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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李詠的搭檔、老闆,也是一見鍾情的初戀

10月29日,李詠妻子哈文發微博稱:“在美國,經過17個月的抗癌治療,2018年10月25日凌晨5點20分,永失我愛。”

據重慶晚報、人民網等,哈文既是李詠的愛妻,又是他的老闆。他倆先是同班同學,後是初戀情人;既是一對夫妻,還是同事搭檔。李詠在台前,哈文卻“藏”在幕後,李詠曾笑言,老婆是老闆,自己的工資由老婆發。

哈文2016年從央視辭職創業,和李詠一起創辦了節目製作公司,2016年製作了《偶像就該醬嬸》節目,不過該公司後來一直未有製作新節目。此後這一家三口在美國的照片被頻繁爆出,被不少網友猜測為李詠哈文舉家移民。如今看來,應該是哈文為了照顧病中的丈夫而放棄了自己的事業,如此深情,著實讓人感動。

李詠出生在新疆烏魯木齊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1987年9月,李詠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北京廣播學院播音系。在美女如雲的校園裡,一個叫哈文的美麗女孩引起了李詠的注意。哈文來自青島,與李詠是同班同學,她清純的外表和不俗的才華在眾多美女中顯得那麽與眾不同。他們在階梯教室上課,哈文恰好坐在李詠右側,中間隔著樓梯。李詠用右眼瞄她,側臉輪廓很美,就這麽一眼,李詠對哈文“一見鍾情”。

李詠與哈文的舊照

在班上,李詠表現得異常活躍,尤其是哈文在場時,他的表現欲更加強烈,不僅妙語連珠,而且常手舞足蹈。少女的心是細膩而敏感的,從李詠的眼神和言行中,哈文窺破了他的心事。兩個人算得上是一見鍾情。因為頻繁地出去勤工儉學,勢必會影響李詠的功課。於是,他和哈文做了分工:他管掙錢,哈文管學習。上課的時候,哈文把筆記做得很好,然後複印一份給李詠。聰明的李詠能夠很快抓住筆記的要點,因此,儘管他上課不多,但每次考試成績都不錯。在一次學校的聯歡活動後,李詠在路邊掐了一枝野花,對哈文說:“同意你就接過這朵花,不同意你可以抬腿走了。”哈文低頭沉思了幾分鐘,最後拿起花走了。

哈文的父親知道女兒與李詠的戀情後,堅決反對。他覺得女兒還小,應以學業為重,感情的事可以先放一放。1991年6月,李詠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績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中央電視台對外部工作,主持一檔《看新疆》的節目,而哈文則去了天津電視台。時空的距離將這對有情人分開了,但他們的感情卻與日俱增。每次做完節目,李詠就馬不停蹄地往天津趕,北京反而成了他的工作驛站。朋友和同事們有事要找李詠,只要打電話到天津給哈文,十有八九能找到李詠。

李詠在自傳中曾這樣寫道:揣著錢,我跟哈文回寧夏拜見嶽父母,腰杆不由得直了許多。之前哈文老跟我說,她三伯的女兒懂事,工作兩年,給家裡換了台29英寸的彩色電視。這弦外之音我懂。坐在未來的老丈人面前,我從包裡拿出一摞人民幣,瀟灑地往桌上一放,“這是我孝敬您的,明天給您買台新電視,我已經看好了,29英寸松下。”環視客廳一周,我看沙發也挺舊了,看上去灰撲撲的,還是20年前的樣式。於是我又拿出一摞人民幣,“這錢,買套皮沙發,帶拐角的,這套該淘汰了。”

老頭兒打心眼兒裡受用,哈文也跟著長臉。啥樣的女婿叫萬裡挑一?答案不言自明啊。一扭頭,看見哈文姐夫過來了,“姐夫,來,坐坐!看看我給你帶的什麽。”我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個紙箱子遞給他,“日立888錄影機,咱以後在家也能看錄像了!”“謔,這家夥得多少錢?”姐夫喜出望外。“小意思,您就可勁兒看吧。”這天,一家人皆大歡喜。最有面子的就是哈文。

工作以後,李詠在《非常6+1》中憑借幽默、搞笑的主持風格迅速走紅。殊不知的是,這些節目定位其實都是哈文給他想的。《非常6+1》從開始創辦起,主持人就定了李詠,沒想過別人,一方面為了保險起見,老的主持人有收視號召率,另外,也可以數一數,還真數不出第二個李詠了!為了讓丈夫、讓節目更出彩,哈文和同事們商量著給李詠量身定做了“電話互動”、“脫口秀”等環節。

哈文給李詠設定的脫口秀那部分主要設計的是話題,大家聊什麽話題,主持人根據這個話題自己來做自己來說。李詠不是一個背稿的主持人,給他稿子他背不下來,一定按他想說話的方式,按他的話語表達形態,哈文找了一個文案設計幫他做一些基礎的工作,把他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

李詠說,過日子鍋碗瓢盆沒有不碰撞的,關鍵是要及時化解。李詠的一貫做法是:有爭執時自己低頭認錯。因為只有一方先認了錯,爭執才能平息下來。李詠覺得,認錯並不代表真錯了,還是愛的態度問題,“家庭需要經營,你說一個家庭能分清誰對誰錯嗎?有必要嗎?除非不想過了。”所以,李詠絕不讓爭吵過夜,“女人是要靠哄的,但哄並不是欺騙,而只是一些善意的謊言。男人不說謊是不可能的,對老婆什麽時候說謊要視情況而定,但一定要保證是真實的謊言!”

李詠經常工作到很晚,而哈文習慣早睡。每次李詠都會給夫人留一個紙條,也許是提醒她第二天的事情,也許只是一個小小的感觸,也許就是一首胡言亂語的打油詩。一次,李詠為了一樁工作的事兒頭疼,溜達出來逃避一下。路過臥室,聽見一陣甜蜜的鼾聲,伸頭一看,哈文睡得正香。李詠當即提筆賦詩兩句:“屋內自有被窩熱,屋外奮筆疾書苦。”又附一行小字:請將表對至12點。

這是讓哈文起床以後幫他調鬧鐘,免得他一覺睡到天黑。中午起床,李詠發現還是那張紙上,哈文給他來了兩句回贈:“床上自有逍遙客,班中卻是忙碌人。”那意思是現在您消停了,我出去掙錢,您還有啥不平衡的?

雖然哈文2008年辭去了《非常6+1》製片人的職務,但是哈文在《非常6+1》欄目的工作風格讓很多人記憶猶新。一位曾經和她共事的工作人員說,哈文工作起來相當雷厲風行,在工作中她信奉兩條定律,第一條是相信別人,你給別人一個機會,別人可能給你一個奇跡,哈文管理有自己的一套。

她說:“要想做好一個節目,不可能把每個細節都盯牢,我們有一級一級金字塔式的結構,從人員管理結構來講,一個人直接管理你頂多管理七個人,做多是無效的,20多個人不可能每個人都管,肯定是無效的。”

還有一條,在節目上要求比較嚴,管理上卻很人文關懷,女製片人有這個優勢,女人心比較細,哈文說一方面你跟大家要節目,要大家來共同把這個節目做好,同時給他關心。團隊裡面人文的關懷這種人情味很重要,現在單純說為了掙錢謀生乾這個事好像不是很多,電視畢竟不是暴利,但是它的確有事業感和成就感,這樣的話能夠關心和體貼身邊的人,這個也很好,這是一種人文關懷。

哈文信奉有緣做朋友,無緣做同事,人生當中一天24小時,做電視至少有10小時是在工作當中,愉快工作是很重要的,快樂工作也是一點。還有就是團隊精神,大家能夠把這個欄目當成一個家,而不要頂多是做成謀生的一個崗位而已,那個就沒有意思了。我們經常進行一些團隊活動,讓大家在團隊活動當中增加凝聚力,哈文就是這樣帶著大家一起工作的。

李詠在台前風光無比,哈文卻默默地“藏”在幕後。李詠曾笑言,老婆是老闆,自己的工資由老婆發。

哈文是個很理性的人,李詠卻感性而衝動,兩人正好互補,這也是他們彼此吸引對方的地方。李詠對哈文的依賴要多一些,每個月的工資都是交給老婆打理,對理財也沒什麽概念,沒有什麽理財計劃,自己也求得輕閑。李詠評價自己的老婆都飽含激情:“我媳婦哈文,是我的導師,是我的經濟支柱。”

哈文介紹李詠時毫不做作:“我就是要捧我的老公”。

我爹告訴過我,上大學,有幾件事很關鍵,頭一件就是交女朋友。

但是上大學以後好幾個月,我都很自閉,不和同學來往。老覺得自己是偏遠地區來的,和大城市的孩子們玩兒不到一塊去。

每周末我都去中央美院學畫畫,那會兒還是老教學樓呢,晚上就住在協和醫院後面的小平房裡,學生宿舍。

去美院得坐公車。經常是這樣,我在馬路這邊等車的時候,就看見我們班一幫男生女生在馬路對面,也等車,結伴出去玩兒。我們播音系只有一個專業,一個班級,學生人數39,據說是建院以來最多,男女生一半一半。

很多女生對我感興趣,我是她們餐後寢前的話題人物:這個男生很怪,不說話,走哪兒都背個畫夾子。

但我隻對其中一個女生感興趣,她就是哈文。

在階梯教室上課,哈文恰好坐在我右側,我們倆中間隔著樓梯。我用右眼瞄她,側臉輪廓很美,就這麽一眼,我對她"一見鍾情"。

上課時,我常常騷擾她。我從本上撕紙,用鉛筆給她畫像,速寫,畫完以後用原子筆細細塗,慢慢磨,弄出立體感來。

塗磨好了,趁老師在黑板上寫字,我就伸過胳膊去捅她。

"哎,哎!"我嘴裡叼著筆,斜眼覷著老師,拿倆手指頭夾起那張紙遞過去。

"討厭!"她白我一眼,"嚓"地把畫抽走,一臉不屑。

我完全不知趣地一笑,再撕張紙,接著畫,畫完又遞給她。

"你上不上課?"她又白我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向上挑一下。

我知道,有戲了!

"哈文,你心目中的男朋友什麽樣?"我心懷叵測地問。

"至少一米八吧!"

一句話把我噎住了。上來就說身高,這不明顯衝著我來嗎?但人家話已經說到這兒了,繞也繞不開。我只好多問了一句:"最底線呢?"

她遲疑了一下,很認真地想了想,說:"怎麽也得一米七五吧。"

這麽說我就有自信了。我底氣十足地告訴她:"上禮拜體檢,我一米七五五!"

表白之後,哪想麻煩了,她不理我了。

傷自尊了?不至於吧,我沒說什麽出格的話啊。

沒看上我?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小夥子長挺帥,挺有異域風情,再說她看我畫還老偷著笑呢。

過了些日子,看我沒頭蒼蠅似的,她估計也不落忍,約我到了個地方,很委婉地說:"那事兒,我爸不同意。"

"為啥不同意啊?"我猴急猴急的。

說起她家,大家夥兒都覺得挺神秘。開學第一天,哈文是坐著一輛小轎車來的。那時候的學生都思想簡單,即便如此,也沒人瞎猜她到底什麽來頭,還是一樣地平常相處。直到後來,我第一次去她家,和她爸見面,也不知道老人家到底是幹什麽的。

"我爸說,現在還年輕,以學習為重。"她很聽父親的話。

"咱倆除了一塊兒吃飯就是一塊兒學習,沒乾別的啊!倆人學不比一人學好嗎?"我擺事實講道理,挑戰她爸的權威。談戀愛就耽誤學習?偏見。

見她有點兒答不上來,我乘勝追擊:"你覺得我怎麽樣?"

"挺好的。"

"那不就完了嗎?你覺得我好,我也覺得你好,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嗎?"

那時候她沒我心眼兒活,我說兩句她就無言以對了。

"你再考慮考慮,啊?"我巴不得她馬上表態。

"我……再想想吧。"最後她猶猶豫豫地來了一句。

一朝沒搞定,我開始裝頹廢,整天閉門不出,不見人,不刮鬍子。本來就瘦,一蓄了鬍子,更顯得憔悴、滄桑。我鼓搗班裡男生把這陣風兒吹到哈文那兒去:瞧瞧李詠,為了你,都成什麽樣了?

當然了,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當我遇到哈文的時候,表現得十分清高,根本不帶側目的,讓她也嘗嘗啥叫失落。怪了,我不是一個工於心計的人啊,可是戀愛面前,這些小心眼兒、鬼主意,想都不用想就來。

一次,我幫同學排話劇,當導演。剛好哈文也和同宿捨的女生一起來看。我遠遠地看見她來了,激動啊,心髒"通通通"猛跳。但我不理她,更不和她說話,假裝特酷特投入。

"那誰,你這個地方動作可以再大點兒!"

"你,語氣再強烈點兒!"

我知道她看我呢,所以表演得格外賣力。過了一會兒她走了,估摸著已經走了挺遠,我特想回頭看她一眼,還是忍住了,告訴自己:"別回頭,萬一被她發現了呢?"但我知道,她對我的好感肯定多了一層。

平時上小課,我的聲音條件很好,老師猛表揚。我知道女生們私下裡也少不了議論:"咱們班李詠聲音多好聽啊!"男生議論女生,女生議論男生,是學校裡最讓人提神的事兒。她們一議論,我自我感覺倍兒良好,心說:哈文要是不動心,才叫怪呢!

1988年的元旦對於我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那天晚上,我買了兩張票,請哈文看演出。當然,票是托一位女同學帶給她的,我們倆座位不挨著,省得招她煩。還是這位女同學,演出結束後又幫我捎了句話:"李詠在西配樓後面的小花園等你。"

她還真來了。站在一片核桃林旁邊,我開門見山地說:"哈文,咱們倆別彼此折磨了。"

"什麽叫彼此折磨啊?"哈文把重音放在"彼此"二字上。

"我知道,你也挺掛念我的。"

"我掛念你?哼!"在她眼裡,我分明就是個剃頭挑子。

殊不知,我可是有備而來,今天要不把這層窗戶紙捅破,決不罷休。

"哈文,我是個很認真的人,你別老羈押著我。我爸說,讓我上大學找個女朋友,我就看你挺好的,就願意你當我女朋友。憑我這條件,你吃虧嗎?要麽你現在就宣判我死刑,我就再沒這念想了,天涯何處無芳草,要麽你就……"

本來我是打好腹稿的,說著說著就即興發揮了,最後一彎腰,"唄兒"從地上拔起一朵野花,"你要是同意,就把這花接過去,不同意就別動。說吧,就這麽點事兒,簡單!"

悶了好一陣兒,她都沒說話。最後,她一伸手,把花拿走了。

是誰說的"路邊的野花不要采"?大錯特錯!野花是有生命的,更是有使命的。一朵野花,就這麽改變了李詠的一生。

寒假很快就到了,她回寧夏,我回新疆。對於剛剛陷入情網的兩個年輕人,這一個月真是太漫長了。特別是春節,全家老小都在,可就是心裡欠得難受。

我每天都給她寫一封信。信的內容無非是我今天做了什麽,明天要做什麽,無時無刻不想念你之類。最絕的是,為了討她歡心,信封都是我自己做的。單做一個信封當然也沒什麽特別,關鍵是信封上的字都是我一個一個畫上去的,任誰乍一看,也看不出和印刷上去的有何區別。

細說畫字的過程,那是相當麻煩。先拿鉛筆輕輕打格,然後找份報紙,把要寫的字挑出來,依樣一個個“畫”在信封上,標準的“印刷宋”。畫字也有講究,先用鉛筆打底,再用鋼筆描,橫平豎直,字間距相等。最後,輕輕用橡皮把鉛筆的痕跡擦掉。

哈文說我,這哪兒是寫信啊?純屬騙女孩呢!

怎麽能說騙呢?咱是飽含著真情實感的,要說“討好”倒是不錯。一大早起床就折信封,折完開始畫,等畫完了一抬頭,外面天擦黑了。我容易嗎我?哪個情竇初開的女孩子看見我這信封,不得瘋了?

我所有的信,哈文都留著,滿滿兩大盒子,搬了幾次家都沒丟掉。我偶爾沒事兒,拿出來欣賞欣賞,“小夥子太有才了!”

不過常常招來哈文的控訴:“你寫的信我都留著,我寫那些信呢?就算我字不好,沒保存價值,你態度也太不端正了吧?”

一番話說得我,無言以對,找個空溜之大吉。

1988年4月13日,是我們確定戀愛關係後,第一個哈文的生日。

正是感情突飛猛進的時候啊,哈文的室友和我一起策劃了一場“宿舍PARTY”,想給她一個驚喜。大概只有在那個年齡才會如此,戀愛雖然是兩個人的事,可很多時候更像是大家的事。

女生宿舍樓男生不讓進,男生宿舍樓女生隨便進,這完全有悖於“男尊女卑”之中國傳統思想,十分不合理!

還是哈文的室友仗義,幫忙幫到底,免費為我提供服裝道具。我穿上一件女士大衣,系一條大紅色的圍巾,再戴上帽子和寬邊眼鏡,鏡子前一照,能上《大眾電影》封面了,美!

這麽著,一群嘰嘰喳喳的女生簇擁著一個扭扭捏捏的“女生”來到了宿舍樓下。看門老大爺剛想仔細端詳端詳,就被姑娘們圍住問長問短,有點兒招架不住。趁著亂,我一溜煙鑽了進去。

剛一進門,給哈文嚇一大跳:這誰啊?怪裡怪氣的!

待我款款寬衣解帶,除去喬裝,哈文樂得差點兒背過氣去。

生日PARTY結束,已經不早,我急著趕在鎖門前溜出去,一慌就把帽子落在了屋裡,這下麻煩大了。

行至樓下,埋頭疾竄,被老大爺高聲喝住:“站住!什麽時候進來的?”

驚得我一哆嗦,站是站住了,就是不敢抬頭。周圍有些進出的女生看到有個男扮女裝的在這兒出洋相,哈哈樂出了聲。沒關係沒關係,我今晚就是專門給大家送歡笑的。

“我……我剛進來的。”我用蚊子的聲音說。

“不對吧!你哪個班的?男的女的?”

看來老大爺是不打算饒過我了,我只好潑皮耍賴,誰怕誰啊。

“你仔細看看,你說我男的女的?”

爭端是怎麽結束的,忘了。87級播音系男生李詠喬裝打扮混進女生宿舍討好女朋友,迅速在校園裡傳為佳話。

一年以後,1989年春節,我這個醜女婿上門去啦。哈文提前透了口風給我,她爸是個大孝子,搞定她爸,首先要搞定奶奶,奶奶高興,全家高興。

坐火車到寧夏已是傍晚,第一件事就是拎著禮物去三伯家看奶奶。奶奶長,奶奶短,嘴兒是要多甜有多甜。奶奶喜歡得不行,拉著我的手不放。

“這小夥子,好,白淨!要是我們家哈文像你這麽白就好啦。想當初我年輕的時候,也白著那!”

此後任何時候,我們回寧夏老家,第一件事都是看奶奶。“征服”了奶奶,後面自然一路綠燈。大姑大姨大姐一律說好,皮膚白淨,細嫩,會說話,手好看,懂事兒,一見我就喜笑顏開。

和哈文家人一起聊天,我才知道她父親不簡單,是一位高乾。二十多歲的時候,就被任命為本溪市稅務局長,周恩來總理親筆手書的委任狀。1958年,他赴寧夏負責成立回族自治區的籌備工作。

聽到這段歷史,我對準嶽父肅然起敬。別看我在家是老疙瘩,不怎麽乾活兒,到了這兒,可有眼力見兒了,特會獻殷勤。準嶽父起得早,每天早上6點,他起我也起,他做早飯,我打下手。

到了第二年,我已經將哈文一家老小“拿下”。

那時候家裡每月給我寄100塊錢,一個人湊合夠用,倆人可差遠了去了。總得講點兒浪漫吧?講點兒情調吧?

記得那次,我們在東四的大華影院看電影,散場後出來,餓了,去旁邊一家咖啡館買了一個漢堡包。說是漢堡包,其實就是個三明治,不到5分鐘吃完了。知道多少錢嗎?10塊!

我心疼木了,一路都在念叨:“貴死了!貴死了!”

哈文後來特記恨我,這男生怎麽這麽小氣,討厭!

“行啦行啦,花都花了還扯什麽呀?”她不耐煩地說。

那個月剛過一半,我的錢就花光了,只好厚著臉皮去找哈文。

“哎,媳婦兒。”

“呸!誰是你媳婦兒?”她對我怒目而視。

“行行,哈文,行了吧?”我趕緊識相地改了口,“那什麽,我這月沒錢了,要不把你的錢拿出來,咱一塊兒花,行嗎?”

這可是初戀啊,最忌諱談的就是“錢”。可是沒錢追什麽女孩兒,不是扯嗎?我可不想打腫臉充胖子。

後來的很多時候,每當哈文展開“如果你可以整天在家呆著多好”的幻想,就會遭到我的無情打擊。

“我也想整天在家啊,在家呆著怎麽掙錢?家裡生活怎麽維持?最後我不是偷樓上的,就是偷樓下的,信嗎?這是現實問題。”

我說的是大實話,卻令哈文惱火得很。不解風情,就知道錢!

話又說回當年,窮則思變,我掙錢的首選途徑是配音。去中央電化教育館給影視教學資料配音,每分鐘6毛錢。幾千字的稿子,15分鐘配完,能掙9塊。我們班當時有二十多個人去面試,最後就留下我一個,因為我踏實。15分鐘的片子,我之前要看上一整天,熟悉內容,對口型。運氣好的時候,一個月下來能掙一千多。80年代末,絕對大款了。

後來又找了個來錢更快的活兒,在內蒙古飯店一層的歌廳裡當駐店司儀,每天晚上主持兩場演出,工資一天一結。

哈文唱歌很好,當年代表七大藝術院校參加過全北京市的大學生巡演。我覺得這種事吃力不討好,沒勁。要玩兒就玩兒真的。

“別盡給我現眼,既然是我媳婦兒,跟我出去!”

“呸,誰是你媳婦兒?”哈文一把把我的手打開,“出去幹什麽?”

“掙錢!”

“掙錢?”她猶豫了一下,“能掙多少?”

“錢不多,我努力!”

說完,我拽著她來到內蒙古飯店,介紹她當駐唱歌手,開始了“夫唱婦隨”的兼職生涯。算起來,一個月賺的錢少說也有一千多。

有錢了,就開始臭美。誰讓我骨子裡就臭美呢?我們倆所有的衣服,都是我親自設計的“情侶款”,我們一起坐公車去買布料,拿到定福莊附近的一家小裁縫鋪裡做。我做事馬虎,有時候人下車了,面料卻落在座位上,找也沒的找,經常挨哈文罵。

穿上自製情侶裝,如果只看腰部以下,我們倆就是一個人,褲子的款式、花色一模一樣。幾年以後,出了一個叫陶金的搖滾青年,帶火了短款西服和蘿卜褲。哈文作證,這身行頭,早他好幾年我就已經發明了。

說起錢的好處,還真是一言難盡。

每回她的同學、朋友到學校裡來玩兒,都是我慷慨解囊,去小賣部買優酪乳招待他們。現在說來,優酪乳不值什麽錢,在那個年代還是挺奢侈的。況且架不住一來就來四五個,有的還特不拿自己當外人,“我就愛喝優酪乳,來倆!”

心裡疼不疼另說,我臉上始終熱情洋溢,“大家隨便喝,哈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哈文,你男朋友不錯啊!”“來倆”的那位開始說我好話。

“什麽呀?這就是我男同學!”哈文糾正道。

氣得我,咬牙也不是,切齒也不行。只好笑裡藏刀加以補充:“我是她關係特好的男同學。”

我一向自認為財商不低,何況男人為自己心愛的女人掙錢,天經地義。配音、司儀、駐唱,掙的都是小錢,真正稱得上“第一桶金”的是1991年。朋友辦了個小公司,我幫著倒騰了幾筆買賣,半個月賺出了別人幾年的工資。當然,絕對不違法。

揣著錢,我跟哈文回寧夏拜見嶽父母,腰杆不由得直了許多。

之前哈文老跟我說,她三伯的女兒懂事,工作兩年,給家裡換了台29英寸的彩色電視。這弦外之音我懂。

坐在未來的老丈人面前,我從包裡拿出一摞人民幣,瀟灑地往桌上一放,“這是我孝敬您的,明天給您買台新電視,我已經看好了,29寸松下。”

環視客廳一周,我看沙發也挺舊了,看上去灰撲撲的,還是20年前的樣式。於是我又拿出一摞人民幣,“這錢,買套皮沙發,帶拐角的。這套該淘汰了。”

老頭兒打心眼兒裡受用,哈文也跟著長臉。啥樣的女婿叫萬裡挑一?答案不言自明啊。

一扭頭,看見哈文姐夫過來了,“姐夫,來,坐坐!看看我給你帶的什麽。”我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個紙箱子遞給他,“日立888錄影機,咱以後在家也能看錄像了!”

“謔,這家夥得多少錢?”姐夫喜出望外。

“小意思,您就可勁兒看吧。”

這天,一家人皆大歡喜。最有面子的就是哈文。

第二天早上我睡過頭了,睜眼一看表,8點整。壞了!鬧鐘怎麽沒響啊?還得幫老頭兒做飯哪!我一個鯉魚打挺跳下床,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突然有人敲門,輕輕的三下。

“李詠,起來了嗎?早飯已經準備好啦!”居然是準嶽父的聲音,老人家親自來叫我吃早飯!我一時間還真有點兒恍惚。

穿戴齊整出門,洗臉刷牙,然後來到餐桌前一看,嗬,待遇真不一樣,連茶都沏好了。

我吃著飯,哈文的媽媽又是慈愛又是心疼地說:“孩子,剛掙錢,省著點兒花,往後日子長著呢。”

“哎,你懂什麽!”準嶽父忙在一旁打斷,“這孩子心裡有數著呢,知道掙倆只花一個。”

我兩邊點頭,“您二老說得都對!”心裡卻在偷著樂。這可真是,從奴隸到將軍啊!

摘自《詠遠有李》李詠 著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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