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火車

　　從上海支邊進疆工作四十多年來，每次探親來回都要坐火車。隨著車站擴建，車輛更新，火車提速，出門遠行越來越方便快捷舒適。可是，不知為什麽，每次趕火車總是那樣緊張激烈，疲憊不堪，令人後怕。

　　六七十年代，新疆生活日用品短缺。每次回滬探親，什麽衣服皮鞋肥皂大米鹹肉糖果糕點， 親友送的， 自己買的， 給別人帶的， 大包小包， 肩扛手提， 一出檢票口就拚命往月台奔跑， 心急火燎， 跌跌撞撞， 汗流浹背， 氣喘籲籲， 仿佛在賽場上參加負重賽跑， 爭先恐後， 互不相讓， 目的無非是為了搶佔行李架。 誰跑在前面， 誰先上車， 就可以將自己的行李全部堆放在行李架上。 如果跑慢些， 落在人後， 行李架就被別人佔滿了， 自己的行李只能放在座位底下和過道裡。

　　記得17年前，小女兒王謙考上北京廣播學院，我和老伴去火車站送行。候車廳裡人山人海，熙熙攘攘。開始檢票放行了，我兩手提著行李一個勁地往月台上衝，好不容易擠進硬座車廂，行李架上早巳沒有空地方了。我被迫無奈，只能將行李放在別人的行李上。“這是我們的行李，怕壓，把你的行李拿下來。”有人指著我大聲叫嚷。我也不甘示弱，提議把我們的行李放在下面，將他們的行李放在上面，這樣總行了吧？那人蠻不講理，連聲說；“不行，不行。”硬要動手將我們的行李拽下來。

　　正當雙方爭執不下時，小女兒擠進了車廂，對我說；“爸，別爭了，把我們的行李拿下來吧。”我不服氣地問：“為什麽？”她拉拉我的衣角說：“這是我同學的父親，我的車票還是人家幫忙買的呢。”我一聽，頓時臉紅起來，連聲道歉。那人也覺得不好意思，忙說；“沒關係，就把你們的行李放在上面吧。這是我們特意為你們留下地方放行李的，怕被別人佔了。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們倆握手問好，雙方都感到難堪。

　　其實，每個人都有一點私心，在親友同事熟人面前有所收斂，掩蓋起來，而在陌生人面前就無所顧忌，暴露無遺了。也許這就是許多旅客不顧一切拚命搶佔行李架的不文明行為延續幾十年的原故吧。

　　 2007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