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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從不放棄對城市的追尋|清單

城市攝影

城市攝影有它自己的基礎,那就是從18世紀和19世紀初開始出現的觀看都市太空的方式。

攝影本身產生於城市和工業發展的歷史時期,城市與工業的發展給都市環境帶來的影響,激發了文學藝術做出強烈的反應,在倫敦、巴黎和紐約這樣的城市,體現尤為明顯(早在1790年代,倫敦、紐約和巴黎就有全景畫的展出,三個城市也都是城市攝影的發源地)。

攝影產生於這個過程,而且不斷發展壯大,同時回應了都市生活與經驗的多樣與複雜,以及怎樣體驗和再現都市太空的問題。

今天,我們一起來看看攝影中的城市。

照相機協調了垂直與水準的兩極、視覺單元的統一和雜亂,後者暗示了一個城市怎樣被觀看的最大矛盾:公眾與個人、局部與整體、外部與內部、歷史與現代、永久與短暫。所有這一切強製性的加諸於城市的複雜性與神秘的性質之上,既是一種經驗也是一種現象,都市攝影家總是不斷地、有效地詢問查爾斯· 狄更斯在他偉大的倫敦都市小說《荒涼山莊》中問過的問題:城市意味著什麽?人們怎樣表現它?

——《照片的歷史》

攝影中的城市

艾爾弗雷德· 施蒂格利茨《熨鬥大廈》,1903年。

施蒂格利茨最重要的紐約形象之一熨鬥大廈位於第五大道和百老匯的拐角,由於建築所處的三角形地段而獲得這個綽號。一天早上,他拍攝了這張照片。他被眼前的摩天大樓所震撼,它閃爍著仿佛“初雪”飄落的微光,對他而言,它猶如一個“正在建造的新美國的形象”。

施蒂格利茨的影像基礎是整體景象與形式主義構圖的結合。他非常注重把自然的因素安排在他的畫面中:樹、雪和天空。樹和雪佔據了主要畫面,熨鬥大廈似乎是從風景裡面長出來的,而不是在泥土的地基建起來的。請注意,前景的樹怎樣暗示了大樓所在位置的百老匯和第五大道的“地圖”。建築好像從一個精致的幾乎是精雕細琢的植物圖案中拔地而起。特定的視角使它顯得平面、虛無縹緲一般,它不再是建築,而是轉換為了海市蜃樓。施蒂格利茨的影像把城市理想化和中立化了。

艾爾弗雷德· 施蒂格利茨《謝爾頓西望》,約1935年。

施蒂格利茨在1930年代和1940年代居住在謝爾頓大樓,這是他在樓頂上拍的照片。曼哈頓中城的景色顯得陰暗而憂鬱。實際上,所有這些關於紐約的照片都沒有顯示出人的活動。

艾爾弗雷德· 施蒂格利茨(1864—1946)給城市帶來一種精神性的理想主義,力求在紐約發現一種美國人許諾的充滿活力與現代文化的形象,這種浪漫理想主義使城市鮮活地存在於精神的可能性之中。從1890年代他開始拍攝紐約,到1940年代放棄攝影,在這期間,他的作品重在表現創造理想形象的意圖,與都市世界物質與人的表現之間的衝突,以及這種衝突對他所追求的理想視覺的敵視。

路易斯· 海恩《包厘救濟所的排隊人群》,1906年。

路易斯· 海恩是紐約城市發展的關鍵時期的重要攝影家之一。他的埃利斯島、下東區、帝國大廈和肮髒的糖果店的照片,反映了社會與經濟的現實。其作品的特徵是使我們注意到城市人群的生存條件。海恩總是通過人物來看城市,人物在他的作品中佔據重要地位。他的影像體現了人的困境,但又感受了人的尊嚴和價值。

路易斯·海恩(1874—1940)用30年的時間來記錄紐約,但他與施蒂格利茨的做法截然不同。施蒂格利茨追求遠處的觀看,海恩則將街道和人物作為絕對的中心。一個城市不是由攝影來構造的,它是通過勞動者生產和建造的,海恩的成就就在於將勞動與城市的上層建築的更多工作——即是說,作為一個社會和經濟的有機體——聯繫起來。《包厘救濟所的排隊人群》是其典型作品。他敏銳地觀察到每個人物的細節,這些細節揭示了他們個人生存方式的複雜性。海恩並不是一個刻板的記錄者,在城市的難以名狀的意義和地理位置中,他讓人物保持自己的距離和單獨的太空。

維加(亞瑟·費利格)《地獄廚房的謀殺》,1940年。

維加的世界充滿激情和暴力。城市被看做絕望的、超現實的和殘暴的地方;在“裸露的城市”中,任何正常的感覺都變得古怪而陌生。和布勞紹伊一樣,維加總是在晚上出來拍攝。

城市是一個躁動、危險和暴力的墮落世界的一部分:不是施蒂格利茨想象的理想環境,而是一個替代的殘忍的夢魘般的環境——一個荒誕世界的生動畫面。維加(亞瑟· 費利格,1899—1968 )是這方面的典範。他主要拍攝1940年代的紐約,在一個裸露的城市看到的秘密形象。他的題材是它的裸露癖,他是一個如同窺陰癖的攝影家。他的方式是新聞快照,用一種聳人聽聞的樣式平鋪直敘地顯示他的題材,聚焦極端的事件和都市人群的道德缺陷。維加的題材構成一個有特定範圍的地下世界,因此每一個形象都有怪異的因素。和布勞紹伊一樣,人們感到維加拍攝了一個秘密的城市:被謀殺的犧牲者、行凶搶劫者、易裝癖,等等。但他也拍攝了個人的時刻——任何東西都可以進入他饑餓的眼睛,搜尋令人驚恐的和黑暗的照片。《地獄廚房的謀殺》是典型的維加作品,在主題和方法上都奠定其攝影的基礎。

約翰· 湯姆森《獨立的擦鞋匠》,1876年。

湯姆森拍攝的19世紀街頭形象之一,在許多方面,這還是那個年代常見的街頭人物。但是,湯姆森的辦法是將個別的人物置於特定的環境之中。注意這張照片的細節,不只有人物,還有整體的情境。

沃克· 埃文斯《地鐵肖像》,1938年。

埃文斯在紐約地鐵拍攝的一系列直白的照片之一。埃文斯把照相機藏在大衣裡面,拍下了最深刻的城市生活的照片。被置於特定環境中的人物好像遊魂一樣,每個人都是孤立的、分離的。

湯姆森和埃文斯的這兩張照片試圖向觀眾傳達一種生存方式,一種被漠視的生命。湯姆森拍攝倫敦的窮人,《獨立的擦鞋匠》讓人物有自己的獨立性,至少根據照片判斷出他們的生存方式。“街頭”人物的典型表現仍然是沃克? 埃文斯的《地鐵肖像》,它是關於紐約地鐵的人物攝影。埃文斯用隱藏的照相機拍攝出這些直白的形象,他們暗示了一種強烈的空虛和無聊的感覺。他們是城市裡的人,都是底層的和無助的人。黑白照片暗示了冷漠的灰色,完全不同於同一時期紐約畫家創作的更有活力的形象。

貝雷妮斯· 阿博特《哥倫布轉盤廣場》,1933年。

阿博特的典型影像,眼花繚亂的現代城市。它反映了作為符號過程的都市景觀。標題《哥倫布轉盤廣場》掩飾了場景的混亂與短暫。沒有整體和連貫,只有創造了以其自身為參照的廣告代碼。

早在1930年代,與歐仁· 阿傑特在巴黎結識,而後成為其女友的貝雷妮斯· 阿博特,建立了20 世紀最重要的攝影工作室之一——單獨把紐約作為整個都市太空來拍攝。那些照片體現了多樣性的手法:阿博特不去限制照相機,也不聚焦特定的意義場所。她盡可能地保持多樣和多元,依靠攝影近似文獻的性質,用新鮮的感覺記錄了那個時期的城市。當照片集中在視覺效果的時候,我們開始感到它們在意義上的根本矛盾。紐約,就其所有的景觀而言,並不能順從阿博特所要求的攝影方式。《哥倫布轉盤廣場》是這種語境中的重要形象,構成一個美國城市攝影的視覺文本。

《紐約,百老匯與西46街》,1976年。

紐約作為後現代城市的一張照片。這是在街道上拍攝的,我們能看到一個初期的混亂場面。廣告壓倒了一切,色彩更增添了雜亂的效果。雖然影像充滿細節,但沒有傳統和整體的感覺。確實,根本就看不到一幢完整的房子。

攝影越來越反映都市的碎片化感覺。喬爾· 邁耶羅維茨的《紐約,百老匯與西46街》這麽一張彩色的影像,以城市成為自身文本的方式吸引著我們的眼睛,但代碼仍然是混雜的。紐約在這兒是一個國際都市,但卻是沒有歷史感的存在,也沒有地域的特色。它的色彩和活力,從很多方面來說,得益於一種深刻的悲觀主義攝影。

歐仁? 阿傑特《布羅卡街41號庭院》,1912年。

阿傑特的照片給予一種令人恐懼的感覺。對細節的敏銳觀察創造出陌生和期待的氛圍,人物的缺席更使氣氛強烈。這張照片和阿傑特的很多作品一樣,都是在超現實的邊界上。巴黎如同一個有機的城市浮現出來;如夢般的環境圖解了無人居住的集體心理。

巴黎的最重要的攝影家之一歐仁· 阿傑特,他從1890年代開始拍攝巴黎。他的攝影是對城市中一個行將消失的特定區域的記錄。他是一個考古學家那樣的攝影家,一個城市中的遊蕩者。他不知疲倦地漫遊在夜晚的街道,要在城市“醒來”之前抓住清晨發生的第一件事情,因此,他的照相機是沿著它看到的街道行動。每一樣東西對阿傑特都是有意義的,一扇小門猶如一幢建築,一塊瓷磚猶如一個標誌。阿傑特把巴黎看做一個博物館——照片保留了歷史,成為某些特別的、魔法般的地方的護身符,成為城市意義的一部分。他要留下歷史的證據,通過影像的力量來保護失落的都市景象的氛圍和完整。《布羅卡街41 號庭院》是阿傑特的經典之作,是一個內部太空的完美呈現。

布勞紹伊《午夜巴黎27號》,1933年。

布勞紹伊關注一個非法的和黑暗的城市,建構了一個地下巴黎,攝影家在這個地下城市猶如一個窺陰者。他“偷窺”自己的題材,很多照片就是從旅館的窗戶偷拍的。

布勞紹伊(久洛· 豪拉斯,1899—1984),1924年他從布達佩斯來到巴黎。布勞紹伊從一家小旅館拍出去的景象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專門拍攝浮現在夜晚的街邊小酒店。他如同一個遊蕩於城市的窺視者,偷拍街道上那些非法的形象——妓女及其客人。在他的反映巴黎夜生活的主要作品之一《午夜巴黎》中,他製作的凹版照片保留了深沉的黑色。他把城市看做是一個超現實的、古怪的和意想不到的事件。正常的夜生活被狄奧尼索斯式的狂歡所取代,他是這一場面的目擊者。

安德烈· 凱爾泰斯《大鍾下的人行橫道》,1947年。

在某些方面,凱爾泰斯的影像似乎沒有任何特色,雖然他的城市顯得神秘和壓抑。沒有居民居住的跡象,小鳥在大鍾下飛過,暗示了一些相互對比的狀況。凱爾泰斯的特色就是在影像中包含了無法言說的意義。

和布勞紹伊一樣,攝影家安德烈· 凱爾泰斯(1894—1985 )於1925年從布達佩斯到巴黎。他也是從蒙帕納斯的一個旅館窗戶拍攝城市,不同的是,他是拍攝城市的日常生活和白天的工作勞動。雖然他像一個旅遊者那樣觀看城市,但他也突出了外來人融入都市太空的方式。凱爾泰斯鏡頭下的城市仍然是有問題的景觀,仍然是一個謎。他把各個零散的部分串連成相互關聯的和連續性的整體,而不是把城市看做無限多樣性的記錄。

《大鍾下的人行橫道》是凱爾泰斯的一幅重要作品,也是他表現紐約的影像之一,它確立了感受城市場景的基本的攝影方式。建築物壓倒一切卻又模糊不清。它們像紀念碑那樣高大,卻沒有精神的力量,隻停留於表面。然而,有一種危險的存在隱藏在其功能之後。橋梁是城市懸浮在各種關係之間的無數構成和意義的症候。大鍾高高在上,幾乎與一個重大意義的影像有同樣的意義。但大鍾也是無意義的,它只是一個時刻的記錄和一個城市的表象,但也是可能的意義的解釋者。街道上的垃圾、小汽車和飛鳥都承載了可能的意義,但這些意義無人知曉。這就是城市作為一種形象的實質。他的《默頓》同樣暗示了作為經驗和地點的城市連續不斷的謎一般的性質。它充滿陌生和機遇的各種關係,但拒絕整合各部分來作出解釋。

安德烈· 凱爾泰斯《默頓》,1928年。

這是一張充滿疑惑和視覺謎語的照片,在一種令人不安的陌生感的語境中巴黎郊區的某個地方。每一個細節都有意義,他正好抓住了這個奇怪布置的場景。

路易斯· 福勒《戴目鏡的人》,1947年。

一個傳統街頭人物的照片。但這個形象從根本上改變表現方式,人物被呈現為一種奇怪的超現實世界的成分。色彩增添了奇異的效果。福爾的形象有一種神秘感和原型的力量,讓人感覺到:城市是現實的,又是超現實的。城市的形象模糊不清。

邁克爾· 斯帕諾《街景》,1980年。

斯帕諾的《街景》是一個複雜的影像,它置身於都市攝影傳統,又對立於這個傳統。照片的寬度突出了多樣性和視覺場面的效果。人物的混雜造成了混亂。城市在這裡沒有正常的秩序。斯帕諾的街道感覺可與威廉· 克萊因拍攝的同一城市的照片相比較。這張照片在很多方面把我們帶回到18世紀後期的景象和19世紀街頭人物的情趣。

海倫· 萊維特《無題》,1942年。

一個典型的萊維特的影像,它拍攝了正在進入一個在街道上“遊戲”的成人世界的幾個兒童。兒童的面具是照片的基本主題,暗示了與黛安· 阿勃絲作品的聯繫。

照片上幾個戴面具的孩子正要走上紐約的街道,照片暗示了城市的狀況,同時也是攝影家所採用的偽裝。除了無法辨識的東西,沒有任何證實。後現代的狀況可能使每個城市看起來都是一樣的,至少就攝影而言是這樣。每一個影像都是無題的:後現代城市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狀況;捕捉那個狀況是對照相機的挑戰。

攝影從不放棄對城市的探尋。

沒有一個獨立的傳統使我們勾畫出城市攝影的表現。我們日益認識到城市是一個過程而非地點。不論是倫敦、巴黎和紐約,還是孟買、加爾各答,或北京、上海、香港、東京。

本文節選自《照片的歷史》“攝影中的城市”(在原文的基礎上有所編改)。

2018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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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排|不二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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