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下，黃奇帆為何建議取消住房公積金？

受疫情影響，大量中小企業被迫停工，收入受限，但員工社保及公積金等成本依然存在，對其造成較大壓力。雖然本周已經有企業開始陸續復工，但真正意義上的復工複產依然困難重重，一是疫情防控所導致的工人極度短缺；二是疫情導致很多產業供應鏈殘缺不全；三是疫情期間的企業物流運輸幾乎停頓。

為了解決這三個問題，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黃奇帆建議，除了現在各級政府所採用的稅收等政策以外，建議加快幾方面改革，其中一方面改革是取消企業住房公積金制度。他表示，住房公積金制度是1990年代初從新加坡學來的，現在我國房地產早已市場化，商業銀行已成為提供房貸的主體，住房公積金存在的意義已經不大，將之取消可為企業和職工直接降低12%的成本。

黃奇帆的建議提出後，在社會上引起較大反響與討論。但相關專家普遍認為，短期內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的可行性不強，即使取消也會有相應的補充措施，政策如何調整仍需長時間論證與研究。

住房公積金制度的由來

中國的住房公積金制度借鑒於新加坡，是新加坡已逝總理李光耀重要的經濟貢獻之一，全稱為中央公積金制度，創建於1955年，一開始只是為工人提供退休保障的社保強製儲蓄計劃，後來保障範圍不斷擴大，最終演變為涵蓋養老、醫療、住房、教育、投資等內容的社會保障制度。

中央公積金制度本質是一個強製儲蓄計劃，規定每個國民不分職業，只要是受雇員工，都要繳納約20%的薪水到他個人的公積金账戶裡，雇主則要繳納約16%到員工的账戶內，繳納比率在員工年齡超過50歲後會逐漸下降。

55歲以下雇員的個人账戶一分為普通账戶、醫療账戶和特別账戶三類。普通账戶的儲蓄可用於住房、保險、獲準的投資和教育支出；醫療账戶用於住院費支出和獲準情況下的醫療項目支出；特殊账戶中的儲蓄用於養老和緊急支出。55歲以後個人账戶變為退休账戶和醫療账戶，其成員只有在中央公積金計劃账戶內的數額達到最低規定後才可以提取部分積蓄。

新加坡政府成立了公積金局，對公積金進行全國統一管理和使用。公積金存款的利率則由政府決定的。根據規定，政府對普通账戶資金支付2.5%的利息，對醫療和特別账戶支付4%的利息。

2013年，新加坡中央公積金總餘額高達2000億美元，相當於其2012 年GDP的74%。實行中央公積金制度，為新加坡政府進行公共建設和投資提供了廉價的巨額資金，也增強了新加坡政府的財務能力。但對個人來說，公積金制度只是讓他們把一部分財產交給政府處置，收益未必比個人理財做得更好。

在中國，最早是由上海試行。1991年的上海房改方案，以建立住房公積金籌集專項住房資金為突破口，是房改思路的重大凋整，為從根本上解決住房問題提供了基於強製匯繳聚集為基礎的龐大資金後盾。

3年後，國務院發文全面推廣住房公積金制度：全國縣級以上城鎮機關、事業和國有企業部門和職工，幾乎都進入到住房公積金制度的覆蓋範圍。住房公積金制度為全社會匯聚了解決住房問題的龐大住房資金，這直接為確立個人和家庭成為住房市場消費主體，以及以市場機制配置住房資源，奠定了貨幣物質基礎。

截至2017年，全國住房公積金實繳部門262.33萬個，實教職工13737.22萬人，住房公積金繳存總額124845.12億元，繳存餘額51620.74億元。

讚成取消的聲音一直不斷

支持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的專家普遍認為，我國的住房公積金使用率雖然一直在高水準狀態，但主要的使用者仍是高、中收入群體（也就是說，低收入者無法享受到政策的紅利），從而產生了“貧幫富”的不公，這也是坊間對住房公積金最大的詬病。

2017年之前，大多數聲音集中在“完善”住房公積金制度上，東南大學經管學院名譽院長華生建議廢除該制度，引發了網友“論戰”。2018年9月中旬，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楊偉民建議，逐步取消強製性住房公積金。由於楊偉民的官方背景，加上此前曾任中財辦副主任一職，因此，他的建議被媒體解讀為官方釋放的試探信號。

經濟學家馬光遠也曾多次發文建言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他認為，隨著過去多年房價今非昔比和房地產的發展，住房公積金制度已經無法適應住房實踐的需要。

有專家提出，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主要有三個好處。第一，有助於完善勞動力的市場化定價體系，以及助推其他要素資源的市場化改革進程；第二，既有助於減輕企業負擔，又有助於提高勞動者的可支配收入，推動經濟發展由投資供給驅動型向消費需求驅動型的轉型；第三，將有助於盤活規模達企業員工工資12%以上的資源，釋放出極大的市場潛力。

但對於普通人而言，住房公積金最主要的用途便是貸款買房。在購房貸款中，公積金貸款是利率最低的一種，而企業每月為職工繳納的公積金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員工住房壓力。這也是反對取消公積金制度的業內人士的最主要的理由，若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消費者購房負擔將進一步加重。同時也有專家指出，若能將企業節約的成本轉化為員工到手工資，並推出與公積金貸款同等利率的貸款產品進行替換，反對取消公積金的聲量將大大降低。

易居企業集團CEO丁祖昱就提出，可逐步取消公積金制度，但需同步實行其他相應的替代措施來減輕員工購房的成本壓力。從長期來看，住房公積金目前只有新加坡在實行。房價上漲後，住房公積金制度淪為雞肋，且公積金的運營效率低。如果取消公積金制度，需要多方面考慮，比如說，如何保障租賃職工的權益，用什麽替代方式來參與解決員工住房問題，在政策方面，給予首套房利率優惠等等。從短期來看，公積金制度目前平衡了政府、個人、企業三方，就目前來看，立即打破這個平衡沒有必要。

中原地產資深分析師盧文曦也表示：“短期來看，公積金可以不繳，也是辦法，目前，公積金個人要繳一份，企業也要繳一份，在疫情之下，企業負擔重，沒收入還要納稅。但是，從長期來看，不建議在沒有其他替代方式時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目前，公積金的效用也是有的，只不過沒前兩年感受到的刺激作用那麽大了，因為前兩年房價低，公積金貸款基本能全覆蓋，而且利率低，這兩年公積金和商貸之間利差逐步縮小，而且貸款額度有限，相對動輒幾百萬的總價，是少的。但是這也是福利，要是沒有全靠商貸，購房者的壓力更大、難以承受。”

值得注意的是，有專家特別提到，部分人士擔心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只是降低了企業負擔，不會增加員工收入，這種思路是站不住腳的，原因在於企業住房公積金對企業來說是強製性勞動力成本列支，且為社會共識，取消住房公積金制度，在勞動力市場供需緊平衡狀態下，市場競爭將使企業把這部分成本列支盡可能地轉換成員工可自由支配的薪資收入，這將進一步直觀化員工貢獻激勵值，改善企業的委託代理成本，提高企業的投入產出比，從而減輕企業負擔的同時，增加居民可支配收入。

（鈦媒體編輯石萬佳綜合自中國企業家、新京報、RMB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