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1號檔案 | 青龍學習小組
我是驚人院的初級研究員檸檬黃，最近，一名高中生給我講了一段詭異的經歷，因為這段經歷頗有趣味，我在此記錄成案，留以研究。
故事要從一場辦公室談話說起······
辦公室裡的暖氣不太充足，一台手機語氣單調地播送著一條新聞：“2月8日，徐曉西將代表西方數學，向傳統中國算術發起挑戰，接受這一挑戰的是······”
老師剛打算仔細聽聽這條新聞，卻被辦公室一角傳來的聲音打斷了。
“老師，我還是覺得不對。”
趴在辦公室寫檢討的程成抬起頭，一臉委屈地看著老師。
老師複姓宇文，是一個數學老師。他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地說：“有什麽不對的？今早在樹林裡和小混混一起寫作業的，是不是你？”
程成點點頭。
“那我罰你寫檢討，應不應該？”
程成遲疑片刻，慢慢地搖了搖頭。
宇文老師舉起了手中的三角板，猶豫了一秒又放下了。
“別以為你爸是數學家，我就不敢收拾你。”他似乎猶豫了幾秒，還是壯著膽子撂了一句狠話，“下午把你家長叫來。”
就這樣，程成拿著剛寫了個開頭的檢討書，一臉茫然地站在辦公室門口。
詭異的事情是從今早上學時開始的。
去學校的路上，程成被班裡的一群小混混堵在了學校後面的樹林裡。
“喲，書呆子。借兄弟們點錢花花唄。”
“不是剛給過你們錢嗎？” 程成小心翼翼地問道。
“廢話，就那麽一點錢，根本就不夠我們青龍幫兄弟們花的。”為首染著黃毛的混混外號叫大黃，他拉著班裡幾個不願意學習的混子，建了個叫青龍幫的組織，到處勒索零花錢。大黃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說：“你要把我們當兄弟，就借我們點錢花花，你要不把我們當兄弟，也別怪哥兒幾個不客氣。”
程成緊張地看了他一眼，小聲地說：“我······沒錢······”
大黃湊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我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學習好很了不起啊？”
程成正要張口，卻突然感覺心口一陣絞痛。他表情痛苦地抓著心髒的位置，咬著下唇蹲了下去。
“叫你丫給錢，你丫給我裝病是不······”大黃的聲音在他耳中越來越模糊。
就在程成以為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那種心髒絞痛的感覺終於消失了，他抬起頭，正好看到幾個小混混腦袋湊到一塊圍觀他。
“醒啦？”大黃扭頭對旁邊的小弟說，“果然是裝病，弄他。”
程成趕緊舉起手，護住自己的臉和腦袋。卻聽到啪啪兩聲，有什麽東西被丟在地上。
程成定睛一看，是一份數學卷子和一支原子筆。他愣了半天，終於被大黃吼了一句。
“看什麽看，沒用數學打過架啊？”
是役，程成一戰成名。
他在學校後面的小樹林，一個人放倒十個小混混的故事，不到一小時就傳遍了整個學校，全校一千多人都在討論他是怎麽做到的。
可程成只想跟人討論：為什麽小混混打劫他的方式，是跟他比賽做數學題？
可是男生不會跟他討論，只會在他靠近時投來又害怕又崇拜的眼神，然後迅速遠離。於是無奈地趴在桌上的程成，偷偷瞥了眼自己暗戀的同桌林麗。
她正在自己的本子上寫著什麽東西，程成四下看了幾眼，趁沒人注意偷偷戳了戳她。
“幹什麽？”她警惕地扭過頭來。
“問你個事。”程成猶豫了一秒問，“你知道怎麽打架嗎？”
“啥？”林麗投來了看精神病一般的眼神。
“沒事，算了。”程成感覺自己好像問了個很蠢的問題。
林麗反而笑出了聲：“打架，不就是兩個人比賽做題，先做出來的人就贏了麽？”
“可是，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是外星人嗎？”林麗把本子收起來，扭過臉來專心和他對話。“就算你沒打過架，電影總看過吧，《古惑崽》《冷血高校》不都是這麽演的？”
“我看過啊，這些打架不是用拳頭和武器打人嗎？”程成問。
“我知道了，那你看的不是《古惑崽》。”林麗說。
“那是什麽？”
“是動物世界吧。”林麗笑了一聲，歪著頭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動物才用身體決勝負呢，人隻用腦子。”
程成正想該怎麽回擊林麗，突然被人從旁邊拍了拍肩膀。他回頭看了一眼，是大黃。
“老大，宇文老師叫你去辦公室。”大黃嬉笑的樣子，讓程成一時不太適應。
“你叫我什麽？”
“老大。你贏了我們，就是我們青龍幫的老大了。”大黃畢恭畢敬地說。
“神經病。”林麗在旁邊噗嗤一聲笑了。
程成白了她一眼，然後站起身，往宇文老師的辦公室走去。
之後發生的就是開頭那一幕了。
程成被宇文老師說了一通後，拿著剛開頭的檢討站在走廊裡不知所措。班長牽著林麗的手走過他身邊的時候，還特意關心了他一下。
班長和林麗？這兩個人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程成雖然疑惑，還是擺擺手錶示自己沒什麽問題，然後看著班長牽著林麗走進了辦公室。
程成一臉狐疑地盯著辦公室的門，裡面靜悄悄的沒發出什麽批評的聲音，過了沒多久，班長又牽著林麗的手走了出來，他被程成的目光嚇了一跳。
“沒事吧？”他皺著眉頭，把林麗護在身後，“有問題就去醫務室。”
“班長······你就這麽······”程成指了指他的手，“這麽牽著進辦公室？”
“有什麽問題嗎？麗麗缺少安全感，這樣牽著她能讓她安心。”他說著，滿眼寵溺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女孩。
“不是這個問題。”程成搖搖頭，“早戀，老師不管嗎？”
“早戀？那是啥？”班長想了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懂了，你是嫉妒我談戀愛太早吧，你也加油啊。”
班長說完，牽著林麗的手離開了程成的視線。程成看著班長離開的方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檢討，失落、難過、疑惑夾雜在一起向他襲來，他感覺雙眼看到的景象仿佛分裂成兩個獨立的畫面，隱約有種眩暈的感覺。
“早戀老師不管，打架變成做題······”他喃喃自語，“這真的是我的世界嗎？”
下午，程成的父親出現在辦公室的時候，他關於世界真實性的懷疑更進一步了。記憶中的父親，是個五大三粗、行為野蠻的國術教練，但出現在辦公室的這個人，卻文質彬彬，戴著一副酒瓶底那麽厚的眼鏡。
“對了，”他突然在心裡想道，“早上老師就說了，我爸爸是個數學家。”
成程發呆思考的時候，老師正跟程父數落程成的種種罪行，他的表情也逐漸晴轉多雲。
“我讓你學算術，夏練三伏、冬練三九，不是為了讓你在小樹林跟混混一起寫作業的！”
父親語氣中帶著憤怒逼近了程成，程成抬起手剛要遮擋，卻看到他拿起一支粉筆在黑板上寫寫畫畫，一道數學題便出現在黑板上。
“做不出這道題，就不要回家了。”
程成看了看拂袖而去的父親，又扭頭看了看黑板上的數學題，這是一道平面幾何，難度並不算高，父親用這個題目來懲罰他，代表在他心目中，這道題的難度已經不算低了。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數學水準，遠遠低於他原來的世界。
一絲微笑爬上了嘴角，程成自信地拿起粉筆，畫了一條輔助線之後，不出七步就得出了答案，然後在宇文老師詫異的目光下瀟灑地離開了辦公室。
“這個世界挺不錯的啊。”程成說。
“幹什麽，你要當古惑崽？”幾天之後，林麗來到教室時突然發現一大半男生都在校服上寫了“青龍”兩個大字，“這是打算把整個班都發展成青龍幫？”
“第一，我們不是要當古惑崽，我們有更高的精神追求。第二，不要叫我們青龍幫，”程成正色道，“請叫我們青龍學習互助小組。”
“幼稚。”林麗翻了個白眼。
“在我們原來的世界也許幼稚，但在這裡，就是正道。”程成自信滿滿地說。
“原來的世界？”林麗疑惑地問。
“是啊，你還不知道吧？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在那個世界裡，我沉迷數學，被叫成書呆子；而在這裡，我沉迷數學，成了一呼百應的老大。”
“哦？是嘛。”林麗輕蔑地笑笑，“你這麽厲害，幹嘛還拉什麽學習小組？”
“所謂單絲不成線，孤木不成林，有了青龍學習互助小組，就能提升整個班的計算能力，等我們班就成為星河一中的王牌班級，我，就能成為製霸星河一中的男人。”
“製霸？”林麗努力憋著笑說，“你是初中二年級嗎？”
“你別笑。”程成說，“你就跟班長談著戀愛，看著我飛黃騰達吧。”
“別打擾我就行。”林麗低下頭，又在本子上寫起來。
“你天天在本子上寫寫寫，到底在寫什麽啊？”程成好奇地探頭過去，卻被她一把蓋住。
“秘密。”她板著臉，把本子合上起身走掉了。
“行行行，不看就不看。”程成看著林麗坐到了班長的位置上繼續寫。他乾脆轉過身去，跟大黃聊天。
“怎麽的，老大？”大黃一臉賤笑地問，“對她有意思？”
“廢話。”程成故意凶巴巴地說，“不剛說了我們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嗎？我讓你調查的事，你查了嗎？”
“查了查了。”大黃忙不迭地回復，“就在大年初四，城南小公園，現代數學代表徐曉西要挑戰傳統數學家，青龍幫要一戰成名，這個機會再合適不過了。”
程成友善地拍了拍大黃的肩膀。
“表現不錯，下去把青龍學習小組這六個字抄一百遍。”
周末的時候，程成帶著大黃去城南小公園踩點。
這個小公園雖然面積不大，但是設計精巧，又靠近居民區，所以即使氣象寒冷，散步的人也還是不少。程成捏著眉頭走在公園裡，他雙眼的畫面又開始分裂，令人頭痛欲裂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他搖了搖頭，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一個木質的小擂台在公園正中央搭了起來，幾個工作人員正在認真地塗抹著一面黑色的牆。
“大哥，正月初四，兩個人就在那個擂台比賽，我們等他們比完趁虛而入，贏了他們，就可以揚名立萬了！”大黃驕傲的樣子讓程成感覺他很有野心家的潛質。
他敷衍地點了點頭，眼神被不遠處的一個人影吸引了過去。
“那是誰？”程成抬起手指，指著那個人問。
“那不是班長嗎？旁邊那個是······”大黃皺著眉頭看了半天，才確認了班長懷裡摟著的女孩根本不是林麗，“我靠，班長這是劈腿了啊，別說，這小姑娘長得還挺好看······”
他說著，往身邊一看，程成早已沒了蹤影。
小樹林裡，班長正拉著一個女孩的手卿卿我我，突然被一記重拳砸到一邊，剛抬頭看清來人，又迎面挨了一拳。
“打人？？你他媽是個動物嗎！”班長捂著被打歪的嘴說。
“汪！你不也是動物嗎？你個負心狗！”他揚起手，衝著班長的臉又是一拳。
“我劈腿，跟你有什麽關係！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班長一邊躲著，一邊嘴上還擊。程成還是不依不饒地罵罵咧咧，班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我明白了，你是跟林麗那個婊子有一腿吧，我告訴你姓程的，就算我劈腿了，林麗也不會喜歡你這條狗！”
程成聽到這句話，突然就停下了動作。
“行。”程成穩了穩身子，“你覺得自己是個人，我就用人的方法贏你。”
“就憑你？”
“你挑時間地點，咱倆比。”程成伸出一根手指比劃了一下，“贏了的人，才配跟林麗在一起。”
程成跟班長約架的消息，讓他第二次成了學校裡的話題人物。閑言碎語就像蒼蠅一樣在教室裡響個不停，程成心煩意亂地砸了一下桌子，然後便奪門而出，逃出了教室。
不知過了多久，躲在天台上的程成聽到背後有人叫他的名字。
“你在這裡啊。”
程成轉過身，看到了一步步朝他走來的林麗。
“啊。”程成一時竟不知道該把眼睛放在哪裡才好。
“我都聽說了。”林麗歪著頭，衝他笑了笑，“你不用這樣替我出頭的，我知道他早就不喜歡我了。”
“那你幹嘛還要跟他在一起？”程成不可置信地問。
“他當初表白，我就答應了。”林麗一邊說著，一邊扭過頭去看著遠方，程成看不到她的表情，“反正跟誰在一起都好，我這樣的人，有人喜歡就不錯了。”
“你憑什麽這麽說？”
“他們都說，女孩子只要做該做的事就好，不要總是想著沒用的東西。可我不符合這個標準。”
林麗一邊說著，一邊把一個本子遞給程成， 那正是她之前一直在寫的東西。
“這是什麽？”程成低頭看了一眼。
“小說。”林麗說，“這個世界隻喜歡有用的東西，但小說顯然不是。”
“你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別人憑什麽指手畫腳？”
“怎麽，在你的世界裡，只要想做的事，都可以做到嗎？”
程成被她的問題問得愣了一秒。
“過去不是，但現在我覺得是。”程成一邊說著，一邊轉過頭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曾經有人跟我說過，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只有一次，想活成什麽樣，就活成什麽樣。”
“誰跟你說的？”
“你。”
“我？”
“那個世界的你。所以我才會一直喜歡你。”
聽到這句話，林麗笑了，她扭過頭去，輕輕地撩了一下頭髮。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竟讓程成一時看呆了。
“如果你······”她遲疑著開口。
“老大，老大！”黃毛突然出現，打破了天台上的曖昧氣氛，“不好了，我聽說······”
黃毛一下子趴到他耳邊，用無比緊張的語氣說：
“年後的約架，班長叫了一群大學生。”
放寒假的當晚，青龍學習小組舉辦了到場人數最少的一次例會。程成抬起頭，卻看到自己的組員一個一個低垂著腦袋，仿佛在刻意躲避和他發生眼神交流。
“正月初四下午兩點，城南公園，有場群架要打。”程成還是清了清嗓，開始了他的講話。
“我不瞞著你們，那天，他們叫了大學生，我估計，這場群架至少要用到三角函數。”
“你們不跟我去，我不怪你們。但願意跟我去的，初四下午一點，帶上量角尺和計算機，就在這個地方集合。”
直到程成說完，他們也不曾抬起頭來。
“我說的都是打群架前必備的動員演講啊，你們怎麽不為所動？”程成故作輕鬆地笑了笑。
“老大，”黃毛偷偷抬頭瞅了他一眼，“兄弟們來這兒，都是為了勸你別去的。”
程成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定住了。
“我說了，不會怪你們的。”他慢慢地站起身，朝著操場出口走去。一邊走著，一邊把寫有“青龍”兩字的校服脫下來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兩腳。
“不過，從今天起，青龍學習互助小組原地解散。”
程成背對著他們，留下這樣一句話，然後頭也不回地徑直回了家，整個寒假，他誰也沒見，就窩在小屋裡研讀數學教輔。
初三那天晚上，他一個人默默在房間裡收拾明天用的筆和演算本。一陣敲門聲響起，程成打開門，父親一臉尷尬地站在門前，手裡還拿著幾本舊書。他抬頭看了看程成，又低頭看了看書，抬起手來胡亂塞給了他。
“咱家有祖傳《九章算術》三卷，明天打架的時候拿著，也許用得上。”
“傳統算術，源遠流長，但是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步伐了。”程成笑著搖了搖頭。
“勾三股四弦五，可是我國勞動人民偉大智慧的結晶。”父親急了，瞪了他一眼。
“勾股定理，總結成a?+b?=c?才方便使用······”
“叫你拿著你就拿著。”父親瞪了瞪眼，不由分說地轉身就走。程成追了一步，在臥室門前探頭問道：
“爸，你不是不讓我跟別人比數學嗎？”
“情況不同了。”父親臉上寫滿滄桑地望向自己床頭掛著的照片，“數學，就是為了保護心愛的人而學的。”
程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鑽回了自己的房間。
“好小子，這股勁，像你老子當年。”父親在他的背後，歎息了一聲說道。
正月初四，父親開車，把程成送到了城南公園。
“爸，打群架還讓家長來送，實在太沒有面子了。不然你回去吧。”一路上，程成都有點尷尬。
“我是順路。”父親的臉上就自然得很。離城南公園還有一段距離，他就把他程成放下，讓他自己步行過去。
那天，公園的大爺正在舞龍，鑼鼓喧天的奏樂聲中，程成就像單刀赴會的英雄。
到了約定的地點，果然青龍學習小組的人一個也沒到，班長那邊的人來得也不算多，一個星河一中的學生也沒有，只有一群看上去很有底氣的大學生。
“一個人來的？”領頭的大學生問。
成程沉默著點了點頭。
“媽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今天比三角函數，你一個人是送死來了？”
程成搖了搖頭說：“我一個人，就夠了。”
對方不再說話，只是招了招手，旁邊帶墨鏡的小弟拉來一輛板車，上面一摞摞放著的，正是各種各樣的試卷。
“黃岡試題，高中數學。”對方得意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沒問題吧？”
不遠處，木製的小擂台上，程成的父親正一步一個台階地登上去。徐曉西站在擂台上，抱臂看著他登台，他的腳踏上最後一個台階的瞬間，鑼鼓聲戛然而止。
“我還以為，你像那幾個老家夥一樣，不敢來了呢。”
程父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衫。
“老規矩。”徐曉西扭頭看著黑板上密密麻麻的100道題，“100道題，只要有1道比我先做出來，就算你贏。”
程父也不答話，只是走上前去，用手指捏起一根粉筆，比了個手勢：
“請。”
相隔數百米的父子兩人，腦海中同時翻湧著各種數學公式，勾股定理、三角函數、平面幾何、代數、方程，亂七八糟攪作一團。
北風呼嘯的氣象，程成額頭上竟然滲出汗來。對方的大學生也不輕鬆，招了招手，讓班長又搬來了一摞新的卷子。
程成做完手上那張，抽出新卷子的時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微積分？”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對面一眼。
對方頭也不抬，狡黠地一笑。
“只有贏的人，才有資格抱怨。”大學生說。
程成的父親把最後一小截粉筆丟進了身邊的垃圾桶裡。
“這最後一題，是我贏了。”
他和徐曉西兩個人都呆呆地看著黑板，在洛必達法則、麥克勞林展開式、萊布尼茲公式當中，藏著一行特殊的公式，它筆鋒流暢、自由灑脫，儼然一副書法作品：
勾?+股?=弦?。
“中西結合，中數為體，西數為用。”程父緩緩說道。
“既然如此，是我輸了。”徐曉西抱拳拱手。
“怎麽會呢？”程父笑了笑，“我算是明白了，哪有什麽東方數學西方數學，只不過是傳統數學和現代數學，老觀念不更新，當然是會被淘汰的了。”
“後生可畏啊。”他長歎一聲。
另一邊，程成也終於解完了最後一道題目。
“怎麽······可能······”最後一個大學生也倒在地上。
“是不是以為，只要搬出了微積分，我就一定會輸？”程成輕蔑地笑了笑，“少瞧不起人了，老子可是書呆子啊。”
“來呀。”程成抬起疲倦的手指，指著對面的最後一個人，也就是沒有參與混戰的班長，“現在，是一對一了。”
班長四顧看了看那些力竭倒地的大學生，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程成得意地大笑起來，剛笑了幾聲，感覺又一陣眩暈感衝向他的大腦，他伸手想抓住什麽，但撲了個空，恍惚中，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程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在林麗的懷中，身上蓋著一件寫著青龍兩字的校服。
“你醒了？”林麗說，“大黃說，你衣服忘帶了。”
“他怎麽沒來？”
“他一個人，在星河一中，把班長集結的小混混都堵在學校裡了。”林麗笑了笑，“可能現在，跟你一樣躺著呢。”
程成歪過頭，閉上眼整理了一下思路。
“我找到這個世界的問題所在了。”他用虛弱的語氣說，“我做了幾百張卷子，解析幾何、微積分、三角函數、概率論，甚至把拉格朗日中值定理都用上了，但所有的題目裡，完全沒有涉及立體幾何，也就是說很可能······這個世界沒有Z軸，我生活在一個二維的世界裡。”
“想要回到原來的世界，我就應該走這條路——Z軸。”
“你要回去了嗎？”林麗語氣複雜地問。
“······我也不知道。”
兩天后，程成和林麗兩個人，還是在學校後山準備了一把升天的椅子。
“當年陶成道就算是打算用這樣一把椅子，飛到天上去的。”程成一邊往椅子上綁著禮花一邊說。
“那他後來怎麽樣了？”
“他飛上天，然後爆炸了。”程成說了一句，然後兩個人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你不會爆炸吧？”林麗低頭看著自己的腳。
“不會的。”程成拍拍胸脯說，“只要提前計算好禮花之間的距離和爆炸範圍，再精準地計劃好用量，就能把爆炸控制在可控範圍裡，絕對不會發生意外······”
林麗突然湊上來，輕輕吻了一下他的臉頰。
“誰說的，這不是發生意外了嗎？”她臉紅著，摸了一下自己的唇。
程成一下子呆住，連說話都變得結巴起來：“其實······我也不是非要回······”
程成說到一半，視野分裂的症狀又出現了，他痛苦地扶著額頭，林麗的手輕輕按在他的手上。
“走吧，你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林麗說，“不要難過，也不要再回到這個世界來了。”
說完，她彎下腰，親手幫程成點燃了引信。然後湊到他的耳邊，用輕柔的語氣說：“對了，如果要向那個世界的我表白的話，千萬不要說‘我喜歡你’，太普通了，就用我最喜歡的一句話來表白吧。”
“什麽？”程成著急地回過頭來，可是禮花已經開始燃燒。
“今晚月色真美。”
林麗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程成座椅上的火箭恰好被點燃，他的椅子徑直升上了天空，在黑漆漆的夜空裡迅速縮小，乃至消失不見，無數朵煙花在新年的夜空裡爆炸，如同黑夜裡綻放的妖豔花朵。
“你醒了？”程成猛地睜開眼，看到林麗正坐在自己的床邊。
“我回來了？”
“什麽回來了？”林麗眉頭一皺。
“我是被打了，還是做數學題做暈了？”
“你沒事吧，是不是被打到腦袋了？”林麗伸出手，冰涼的手指貼在他的額頭上。
“哦······沒事，沒事。”聽說自己被打，程成放心地把頭放回到了枕頭上，他扭過頭，看著窗外耀眼的太陽。
“今晚月色真美。”他遲疑了片刻說。
林麗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神經病。”她淺淺地笑了笑，輕輕罵了一句。
研究成果
每個人都有自己發自內心想做的事情，但是常常遇到各種阻力讓我們不得不放棄。
故事中，程成喜歡數學到成為書呆子的程度，幸好進入了一個以數學為尊的世界，才過上了揚眉吐氣的日子。堅守內心喜愛的東西，有的時候是非常必要的選擇，因為人的一生短暫，只有那些真正熱愛的東西，才能給人生帶來意義。
往期檔案
·END·
我是315號研究員檸檬黃，我在驚人院等你
（本故事系平台原創，純屬虛構，切勿深究）
責任編輯：檸檬黃
排版編輯：十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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