麽人。婦產科在三樓。我們到了以後,看見叫號大廳裡稀稀拉拉地坐了 8 對夫妻,每個人都防護得很嚴實——有像我們這樣穿了防護服的,有的人大約沒買到防護服,穿了雨衣,或者彩色的塑料布。

開始叫號後,我們依次登記做了檢查。做 B 超的時候,一個房間一次隻接待兩位孕婦。而當我躺下開始做檢查的時候,我發現,醫生的護目鏡裡竟然全都是汗。

做完這項檢查,我還做了糖尿病篩查,並抽了血。據說,這家醫院把發熱門診的抽血點和其他科室的抽血點分開了。而在抽血的時候,我注意到,護士們雖然已經戴了口罩,但還是會不停地用酒精和免洗洗手液給自己消毒。在這樣的流程下,檢查的進度很慢,但給人感覺的安全度很高。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做完檢查,離開了醫院。大約 12 點左右,檢查結果發到了我的手機上。所有的檢查數據都基本正常,我心裡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接下來的這一個月,我大部分時候都在家修養,期間還去做了其他的檢查。大約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我的預產期就要到了。對於這個特殊的孩子,我只希望它能夠順利地被生下來,能夠平安、健康。

三三,武漢三甲醫院醫生

最後一個故事的講述者三三是一位醫生,在《武漢醫生工作見聞》那期節目裡,三三說當時醫院的物資都比較緊缺,他每天都在各種捐助群裡幫科室的同事們搶物資。

那時候三三還在時刻等待著被召喚到抗擊疫情的一線。

那次我們採訪沒多久之後,三三就被調到了一線,進入了隔離病房。

愛哲按

我叫三三,是武漢某三甲醫院的心內科醫生。

在二月上旬,隨著疫情越來越重,我們醫院成立了好多呼吸內科。我就被調到呼吸隔離病房去了。

那時候我們接收了一些老病人。這些病人當中,尤其是一月十幾號之前感染的那批病情很難治愈,重症率也高,死亡率也高,很多人撐不過來。

當時我們上一天班,差不多就會遇到一個死亡病例的情況,這樣持續了有一個多星期。

有一天晚上我上夜班,我們其實都知道有個病人可能不行了。此前我們跟家屬也已經溝通好了,家屬也希望能順其自然,不讓患者遭受太多的痛苦。

那天凌晨三點多的時候患者最終走了。

當時值班的有兩個剛工作不久的小護士。她們外科的醫護,不像我們心內科那樣經歷過很多搶救和死亡的現象,所以她們對屍體還是有點怕的。尤其新冠病人死亡後的處理還有另外的一套流程,她們也沒有處理過。

那天晚上我就去把那個屍體做一個終末料理和屍體消毒。

用消毒棉花棒把鼻孔、耳朵、嘴巴都塞住。因為現在要求有特殊的防護隔離單直接把他包裹,兩層打包後聯繫專門的機構,來通知殯儀館來運走,去做下一步的火化處理。

有一些患者婆婆自己得了新冠肺炎之後,她覺得自己把一家人都傳染了,所以負罪感很強。我們每天還要勸她吃飯,好好養身體。

還有一些年輕人也有應激反應。有個病人才二十幾歲,父親死了,母親死了,他自己也進了隔離病房。他的求生意識就比較薄弱。

裡面的病人住的久了,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心理障礙,所以後面我們每個星期會帶精神衛生中心的醫生去對他們進行心理疏導。

我們上班期間,每天一人發一套防護服。要花半個小時才能穿進去,在隔離病房工作五個小時左右再出來。

這期間為了不上廁所,如果是早班,我們早上就不吃,餓著去工作,更不敢喝水。

後來有發過成人紙尿褲,我第一次看到像褲子一樣大的紙尿褲。我穿過一次,覺得好羞澀。而且即使穿了其實也不會在裡面方便,我們一般還能憋得住。

二月下旬起入院的病人的症狀就會比較輕,工作也就沒那麽繁忙了。之前如果上早班的話,可能查房要四五個小時。後面病人症狀輕了,可能兩個小時左右就搞得完。

我們醫院現在已經恢復了正常的門診 ,但是需要通過預約,一天一個科室大概放出二三十個號。如果要住院的話,你要先在門診做查血查抗體、做 CT、查核酸,經過了這一遍之後,才能收到緩衝病房去。

在緩衝病房會住三天,期間再給你查一遍血。如果病人還是沒有問題的話,才會轉入普通病房。

我們現在排班是「白連夜下休」,五六天一個班,算是恢復了正常的上班。而且現在病人也沒有那麽多,比之前上班可能還要輕鬆一些,可能現在病人都比較怕來醫院吧。

對於武漢現在的情況,醫療環境和防護措施做好的話,未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的,其實不需要太擔心。但是也不能放鬆,武漢解封了之後,我覺得一直到五月份口罩都不該摘掉。

我是在隔離病房裡關了七十多天,也吃了七十多天便當的人,便當沒啥味道,連一點辣味都沒有。

武漢解封之後,如果情況好的話,我們可能按之前約好的去聚餐,去好好吃頓火鍋。

-封面圖 來自網絡

未注明來源圖片由 講述者 提供

Staff

講述者 |李博 Black&L 木頭 阿念 Vivian 何鴨梨 三三

主播 |@寇愛哲

製作人 |愛哲 林楓 也卜 閏土 梁珂

聲音設計 |@故事FM 彭寒

文字 |愛哲 林楓 也卜 閏土 梁珂

運營 |翌辰

BGM List

01. StoryFM Main Theme - 彭寒(片頭曲)

02. The Future in Valley - 彭寒(三戶)

03. The Awaited Little - 彭寒(久病成醫)

04. The Future in Valley - 彭寒(分手)

05. Memory - 彭寒(刪群)

06. Samurai Heaven - V·A(經濟實力)

07. Rainbow - 彭寒(暗流)

08. Hi, I'm Your Mom - 彭寒(浮雲與健康)

09. The Future in Valley - 彭寒(母親)

10. The Future in Valley - 彭寒(片尾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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