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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紈看起來默默無聞,與世無爭,其躁動的內心出乎你的想象!

李紈看起來默默無聞,與世無爭,其躁動的內心出乎你的想象!

李紈出身於金陵名宦之家,嫁給了四大家族之賈家的公子賈珠,生有一子賈蘭,可以說十分幸福美滿。可惜的是丈夫早夭,李紈青春喪偶。書中說李紈的父親李守中信奉“女子無才便有德”,所以便不十分令其讀書,只不過將些《女四書》、《列女傳》、《賢媛集》等三四種書,使她認得幾個字,記得前朝這幾個賢女便罷了,卻隻以紡績井臼為要,因取名為李紈,字宮裁。李紈因為自幼受到這樣的教育,再加上婚姻生活的不幸,雖然居家處膏粱錦繡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無見無聞。

這就是李紈給我們的印象,不過是一個行走著的木頭,有氣的死人罷了。然而李紈的性格真的如此嗎?事實上,李紈十分有才華,心性活潑,而且也有強烈的好勝心,只是現實生活給她禁錮住了。她不同於懦弱的迎春,是真的喜歡安靜,也不同於少言寡語的寶釵,是真的冷漠。李紈的安靜、柔弱、默默無聞都是長期壓抑禁錮的結果,是假象,而不是她的真實的本來的樣子。

一、李紈對花木的格外熱愛

我們先從李紈的居處稻香村說起,雖然竹籬木榻,富貴天氣一洗皆盡,但別忘了只有李紈和寶玉的住處才有透明的大玻璃窗,這在當時可是實打實的奢侈品啊!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李紈歪在榻上午休,一個寂寞春閨少婦的形象隱約可見。稻香村外有幾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開得正熱鬧。紅杏枝頭春意鬧,滿園春色關不住,這開得如此熱烈的杏花是不是李紈內心的萌動的一種寫照呢?

李紈喜歡花,而且性格活潑。賈寶玉詩社落第,李紈說妙玉那裡的梅花開得正好,罰寶玉去討一支來插瓶,大家都覺得這個懲罰又雅又有趣。可是這樣有趣的法子卻是看起來最無趣的李紈想出來的,那麽李紈究竟是無趣還是有趣呢?李紈是熱愛生活,因此她才會注意到哪裡的花開了,哪裡的葉落了。

賈母眾人遊園,李紈早早地送來了菊花插鬢。李紈笑道:“老太太高興,倒進來了。我隻當還沒梳頭呢,才擷了菊花要送去。”一面說,一面碧月早捧過一個大荷葉式的翡翠盤子來,裡面盛著各色的折枝菊花。大家說說笑笑簪花戴花,可是這時候有誰想到李紈,一個寡婦連戴花的權力都沒有,熱鬧都是她們的。但是李紈卻以極大的熱忱,早早地起來親自采擷花朵,還用了一個荷葉式的大翡翠盤子裝著。試想五顏六色的菊花,翠綠的翡翠盤,多麽心曠神怡。李紈自己不能用胭脂香粉,不能戴豔麗飾品,但是她無疑是喜歡這些東西的,才會如此滿懷熱情的親力親為。寶釵可以戴花卻不喜歡,李紈喜歡花卻不能戴,也是很值得琢磨對照的事情。

二、李紈對海棠詩社的格外熱衷

還有大家經常說起的海棠詩社事件,李紈表現得比其他姐妹更為熱切,不但自薦掌壇,還出了很多的主意哦,籌謀規劃,不像是探春起詩社,倒像是李紈的夙願得以實現。李紈進門就迫不及待地發表看法:“雅得緊!要起詩社,我自薦我掌壇。前兒春天我原有這個意思的。我想了一想,我又不會作詩,瞎亂些什麽,因而也忘了,就沒有說得。既是三妹妹高興,我就幫你作興起來。”雖然李守中不讓李紈讀過多的詩書,但是李紈卻有一顆詩人的靈魂,顛仆不滅。

在元妃省親的時候李紈的頌聖詩有一句:綠裁歌扇迷芳草,紅襯湘裙舞落梅。這樣的婉約清麗的詩句難道是李紈的風格嗎?如果李紈真的如槁木死灰,會有這樣靚麗的詩句出現嗎?

三、李紈對目前處境的不甘和無奈

李紈青春喪偶,賈家規矩大,寡婦不能管家,因此王夫人借來了自己的侄女,大房的兒媳婦王熙鳳來管家。所謂名正言順,本應該李紈的權力卻給了王熙鳳,李紈能真的甘心嗎?李紈帶著姐妹們起詩社向王熙鳳化緣,借此機會,李紈說了一大堆話:

“你們聽聽,我說了一句,他就瘋了,說了兩車的無賴泥腿市俗專會打細算盤分斤撥兩的話出來。這東西虧他托生在詩書大宦名門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這樣,他還是這麽著;若是生在貧寒小戶人家,作個小子,還不知怎麽下作貧嘴惡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計了去!昨兒還打平兒呢,虧你伸的出手來!那黃湯難道灌喪了狗肚子裡去了?氣的我只要給平兒打報不平兒。忖奪了半日,好容易‘狗長尾巴尖兒’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裡不受用,因此沒來,究竟氣還未平。你今兒又招我來了。給平兒拾鞋也不要,你們兩個隻該換一個過子才是。”

雖然是玩笑,但是話裡話外都是對王熙鳳的看不上,甚至說出了讓鳳姐和平兒“你們兩個隻該換一個過子才是”,這樣的話,這未必不是李紈內心的真實的想法。李紈也曾經感慨平兒薄命,說“可惜這麽個好體面模樣兒,命卻平常,隻落得屋裡使喚。不知道的人,誰不拿你當作奶奶太太看”,也表達了類似的看法。由平兒是鳳姐的左膀右臂,李紈還聯想到了自己的孤單,“你倒是有造化的。鳳丫頭也是有造化的。想當初你珠大爺在日,何曾也沒兩個人。你們看我還是那容不下人的?天天只見他兩個不自在。所以你珠大爺一沒了,趁年輕我都打發了。若有一個守得住,我倒有個膀臂。”說著滴下淚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李紈能夠當眾傷心落淚,內心又如何能真正的平靜呢?說明是真的心痛,除了對丈夫的懷念,還有對大權旁落的無奈,對目前處境的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四、李紈不經意間露出的活潑可愛

女扮男裝,說起來是史湘雲的最愛,可是你會想到李紈也參與其中了嗎?賈寶玉將芳官裝扮成了小吐蕃的模樣,起名為耶律雄奴。書中寫道“李紈、探春見了也愛,便將寶琴的荳官也就命他打扮了一個小童,頭上兩個丫髻,短襖紅鞋,只差了塗臉,便儼是戲上的一個琴童。荳官身量年紀皆極小,又極鬼靈,故曰荳官。園中人也有喚他作“阿荳”的,也有喚作“炒豆子”的。寶琴反說琴童書童等名太熟了,竟是荳字別致,便喚作荳童”。

李紈和賈寶玉以及姐妹們生活在大觀園裡,對於這些年幼的弟弟妹妹有教育看護之責,就像王熙鳳說的那樣,“虧你是個大嫂子呢!把姑娘們原交給你帶著念書學規矩針線的”,可是李紈呢,雖然行為舉止竭力地按照禮教規範去做,但不自覺間也成了叛逆的一份子。她帶著大家起詩社,作詩評詩;壽怡紅群芳夜宴也有李紈的參與,聚眾行酒令喝酒猜拳,直鬧了大半夜;賈寶玉、史湘雲將女孩子女扮男裝也就罷了,李紈看了竟然也十分踴躍,將薛寶琴的丫環荳童扮成了琴童書童。當時薛寶琴是和李紈居住在一起的。這時候,也許你就看清了李紈,這個行端做嚴的女子,是如何的離經叛道了吧?

這才是真實的李紈,她有詩人的天賦,本來可以像林黛玉一樣才華橫溢,學富五車,可是父親不讓她讀詩寫文;她本來像其他女孩子一樣喜歡花花草草,喜歡青春靚麗,可是因為守寡卻不得不常與寂寞相伴;她本來性格活潑,豪氣外露,但卻不能承擔管家之責任。只能在日複一日的簡單枯燥的生活中消磨掉青春和朝氣,消磨盡勇氣和鬥志,成了現在的“槁木死灰”的樣子。只是在偶爾的外界條件具備的情況下才會原形畢露一下。李紈是寂寞而痛苦的。《紅樓夢》通過李紈這個形象,也對當時的社會制度提出了深刻的詰問,何為自然?就像稻香村的田園之風不過是人力穿鑿而成,李紈的賢良淑德也是規矩所致。這種對於人性的摧殘,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種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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