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雄安，未來人們想到的關鍵詞，可能是人工智能

IT可能會是雄安的支柱產業

雄安希望能做成門類相對齊全的產業鏈

2017年12月20日，7台百度Apollo自動駕駛車輛，在雄安新區進行了載人路測。圖/視覺中國

雄安：建設全球領先的數字城市

本文首發於總第852期《中國新聞周刊》

現在，當你在雄安的路邊一招手，停下的可能不是一輛計程車，而是“三蹦子”。和中國很多縣城一樣，“三蹦子”在雄安新區所在的三縣仍然是廣泛存在、很接地氣的交通工具。

不過，“未來已來”，這句話用來描述雄安，再合適不過。

2017年12 月 20 日，7 輛“無人車”從安新縣凱盛酒店出發，全程在無人駕駛的模式下行駛了約4公里路程。這是百度 Apollo 自動駕駛車輛在雄安路線上的一次實際路線測試。

除了百度，阿里巴巴、騰訊、京東等互聯網企業都已經紛紛搶灘登陸雄安新區。雄安新區的設立，為這些互聯網巨頭提前布局能決勝未來的技術和戰略提供了一片天地。

未來，雄安有可能直接從“三蹦子時代”，直接跨入“無人駕駛時代”。而這只是雄安未來發展高端高新產業的一個縮影。

 尖端產業將集中在起步區 

“我理解，高端是從產業層次角度，高新是從創新層次角度來定位。”雄安新區管委會改革發展局負責人（以下簡稱改發局負責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雄安要發展的“高新”，主要強調高技術含量和創新性。

根據公布的《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以下簡稱規劃綱要），雄安產業的總體定位是：瞄準世界科技前沿，面向國家重大戰略需求，通過承接符合新區定位的北京非首都功能疏解，積極吸納和集聚創新要素資源，高起點布局高端高新產業，推進軍民深度融合發展，加快改造傳統產業，建設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協同發展的現代產業體系。

產業發展重點集中在這些領域：新一代資訊技術產業、現代生命科學和生物技術產業、新材料產業、高端現代服務業和綠色生態農業。

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務院副總理、京津冀協同發展長官小組組長張高麗在2017年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對雄安的產業思路作過一次權威解讀。

他說，“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指出，雄安新區千萬不能搞成工業集聚區，更不是傳統工業和房地產主導的集聚區，要在創新上下功夫，成為改革先行區。”

產業的頂層設計中，核心集中在“創新”兩個字。張高麗在這篇專訪中作了詳細闡述：“要堅持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把創新驅動作為雄安新區發展的基點，加快制度創新、科技創新，完善創新創業環境，積極吸納和集聚京津及全國創新要素資源，通過集聚科研院所和發展高端高新產業，打造一批高水準的創新創業載體，吸引高新技術企業集聚，建設集技術研發和轉移交易、成果孵化轉化、產城融合的創新引領區和綜合改革試驗區，打造京津冀體制機制高地和協同創新重要平台。”

一批與產業定位相關的企業，已經紛紛搶灘落戶雄安。2017年9月28日，雄安新區管委會發布消息稱，從雄安設立的消息發布後半年時間內，首批落戶的企業有48家，包括阿里巴巴、騰訊、百度、京東金融、360奇虎、深圳光啟、國開投、中國電信、中國人保等。

落戶的企業中，能看出一些未來的產業特徵，比如，首批48家企業全部為高端、高新企業，其中包括前沿資訊技術類企業14家，現代金融服務業企業15家，高端技術研究院7家，綠色生態企業5家，其他高端服務企業7家。48家企業中，中央企業19家，民營企業21家；來自北京的企業24家，來自深圳的企業13家。

 “IT可能會是雄安的支柱產業。其中，軟體產業面非常廣，人工智能也會滲透到各個領域，無論是軟體服務公司、芯片公司，雄安都不拒絕。”改發局負責人解釋，雄安希望能做成門類相對齊全的產業鏈。

他透露，雄安正在研究產業準入的禁止類清單和鼓勵類清單。國家去產能行業，包括高汙染、高能耗企業肯定會被禁止。一些佔用資源較大的製造類企業，比如汽車製造不一定能落地雄安，研發的有可能進入。

這位負責人坦言，一般製造業並不符合雄安的產業定位，畢竟新區資源非常有限。

雄安產業的太空布局也大有講究。根據規劃綱要，雄安的起步區，突出承接和尖端兩個關鍵詞，“重點承接北京疏解的事業部門、總部企業、金融機構、大專院校、科研院所等功能，重點發展人工智能、資訊安全、量子技術、超級計算等尖端技術產業基地，建設國家醫療中心。”

五個外圍組團，與起步區是分工協作的關係，周邊再布局一些特色產業小城鎮。比如，在北部小城鎮主要以高端服務、網絡智能、軍民融合等產業為特色；在南部小城鎮主要以現代農業、生態環保、生物科技、科技金融、文化創意等產業為特色。

未來，軍民融合產業也會是雄安的一個產業亮點。軍民融合已經上升為國家戰略，在中共十九大報告中提出要“堅定實施”7個“戰略”，其中之一即是——軍民融合發展戰略。

從世界範圍看，尤其在西方發達國家，軍民融合有利於促進經濟發展方式轉變和經濟結構調整。比如，20世紀60年代波音公司將KC-135空中加油機和B-52遠程轟炸機技術向民用飛機轉移，生產了波音707客機，迅速打開了國際民用航空市場，一舉改變國際民用航空產業格局。

“雄安新區未來必須要在軍民融合方面落實國家戰略。”改發局負責人透露，雄安新區目前軍民融合相關研究機構和企業都在廣泛接觸，一批高科技含量的軍民融合項目將落戶雄安。

“我們要的是對軍隊裝備智能化和現代化有核心技術支撐的企業。”這位負責人說，好的軍民融合企業，利潤率都很高，符合雄安的產業定位，而且雄安在發展軍民融合類企業方面會有特殊優勢。這裡離首都近，很多軍工集團可以把研發基地放在雄安，而生產可能在別處，“雄安要集中發展高端研發，和其他主要從事生產製造的地方，形成協同布局。”

 建在“區塊鏈”之上的城市 

2017年10月15日，雄安新區管理委員會官方微信公號“雄安發布”，推送了一條消息：“螞蟻金服副總裁、阿里集團合夥人彭翼捷一行在14日到雄安新區進行區塊鏈建設方案匯報。”

雄安新區會與區塊鏈發生什麽化學反應？這讓很多人看不懂。

從2017年開始，區塊鏈成為全球炙手可熱的新風口，但很多人對區塊鏈的認知還停留在：區塊鏈是比特幣的底層技術。

區塊鏈技術本質上是一個去中心化的數據庫，《經濟學人》雜誌曾把區塊鏈技術稱為“信任的機器”，通過技術和安全方法，打造一種全新的、不需要第三方背書的信任機制。

“區塊鏈相對於傳統的塊數據存儲方式來說，最核心的優勢是，把核心數據存在區塊鏈上，能保證城市治理的公平性、透明性和數據的可信性，因為區塊鏈上的數據是不可篡改的。”螞蟻金服戰略部高級專家張亞男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區塊鏈技術對於雄安的意義在於，整個城市的核心數據，以及人的核心數據，都會在區塊鏈上留存，不僅可以建設誠信社會，在社會資源分配、社會治理方面，都能極大提高公平性和透明性。

張亞男是螞蟻金服雄安專項工作組的負責人之一，很早就介入到雄安項目中。她說，在阿里巴巴集團內部，專門為雄安項目成立了專項項目組，包括阿里雲、螞蟻金服和菜鳥網絡等幾個子公司都參與進來。

在落地雄安的企業中，阿里巴巴是走在最前面的參與者之一。在去年7月，馬雲親自帶隊去了上海，參加了一個研討會。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包括京津冀協同發展專家谘詢委員會組長徐匡迪等，都參加了這次座談會，阿里巴巴與雄安新區的合作也是在這次會談中擦出了火花。

2017年11月8日，雄安新區與阿里巴巴、螞蟻金服簽署戰略合作協定，宣布雲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區塊鏈、金融智能等技術將全面應用到雄安的城市規劃和運營中。

“在跟新區溝通的過程中，有很多共同的認知，加速了阿里集團和新區合作的進程。”張亞男介紹，雄安希望從城市建設之初，就讓科技扮演重要角色，而區塊鏈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

如何推進區塊鏈方案在雄安落地，是螞蟻金服與雄安合作的一個重點。

邀請掌握核心技術的科技公司，為雄安設計未來的藍圖和路線圖，這是雄安與眾不同之處。據《中國新聞周刊》了解，除螞蟻金服在為雄安提供數字金融、區塊鏈建設方案谘詢之外，百度公司也在與雄安合作，參與智能交通的規劃谘詢。

在前述10月的那次會談中，螞蟻金服提出了一套雄安區塊鏈建設方案，涵蓋民生、政務、商業三大領域應用。

區塊鏈技術有望率先在雄安的租房場景中加以試水。張亞男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由螞蟻金服負責的雄安房屋租賃管理平台一期已經完成，底層區塊鏈平台的搭建，也已經完成了一部分。

未來，區塊鏈還將更多用於雄安的城市管理和社會治理。2017年9月，“雄安發布”推送的一條消息中發布了很多讓人眼前一亮的資訊，其中提到，雄安要實現對政府行為的全方位監管。比如，在政府管理中引入大數據，對工程建設招投標等每一項決策，進行全過程資訊留檔，作為證據隨時可以調取查看，出現問題依法問責。

張亞男表示，螞蟻金服將會把企業的多項技術能力植入雄安建設方案中，區塊鏈、金融雲、信用、生物識別、金融智能、風控安全等，都將在雄安全面布局運用。

在與雄安的對接中，如果隻談項目，隻談生意，將會失去企業未來的格局。這一點，馬雲看得很清楚，他直白地表示：阿里巴巴的出發點不是到雄安做生意，而是拿出最先進的技術和創新資源，將雄安新區打造成未來城市的標杆和中國樣本。

 全球人工智能產業高地 

一個城市的特色優勢產業，很可能會成為這個城市的關鍵詞。比如，提起上海，人們會想到金融。提起深圳，會想到IT。而提起雄安，未來人們想到的關鍵詞，可能是人工智能。

產業方面，規劃綱要提出，雄安要“搭建國家新一代人工智能開放創新平台，重點實現無人系統智能技術的突破，建設開放式智能網聯車示範區，支撐無人系統應用和產業發展。”

而人工智能運用於城市，目標是推動雄安建設全球領先的數字城市。規劃綱要明確提出，“堅持數字城市與現實城市同步規劃、同步建設，適度超前布局智能基礎設施，推動全域智能化應用服務實時可控，建立健全大數據資產管理體系，打造具有深度學習能力、全球領先的數字城市。”

未來，雄安城市運行的方方面面都將搭建在“智能”的平台上。比如，城市運行最基礎的能源、交通、物流等將是智能系統；城市治理也將形成智能體系，包括智能政務、智能環保、數字城管等；企業與個人數據账戶，將探索建立全數字化的個人誠信體系；針對百姓的民生服務，將搭建普惠精準、定製服務的智能教育醫療系統，打造以人為本、全時空服務的智能社區。

人工智能還將廣泛應用於雄安城市中的各類場景，最典型的是智能交通。根據規劃綱要，雄安將搭建智能交通體系框架，以物聯感應、移動互聯、人工智能等技術為支撐，構建實時感知、瞬時響應、智能決策的新型智能交通體系框架。

特別是，將會推進智能駕駛運載工具的示範應用，發展需求響應型的定製化公共交通系統，智能生成線路，動態響應需求。探索建立智能駕駛和智能物流系統。

雄安可能會是中國智能交通和無人駕駛真正落地的第一城，甚至在全球城市中也為數不多。這為很多掌握人工智能核心技術的公司，提供了施展舞台。

“很多地方都在發展人工智能產業，但在雄安，我們的應用會走在前面。”雄安改發局負責人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雄安從建設之初，每一寸土地都會數字化，數字城市和物理城市形成共生的關係，“甚至可能走在全球的前面。”

在雄安新區管委會所在的奧威大廈，各類公司、企業頻繁進出，不斷把他們最新的想法與雄安進行對接。

在人工智能、無人駕駛領域領跑的百度，正在與雄安保持頻繁的溝通對接。

去年12月20日，百度無人車在雄安進行了實際路線測試，當天百度還與雄安新區管委會正式簽署戰略合作協定，雙方宣布將充分利用雙方優勢資源和技術，共建雄安AI-City，打造智能城市新標杆。雄安新區黨工委書記陳剛表示，歡迎百度在雄安新區籌建開放的、國際化的國家級人工智能實驗室、高端應用研究機構，特別是建設無人駕駛高新產業的示範區。

1月11日下午，百度無人駕駛團隊與雄安新區管委會改革發展局又一次坐在一起，探討如何推進無人駕駛和智能交通在雄安落地。

《中國新聞周刊》在現場獨家獲知，百度無人駕駛團隊負責人表示，“Apollo（阿波羅）”平台（百度面向汽車行業及自動駕駛領域的合作夥伴提供的免費開放平台）如何與城市結合，尤其是和雄安這樣的典型城市結合，是百度目前的關切。

從技術層面看，無人車還處在快速迭代中，並未達到完全成熟和大規模商用階段。百度在2017年10月宣布，將與合作夥伴在2019年前後借助Apollo實現L3級別自動駕駛汽車量產，並於2021年前後實現L4級別汽車量產。

目前自動駕駛分級標準大致為5級，其中L3為有條件的自動化，L4是高度自動化。在L3級自動駕駛下，自動系統既能完成某些駕駛任務，也能在某些情況下監控駕駛環境，但是駕駛者不能睡覺或深度休息。不過，L3和L4距離L5完全自動化仍有差距。

儘管如此，無人駕駛探索，對雄安這樣的未來城市具有不可低估的意義。

前述百度無人駕駛團隊負責人介紹，真正的智能交通模式下，可以為自動駕駛汽車設定特定線路，進行限速，出行會更安全，而且能使汽車保有量減少，“加拿大多倫多曾做過測算，在採用無人駕駛之後，整個城市出行的車輛需求量能減少到原來的三分之一，更多路線太空規劃可以讓位給行人。”而且，能夠重新定義城市路線和基礎設施，讓路線規劃也更加智能，讓車和路線可以更加協同。

“政企學界各方面對智能交通未來的發展趨勢已基本形成了共識，雖然發展路線可能會歷經坎坷，但會嘗試沿著智能交通、無人駕駛方向走。”雄安改發局負責人表示，對於這樣的重大創新，雄安當然要去謀劃，而且要奔著全球領先去幹。

 創新能力將對標全球最高水準 

目前BAT、京東、360等互聯網龍頭均從自身的優勢技術出發，包括人工智能、金融科技、物聯網及大數據等，希望將業務場景與運營經驗落實到雄安新區的規劃建設中去。

“這些大企業在雄安的定位不能局限於地區業務，因為雄安的眼光不僅是在很多領域做到國內第一，而且是實施特殊人才政策，面向全球吸引人才做到全球領先。”雄安改發局負責人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這並不意味著一定要企業把總部搬到雄安，但布局在雄安的業務，肯定是要面向全球具有競爭優勢的。

《河北雄安新區規劃綱要》在描述雄安如何打造全球創新高地時，用了三個“國際一流”：搭建國際一流的科技創新平台；建設國際一流的科技教育基礎設施；構建國際一流的創新服務體系。

具體而言，雄安將積極布局建設國家實驗室、國家產業創新中心、國家重點實驗室、工程研究中心等一批國家級創新平台，努力打造全球創新資源聚集地。將“建設世界一流研究型大學，培育一批優勢學科，建設一批特色學院和高精尖研究中心”。

“發揮創新型領軍企業引領作用，面向產業鏈上下遊中小企業，構建線上線下融合的創新支撐服務體系。加快培育科技型中小企業，構建全鏈條孵化服務體系。”

改發局負責人表示，雄安產業戰略中，初期要實現快速集聚，長遠要做強做優，“雄安要發展總部經濟，肯定歡迎大企業，尤其是世界500強企業落戶。”

是否會有央企總部搬遷到雄安？在他看來，企業總部的疏解，需要中央的決策，不僅僅是產業問題，但肯定會有一批央企把新業務總部布局在雄安，“新業務可能暫時佔比不大，但未來具有巨大潛力，新業務總部也可能最終成為一總部。”

他表示，除了大公司，雄安歡迎創新性中小企業，致力於催生新的BATJ，新的華為、華大。雄安未來不能隻進大公司，“將來在新區會有各類創新創業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