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刺出局，我自己怎麽也得寫一篇兒。
昨天我和大夥兒一塊兒看了段旭老師寫的。段王爺寫的真好，絲絲入扣，句句歸心，把該寫的都寫了，我還寫什麽呢？那我就寫波波維奇吧。老爺子的合約到期了，好多人都問，70高齡，下賽季老爺子還會回來執教嗎？【NBA專題】
我看了看，好多人挺悲觀，覺得老爺子該歇了。為什麽呢？雲煙過眼，老爺子什麽沒見過，什麽沒經過，戎馬一生，身披五冠。你看現在這個馬刺隊，明顯就不是有爭冠級別能力的球隊。這個隊裡沒有超星啊。沒有超星，你在季後賽舞台上就不會太有競爭力。
德羅讚和阿爾德裡奇，在這輪系列賽裡的整體表現是挺讓人失望的。面對掘金一群沒打過季後賽的年輕人，這兩個擁有多年季後賽經驗的老炮兒沒體現出能力上任何的優勢。馬龍教練一招克萊格首發，派個高的防德羅讚，就把德羅讚給治了。阿讚沒有絕對速度突破，也沒有三分球，只能到中近距離乾拔，所以德羅讚歷來就怕高的。我和楊健在解說裡說，克萊格在他面前就跟詹姆士似的。
阿爾德裡奇為什麽第七戰最後時刻不犯規呢？老爺子狂喊他聽不見？您要是有運動經歷就能理解了，他已經完全拚碎了，身體上早就透支了，腦子也拚懵了。運動員在巨大的疲憊感和失望情緒裡，就會有這樣的表現，頭腦一片空白，在現場的喧鬧裡，什麽都聽不見了。
所以呢，阿德和阿讚不容易，確實不容易，但能力也就是這個能力。你不能拿阿讚和萊昂納德比。段老師說的對，又不是馬刺主動想做那筆交易的，而且得到一個全明星德羅讚和中鋒波爾特爾，已經是馬刺能得到的最好回報了。你也沒法跟鄧肯和吉諾比利比。那是誰？那是縱橫歷史的超星，那是過了這村沒這店兒，再也碰不上的水準。你說阿德和阿讚有沒有機會帶隊過這一輪？當然有。要不然我們本來看好他們呢。一個搶七的系列賽，就是有巨大的偶然性。但現實是，你指望阿德和阿讚再把馬刺帶到多高層次，那也不現實。
再高一個層次，那就是雷霸龍、杜蘭特、字母、哈登那樣的，不世出的人物，全世界也沒幾個。以馬刺的具體情況，城市體量，市場規模，建隊文化，薪資狀況，根本拿不著。所以你也別琢磨把阿德和阿讚送走的事兒，送走能換來的還不如他們倆。行不行，你分跟誰比。不行，他們倆也就是這支馬刺的核心。你說一個身披五冠的教練，帶這麽倆沒什麽火氣的頭牌，擺明了冠軍沒什麽戲，還有意思嗎？要不然刀槍入庫，馬放南山，老爺子咱們歇了吧？
這麽說啊，也有一定道理。
可是呢，我不同意！
我不同意，是因為我相信，老爺子在這份工作裡仍然有成就和樂趣。波波維奇知不知道這支馬刺拿不了冠軍？當然知道了；他知不知道阿德和阿讚就是這個水準的運動員？那你都知道了，他能不知道？可是在這個球隊體系裡，他仍然能實現一個教練最原始，也有最重要的成就和樂趣——幫助運動員變得更好。
這就是我說過的，馬刺體系文化和其他球隊最大的不同。在職業體育頂級聯賽這個舞台上，絕大多數球隊就是用人。你是方的就是方的，你是圓的就是圓的，不負責培養人。培養人有青年隊呢，有大學聯賽呢，跟我沒關係。可馬刺就不是。馬刺的教練，是真正的教和練。那教練也見人下菜碟，看運動員的天賦。你這個天賦高，將來能成超星，我就好好練你；你這天賦不行，再練你也不是這塊料，那我就別跟你費勁，浪費時間。老爺子也不是。你看萊昂納德那種天賦，在老爺子的體系和計劃裡也得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先把基本功打扎實，先從防守做起，形成好的比賽習慣，不許你狂。有一陣兒，萊昂納德已經要起來了，每回得25分，老爺子就把他換下來，我就不讓你得30分，我就控制著你。反過來，富比士這種天賦，在哪個NBA球隊能用他打首發?波波維奇也好好練你，讓你的信心成長起來，最終成為一個你自己都不敢想的運動員。
所以你回頭看，這支球隊是每個人都在提升自己，都在向自己的上限前進，雖然可能上限也不高。下到選秀落選的富比士，再到順位很低的懷特——懷特爆了一場36分，別著急吹，在季後賽舞台上，你打透了一場，從精神到體能，都很難再維持下去。這顯示著你現在的級別。可話又說回來了，誰能想到懷特能在季後賽裡乾一場36分，靠他贏下來的球？
貝爾坦斯作為一名角色球員，馬刺為了讓他適應得更好，特意請了一位拉脫維亞國家隊的助理教練到馬刺擔任助教，讓貝爾坦斯不再只是一個接球就扔的投手，學會更好的判斷和選擇。還有德羅讚，常規賽他場均6次以上助攻，職業生涯最高。波波維奇在努力幫助他成為一個進攻的創造者，而不像在猛龍，就是純終結。
波波維奇帶德羅讚的方式，也跟以往不一樣。你們都記得吧，老爺子當年帶鄧肯和帕克多狠，那是天天罵呀，瘋狂罵。帶德羅讚他就不，德羅讚打成啥樣兒他也不罵，不光不罵，全是鼓勵，全是好聽的。這就是教練的藝術啊。你罵鄧肯和帕克，是因為你知道他們是挨得起罵的人。你天天小鞭兒抽他，你給他上弦，他能承受，也能自我解壓，能在督促下變得更好。德羅讚就不是那樣的人，你看阿讚就是悶悶的，有點兒陰鬱。有人說他有抑鬱症，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也不敢問。反正這樣的運動員，你就不能罵他。你越罵他，他越低迷。面對不同人，用不同的方式，幫助他們提升。這就是教練的樂趣啊。
這就是我為什麽相信，波波維奇在這裡還有信念和熱情，也還有欲望和責任。所有這些，到了他現在這個高度和階段，都建立在你對這個事業的樂趣和體驗上。有的朋友可能不同意，不拿冠軍有啥樂趣？手裡不帶超星有啥樂趣？這麽說的朋友，不知道生活裡是不是太順了。在競爭的每一個層級，競爭者都有他們的生存方式，有競爭的意義和理由，也都有他們的市場。要是爭不了冠軍都得死，都不值一提，那所有聯賽都得解散。
當然，這都是我相信的。我也不是波波維奇。我只是在說，這世界上有很多事，其實都有不同的理解和解讀方式。而每一種方式，最初體現的是你的理解能力，最終體現的是你的生活哲學和價值觀，是你是怎樣的人。你是用積極的態度去理解，還是用消極的態度；你是從現實的角度，還是從理想的角度；你是在闡述事實，還是在闡述期待。這很有趣，這告訴你，人們的理解是極致多元的。因此你既需要理解，也不必奢望理解。這就是我們《有球必應》這個辯論節目存在的意義（昨晚剛跟蘇老師吵過架）。任何話題，一個正方，一個反方，才能有觀點的交鋒。我在節目裡說的，一定是我自己的認知嗎？當然不一定。我隨和呀。在節目裡性格越差的人，在真實生活裡越隨和。可無論說什麽，我們都嘗試找到盡量合理的依據，盡量清晰地把觀點表達出來。這是我們在這個節目裡的樂趣。至於您最後認為誰說的對，是看您願意相信什麽。
所以啊，我不同意！
我猜波波維奇的樂趣，會讓他繼續執教下去。老爺子回家，有意義嗎？他的太太去世了呀，孩子都成年了呀，他的親人和朋友都在球隊裡。他在家裡無所事事，會比留在賽場上，每一天都經歷挑戰，每個夜晚都思考和競爭，不斷看到運動員變得更好，更有樂趣嗎？我猜不會。站在邊線上，指揮若定，這已經是他生活的習慣，乾這個是上癮的。只要他身體允許，他就不會自己停下來。
您要問，子非波波，安知波波之樂？
子非我，安知我不知波波之樂？
本文內容轉自微信公眾號：楊毅侃球（yangyital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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