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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億加”的笑果文化是怎樣煉成的?

作為掌管著一幫文藝青年們的大家長,笑果文化聯合創始人、CEO賀曉曦一直都在琢磨怎樣可以讓脫口秀更好地“出圈”。

自從笑果文化2014年成立以來,國內的脫口秀風潮也日漸興起,但略微尷尬的是,綜藝吸引了大量觀眾,但線下很難有路人說得清脫口秀到底是什麽。

“另外拍出來的照片就是黑不隆冬一個人在那講,發朋友圈都不是一個很性感的表現。”賀曉曦有點殘念,“別人都不會說,這是一個好酷的地方,我想去。”

後來他覺得,除了演出,脫口秀應當與一些更時尚的文化標簽聯繫在一起,讓大家覺得這個地方有趣,才能主動融合進喜劇本身的行進動線,而非僅僅遠觀。

正是基於這種創意嘗試,今年5月20日,集脫口秀演出、喜劇主題酒吧、快閃店等於一體的笑果線下喜劇中心噗哧HUB在上海正式開業。這被外界認為是笑果線下布局的一個重要節點。

而就在8月的末尾,笑果又在北京幹了第二件線下大事:在協作胡同一個2000㎡的場地內,他們3天內辦了17場脫口秀,分別為大咖專場、新人場、Roast battle、雙拚場、女性專場、漫才專場、魔術專場、英文專場和粵語專場。

這些演出和設計師奶子的“扎心漫畫”展、設計師款娃娃機、公路商店的彈球機以及噗哧脫口秀經典周邊等,共同構成了笑果打造的一場“喜劇周末”。

“如果說以往的脫口秀演出都是晚上7點開始,觀眾們6點半來,9點結束回家。那麽,來到‘喜劇周末’,大家還可以逛一逛、喝喝酒、聊聊天、看看展。過程中可以拓展大家的活動太空,增加他們的接觸點、消費點和傳播點。”

在賀曉曦看來,這正是他們想要嘗試的線下演出2.0模式:以內容為核心,以周邊為輔助,不斷拉長線下的時間和太空線。

“時間到了”

會有這種新的嘗試,一定程度上是笑果這幾年積累的水到渠成。

在笑果最開始涉足行業的時候,國內幾乎沒有同業氛圍,第一檔脫口秀節目《今晚80後脫口秀》也是笑果文化創始人、董事長葉烽在東方衛視時做的節目。圈裡來來回回也就那麽些人。賀曉曦曾經跟演員們開過一個玩笑,“你們不要坐同一輛車,萬一出車禍,中國脫口秀就沒有人了。”

“其實整個大致的推動邏輯也不能叫製造一個行業,只能叫推動年輕人的生活方式。可能我們采取的路徑是先用節目去比較高效的宣講,讓大家知道這是一個什麽東西。”賀曉曦說。

《吐槽大會》正是這個“宣講”的關鍵點。這檔喜劇脫口秀每期邀請一位主咖,其余嘉賓輪流調侃,以優雅而精確的吐槽作為賣點。作為一檔綜藝節目,《吐槽大會》的成績無疑是驚人的:兩季20期節目共累計35億次播放量,單期最高超過2億,總彈幕數達到1456.5萬次,評論互動量達108688次。在此之前,沒人會預料到一檔脫口秀節目可以如此影響廣泛。

恰到好處的“冒犯感”是《吐槽大會》的點睛之筆。例如第一季第四期,節目組請來春晚“神獸”蔡國慶,後者曾21次登上春晚舞台,被稱為可以召喚3次神龍。主持人張紹剛一開場就精準打擊:蔡國慶的歌聲非常甜美,導致他最早期那幫已經五六十歲的歌迷,現在普遍都血糖偏高。

這種具有輕微刺激的“冒犯感”是觀眾從中國傳統小品、相聲不曾獲得的新奇體驗,有媒體形容《吐槽大會》是將說話進行了系統化的整合和技巧性的再改造。如何確定這個“冒犯”的邊界也是技術活兒,負責日常培訓的史炎(笑果文化全資子公司笑友文化CEO,承擔脫口秀培訓、線下演出、場景拓展等業務)在對界面科普時強調了核心邏輯,冒犯不是最重要的,重點是要引發大家思考。“就是我撓你的癢癢你才會意識到,我的存在在那兒。”

這檔節目火了之後,笑果快速擴張,在一年半之內接連上線了五檔節目:《脫口秀大會》、《超級故事會》、《冒犯家族》、《吐槽大會》第二季和《周六夜現場》。儘管在人們提到笑果的時候,有時仍無可避免地優先誇獎《吐槽大會》,但在賀曉曦看來,既然要做一個行業公司,就不可能僅僅讓觀眾停留在吐槽的爽點,而是要盡力去營造一種多維生態。

“現在講喜劇你腦子裡邊可能有段子,有情景劇,有《周六夜現場》還有《吐槽大會》,那這樣喜劇的邊界才算被打開,這是一個更有價值的嘗試。”

相比公司的其他系列,笑果和優酷合作的《周六夜現場》由於有原版珠玉在前,在剛上線之時曾遭到一些本土化不力的質疑。在回應時,熱愛運動的賀曉曦舉了個跟籃球相關的例子,“這件事情就像看完了NBA之後再看CBA,你肯定覺得不滿意。但是很簡單,一種是咱們就不打CBA,我們就等,等20年以後達到NBA的水準再打。另外一種可能性是我們現在開始打,你們也且罵,罵到我們技術進步。”

在確定了“中國式喜劇”的主題後,團隊在編排上不斷地進行著調整。比如在分析節目的收看數據時,《周六夜現場》團隊發現音樂環節的拖拽率較高,就弱化了原版節目中的音樂秀環節;後來又發現中國的觀眾需要對卡司有更熟悉的了解才能進入劇情,他們就把原版中僅有3分鐘的喜劇時間稍作延長。

“國劇罵了這麽多年,我們想往十年前推,有誰要看國劇?當時看的是台灣,看的是韓劇、日劇。最後改變這個格局的不是批評的人,是那些你們批評過最後改變的人。”賀曉曦說,笑果願意接受批評,因為後者可以修正自身。最糟糕的其實是因為覺得難就憋著,那這個事情的好結果可能就永遠不會到來。

“SNL本身的邏輯也是這樣子,它有一句原版的金句:我們其實從來沒有準備好,我們只有一種狀態叫時間到了。”

構建新世界

在《周六夜現場》收官之後,笑果文化成為國內第一個擁有3檔流量超過十億網綜節目的內容公司。這或許也是他們選擇在此時打造“喜劇周末”的原因之一。

賀曉曦覺得,從去年的《吐槽大會》開始,到之後的各種線下演出,一年半以來的沉澱終於可以讓笑果的“庫存”拿出來檢驗了。

檢驗的方式,就是去嘗試建構一個嶄新的喜劇世界。通過世界觀傳遞深層價值是賀曉曦看來最好的內容生產方式,比如迪士尼樂園,本質上吸引人們的其實是那種夢幻和浪漫之感。

在笑果的設計之中,無論是噗哧HUB還是喜劇周末,都是在用線上相關內容設定一個線下娛樂消費場景。例如噗哧脫口秀的經典周邊大笑止喪糖、段子手紙等等,都是構成這個喜劇世界的微小分子。

噗哧俱樂部承擔的角色則是為笑果的線下場景輸送人員。目前,在北上廣深、杭州、蘇州、南京、成都、重慶等地都已經建立起了噗哧俱樂部,由史炎負責資源整合,形成統一的線下品牌。

“基本的模式就是我們俱樂部會有一個開放麥,新人演員會去裡面打磨自己的段子,我們會有一些有經驗的人幫他們做一些改稿,每年選一些各地湧現出來比較有天賦的演員來上海訓練營集中培訓。”史炎說,除了上海的據點收一點費,其他俱樂部的演出基本上都是免費,並且還附贈酒水,因此這會是一項“永遠虧錢的長期投入”,但為了人才,必須要做。

在這次實驗性的喜劇周末中,沒有出現李誕、池子、建國等笑果頭部藝人的蹤影,而是更多地讓位給了新人,史炎在採訪中解釋了這樣做的原因,“我們之前是因為沒有人,所以不得不把一些只打磨了幾個月、甚至更短的時間的演員放到線上了。現在稍微緩過來了,有一批人了,所以希望把這個模式打造的更成熟。”在賀曉曦和史炎的計劃中,這些第二梯隊、第三梯隊的年輕人將在線下經受更成熟的訓練。這也是國外喜劇行業的慣例,一名演員至少要經過五年左右的線下打磨,才能熟悉舞台和觀眾,進而形成自己的個人風格。

從目前的布局來看,笑果相對可對標的范例是日本的吉本興業株式會社。吉本興業是一家大型藝人經紀和電視節目製作公司,目前旗下有700餘名藝人,在綜藝節目的曝光率超過79%。其在搞笑藝人的經營方面尤其出挑,被稱為“搞笑綜合社”。主要藝人有西川清、桂三枝、笑福亭仁鶴等,近年來還將寶塚歌劇團出身的風花舞也收入麾下。其在日本境內共擁有30余家劇院、 Live House以及多媒體劇場,始終在日本演藝公司收入排行榜上名列第一。而吉本興業之所以能發展成一家複合型公司,核心驅動力就是其線下的喜劇演員培訓學校。

每年約有1000名學員進入這所培訓學校,表現出色的會在小型劇院表演,按成績判定是否能“晉升”至更大的劇院。當這些演員成長為頂級喜劇人才之後,將有機會出演多個電視節目。這與笑果噗哧學院、俱樂部構成下遊,若乾檔綜藝位居上遊的生態異曲同工。

“別人就是一個製作公司,但是我們是一個生態公司,我們不僅有節目製作,我們還有線下。可能你說砸錢能砸出個節目來,但是你砸不出人來。”這也正是史炎比較驕傲的一點,他認為在脫口秀的世界裡,笑果正在構建自己的小宇宙。這個宇宙的迷人之處在於混合了不同演員的個色氣質。

“每個演員的風格只能以他的名字來定義。比如說國外的宋飛,也有人把他概括成觀察式喜劇,但是我覺得,他就是宋飛。”

內心開放

隨著公司發展,笑果也逐漸有了一套篩選演員的機制,這個機制主要由三個維度組成:觀察世界的獨特角度、旺盛的表達欲和某些風格化的個人標簽。

事實上,笑果旗下的藝人們也的確都有著強烈的個人風格:李誕看似荒誕不經,但言語中總能嗅到隱匿的一絲悲涼。池子要更有銳氣一些,個性讓他有那麽一點混不吝的意思。而史炎本人,更像是知識分子自嘲派的,畢業於上海交大的他時常在表演中用到這個梗,微博頭像也是交大的一個井蓋,上書一大字:汙。

史炎

賀曉曦認為他們都具有一種喜劇精神,這種共性使得笑果對外呈現出了一種統一的氣質。

“會往內看,認同自己,然後寬容多元。把這個事情幽默地表達出來,接受批評,具有開放性。”在描述一個典型笑果人的時候,賀曉曦提到了如上關鍵詞。

這些特質暗合了當今年輕人的一些價值觀:不被定義,內心開放。因此,在為期三天的喜劇周末裡,來到現場的5000餘人也基本都是戴著漁夫帽、穿著潮流T恤的年輕人。史炎覺得,跟年輕人溝通的秘訣有時候很簡單,只要告訴他什麽東西酷,什麽東西有意思就行了。而大部分時候,史炎和他的夥伴們都能比一般人更早地發掘出一些與“酷”相關的東西,這讓笑果總是擁有大量的年輕人支持,“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英國達人秀》,一個失語者,他沒有辦法說話,但是他上台用電子合成器講了一段脫口秀,你說酷不酷?”

這些比較酷的人類相處的時候也有點意思,用史炎的話來說就是會不斷地接梗。“比如你哪怕沒有說梗,你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這些人可能一個梗接一個。今天路上特別堵,我剛才還寫了一個。我說北京的交通打一個北京的小吃,爆肚(堵)。”

不過,在如此高速運轉的狀態下維持創新並非易事。除了不斷地培養新的人才,笑果還在去年11月投資了泛二次元公司青豆結冰。後者起家於B站,小製作網劇《說的就是你》和綜藝《故事王》在站內都有不錯的成績。“從我的個人審美,包括李誕,我們都覺得那個挺好笑的。怎麽講,就是說我們覺得很好笑,但是我們做不出來。”雖然青豆結冰瞄準的人群好像要更年輕一些,但賀曉曦覺得,在喜劇品位這件事上大家是相對一致的,那麽就有可以操作的太空。

目前,青豆結冰和笑果、愛奇藝共同製作的《超級故事會》已經有了三集試播集,在B站也能找到李誕和池子的個人cut。和B站製作的《故事王》第二季也即將在11月播出。

李誕和池子這幫老員工們如今也並不輕鬆。一方面,他們要作為主咖撐起笑果的頭部節目,另一方面他們也是新人們的精神標杆。從任何意義上來說,他們都不能“掉下來”。在上進層面,這些文藝青年們的努力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

賀曉曦覺得這也是自己比較得意的一點,公司的自驅力很強,這就會直接感染新來的員工,“像這些小孩,我們也不要求他們在這裡聽,他就會自動來說我要聽,我要看別人怎麽演,我回去想,他們為什麽比我們牛逼。”

當然,想要建立一個新生態的笑果也正面臨著走進深水區的挑戰。在過去幾年,他們完成了中國新喜劇從0到1的一個築基,但眼下想要再前進一步並非易事。

最大的困難還是人員。在講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賀曉曦提了一個“核心喜劇人口”的概念,“你感覺永遠國家隊只有十一個人,但是這十一個人是從多少人裡邊選出來的其實特別重要,對吧?”對於這個行業來說,只有越來越多的人接觸到喜劇,接收到喜劇培訓,才有機會增加頂層喜劇的數量和品質。

史炎無疑是具有樂觀主義精神的那一類人,在他看來,難恰恰說明了機遇。“我們現在終於有一次,可能也是我們這輩子唯一一次機會,去定義或者去按照自己的規劃設計一個行業出來,這是一個巨大的吸引力。”史炎和這個公司的許多人一樣,為了這種不確定性,放棄了曾經安穩優渥的生活。代替日常來驅動他生活的內核,已經換成了一種名為喜劇的幽默精神。比如採訪中,史炎倒推出現存的人類是史上最有幽默精神的,因為只有歷史長河裡最有幽默精神的那1%存活了下來。“這是一個自然選擇結果。”

經常有人問史炎脫口秀的春天什麽時候會來,他雖有些疲乏,但仍樂於描述他理想當中的那個情境:“非要問我的話,我想象的美好場景應該是比如說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帶著自己的孩子,來看一場脫口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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