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華：我不是你的晨鍾，你也不是我的暮鼓

方華，筆名泥人，安徽巢湖人。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中國化工記者協會理事，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巢湖市作協主席，《巢湖》執行主編，《巢》詩刊主編。詩歌、散文、中短篇小說等類體裁作品百餘萬字，散見國內、北美、東南亞及港澳台等地區千余家報刊。作品入選多種選集，一些作品被文摘類報刊轉載，多篇作品被選入中小學生輔導教材及試卷。出版詩集《藍——泥人詩選》《虛擬的村莊》、散文集《攀在樹上的童年》《折疊的時光》等。

儀式

掛在牆上的一副面具

它的猙獰

時時提醒你的恐懼

你跪拜 是因為你內心的慌亂

還有茫然 一炷香火

安撫你漂浮的靈魂

你說你是作繭自縛 卻是

心甘情願

每一次都像是回到

青春期那場愛的表白

我是自由的

那一天 當我這樣自負的對你說

我恍然看見

一泓清水中自己的倒影 竟是那樣的

手足無措

晨鍾暮鼓

我不是你的晨鍾 你也不是我的暮鼓

這禪意嫋嫋的音波

響自何處

我是那塊億萬年的岩石

終有一天將化泥土

而你是我身邊的那片落葉

在一聲梵音中沉淪 沉陷

誰在那片接近死亡的樹林後

為我們誦經 超度

神啊 你不顯身

卻要讓我們頂禮膜拜 自行修煉

一座座廟宇

都在山那邊坍塌了

灰飛煙滅時

你敲我心中的鍾 我撞你

懷中的鼓

海市蜃樓

是一種真實的存在

在目力不及之處 住著

我的前世

它在我的生命裡出現過

我確定 那時

是多麽的現實 和幸福

而當下 是多麽的

虛幻

我聽見了她的呼喚

雲一般的洶湧

將我籠罩 覆蓋

像那一樹的蔥蘢

我也是一種存在的真實

在時空的這一邊 站成

她的蜃景

如果角度更換

時光鬥轉 誰還是誰的

仙境

錦鯉

她的面容 體型 神態 妝飾

像極一條錦鯉

她從底層浮上來

覓食 或者呼吸新鮮空氣

我們看到了她的優雅 卻看不見

她的掙扎

她有時潛伏在一叢水藻

或者是一葉浮萍下

自以為是 等待時機

更多是自覺地

激起一片水花 想攪動

那一池春水

她會愛上一條金鯉 抑或是一條紅鯉

而往往被一條花鯉誘惑

她的淚被一泓清水掩飾

忽略

受到驚嚇時

她會沉底

沉底

一直貼近柔軟而溫暖的泥土

而她完全不知道

那一方靜水之下暗流湧動

瞬間的跌宕 會把她

卷入一片渺茫

專欄評論家

鄒昆凌

《方華的詩》共四首,以作者自己的名字取的組詩題,是樸實又自信的。讀這些詩,感到寫得從容、圓熟,有風格取向,是精製的式樣。

《儀式》的第二段說:“你跪拜是因為你內心的慌亂/還有茫然/一柱香火/安撫你漂拍的靈魂”，尾段對比:“我是自由的/那一天/當我這樣自負的對你說/我恍然看見/一泓清水中自己的倒影/競那樣的手足無措”。這首詩的象徵、諷喻以及人物事件對比,延伸理念,在其他幾首詩裡都有,是應用自如的,而“倒影”句顯得清新。《晨鍾暮鼓》《梅市樓》《錦鯉》中,都以意象意境抒情,做得華麗且勻稱,就詩體本身而言,不好挑剔。

問題也就在這裡,方華的詩,太像詩了,看這些詩裡的實詞:靈魂,晨鍾暮鼓、灰飛煙滅等,都富文氣,能出詩意,就像我隨便翻開的唐詩裡“風吹荷葉酒瓶香”的句子一樣,純然是現代文人玩熟的手藝,似乎缺少那種當下詞語的質感，這裡只是提示,但他的詩裡,生存狀態的變形還是有精彩的用心和意味的,如《錦鯉》就錦繡而形象,以隱喻而憐憫,詩化地點染了此在的人生際遇。

沒讀過方華的其他的詩,眼前的寫法類形化且會圈住自己;我也會有這種習慣,那就得拓展生活體驗和閱讀思考,這是共同的警示。我翻袁枚的《隨園詩話》，他圈子裡技術性的好詩很多,但一遇到評說權勢和官場的,不免庸俗。看張爾田的《批本隨園詩話》跋:“有清三百年廉偶風紀,至乾隆中頁極盛而弛。高宗暮年,大獄屢興,果於殺戮,而貪婪結納之風,終不可止。此書所載,一言一語,偶爾涉筆,而上自天潢,下至士夫,庸瑣無恥,宛然如繪,雖負勝名者不免,可以觀見乾隆一朝風會。批者本罪孥,亦其中之一流,耳濡目染,故能言之鑿鑿。雖尖薄之筆,有傷忠厚,要末始非實錄也。文如居士出以見示,感慨書之。又曰:袁才子本無行文人,《隨園詩話》也非上品書,此批窮形盡相,可稱三絕。”抄了一長段,想為今天的文人,樹一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