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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年了,《霸王別姬》依然是最偉大的國產片

進入正文前,不妨先回顧一下程蝶衣的經典唱段《貴妃醉酒》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電影《霸王別姬》奪得當年第46屆坎城國際電影節最高獎項“金棕櫚”,這是我國在坎城電影節歷史上首次捧得金獎。

事實上,這也是唯一一部同時獲得坎城國際電影節金棕櫚大獎、美國金球獎最佳外語片的華語電影。

二十五年過去了,再也沒有一部中國電影獲得這樣的榮譽。當年以為《霸王別姬》是華語片走向巔峰的開始,不曾想,它卻是無可超越的巔峰。

01

1993年,李碧華、蘆葦編劇,陳凱歌導演的《霸王別姬》出世。

張國榮飾演的程蝶衣,成為不可超越的熒屏形象。

回眸之間,戲中人虞姬、戲中人程蝶衣,以及同時演繹兩個戲中人的第三個戲中人張國榮,都一並久久地留在了戲中

在豆瓣上,《霸王別姬》的旁邊標注著,“好於99% 同性片”。

但如果把《霸王別姬》單純的理解為同性深情,是對這部電影最大的誤解。

在電影中,程蝶衣迷戀段小樓,但這樣的同性情結是表象,程蝶衣人戲不分,像迷戀著西楚霸王的虞姬一樣,迷戀著師哥段小樓。

“十數載恩情相親相依,到如今一旦間就要分離。”相親相依的何止西楚霸王與虞姬,數十載的同台,程蝶衣和段小樓何嘗不是相依為命?

電影中,當段小樓與菊仙結為夫妻,程蝶衣心灰意冷,不與師哥同台唱《霸王別姬》,他改唱《貴妃醉酒》。

《貴妃醉酒》中楊貴妃形容自己“好一似嫦娥下九重”,卻“清冷落在廣寒宮”。即使集萬千寵愛如楊貴妃,也不免感到孤單寂寞,何況難以表露心跡的程蝶衣?

可是啊,酒是否醉了貴妃無從而知,但的的確確醉了程蝶衣。

程蝶衣企圖以貴妃的角色來自我麻醉,

但他在戲台上旋轉倒下的那一刻,

眼角眉梢流淌著的,卻分明是虞姬的傷懷。

程蝶衣,自始至終沒有跳出虞姬的感情世界。

影片中共出現三次程蝶衣為段小樓描眉的場景,三個不同場景,三種不同心境,唯一未變的是程蝶衣對段小樓的情誼

程蝶衣戲裡的自我認同,是被戲外的境遇硬生生的擠進去的。他經歷的不止大時代的動蕩,還有個人命運的波瀾。

三次暴力閹割——被母親切去小指、被段小樓用煙槍搗得滿嘴是血、被張公公猥褻......

這些刻骨銘心的經歷促成了“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的女性身份認同,加上對師兄的依賴人格,程蝶衣徹徹底底地走向了虞姬。

程蝶衣的身份認同在短短不過三秒的情緒變換中,完成了轉換

02

於程蝶衣而言,許多事情的初衷都離不開對京戲的深愛。

日本人抓走了師哥段小樓,程蝶衣前去給日本人唱戲。直接原因,是程蝶衣要去救師哥,不得不取悅日本人,但本質上,他依舊堅持著藝術的純粹。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年複複”。程蝶衣的唱戲生涯也如戲中唱的那樣,風雨兼程

屋內,溫暖的燈光下,程蝶衣站在舞台上,一曲《牡丹亭》完美呈現。

即便危機四伏,程蝶衣依然唱得淡定且欣喜,因為他在來自異國的觀眾中發現了知音

屋外,狗吠聲聲,車燈晃眼,寒夜淒冷,程蝶衣迎著師兄,他說:“有個叫青木的,他是懂戲的”;

程蝶衣以為師哥懂他的心情、懂得知音難求的可貴,可是他等來的卻是師哥的怒斥

後來在法庭上,他低語,“青木要是活著,京戲就傳到日本國去了”。

唱戲人和聽戲人,就如同伯牙和鍾子期一樣,需要互相成全

他對京戲文化的藝術態度已超越了國籍的偏見。

後來面對文革時盲目的現代戲改編,程蝶衣仍能不卑不亢的說出京戲的本質,紅色光暈打在他的臉上,他是藝術家,而非戲子。

這是程蝶衣第一次談及自己對京戲藝術的理解,他說:“京戲講究的是個情境”,而程蝶衣,終其一生,都沒有從京戲的情境中走出來。

而段小樓面對菊仙的暗示,改了言論,與其心志背道而馳。

這部影片中,最經典的那句台詞——

這是蝶衣的內心,也是虞姬的內心

程蝶衣“不瘋魔,不成活”,最終宿命也難逃如此。

影片的結尾,與開頭照應,一束藍光從頭頂打下來,昏暗的燈光之下看不見歲月的痕跡,但命運是躲不過的。

最終,程蝶衣,以虞姬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霸王可以苟活,但虞姬必須赴死。

程蝶衣的命運與虞姬一般,自刎而死,但這般赴死,如果解讀為對情愛的失望,未免太狹隘。

如果沒有最後師兄提醒他唱錯詞,“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蝶衣會不會赴死呢?

“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一語點醒夢中人。夢醒這一刻的程蝶衣,大概是迷茫無措的,他從虞姬的世界裡回到現實,可同時也在回歸現實的那一刹那重新迷失自己

03

除卻程蝶衣,為戲癡迷的,還有關師父和袁世卿。

從影片的開始,關師父充當了一個施暴的角色。

但他的暴力毆打,不是容嬤嬤式的為了暴力而暴力,為的是讓戲園的孩子們流汗流淚,早日成才,這當中寄托著他的戲劇理想。

關師父堅定地認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命,人是無法和命運對抗的

只是這樣的戲劇理想,多少有些偏執和殘酷。

關師父有俠骨,也有柔腸,他把內心最柔軟的地方,留給了戲。

“人縱有萬般能耐,可終也敵不過天命啊。那霸王風雲一世,臨到頭,就剩下一匹馬和一個女人還跟著他!霸王讓烏騅馬逃命,烏騅馬不去!讓虞姬走人,虞姬不肯。那虞姬最後一次為霸王斟酒,最後一次為霸王舞劍,而後拔劍自刎,從一而終啊!”

關師父講《霸王別姬》的時候,眼角是含淚的,他為戲深切動容。也因此引出了他對戲曲的態度和做人的道理:

“從一而終”。“人得自個兒成全自個兒”。

這種認同貫穿了程蝶衣一生。

面對段小樓罷戲不演,關師父痛心疾首,不是怕自己後繼無人,而是如果連唱戲的人都不唱了,京戲如何能有未來

程蝶衣成全了自我的藝術追求,而促成這種追求的,並不是霸王段小樓,而是從小對他耳提面命的關師父。

無論是對師兄說出“全憑了司機的四個字‘從一而終’”,還是後來面對小四的輕佻,令其罰跪,並嚴厲教導,師父對做戲的認真和做人的倔強,在程蝶衣身上得以延續。

程蝶衣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給小四頭上的臉盆注水的動作,正是他小時候關師父常做的。世代更替,對弟子的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心,卻在這不間斷的更替中,延續了下來

關師父的死,如戲一般。他死在自己的戲班子裡,在為徒弟們講戲的過程中,轟然倒下,烈士暮年,壯心不已。

這個場景,是關師父第一次在觀眾面前唱戲,卻也是他的最後一次亮相

04

葛優飾演的袁世卿,倒也算得上電影中的反派之一,卻讓人恨不起來。

袁世卿是中華民國時期沒落的貴族,一代梨園的霸主,他愛京戲,更懂京戲,對戲曲藝術一擲千金,毫不吝嗇。

袁四爺對霸王與虞姬的這段故事似乎尤為癡迷,或許,這當中隱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感情故事

他獎賞給程蝶衣的禮物,不是暴發戶式的取悅,而是把價值連城的禮物送給值得的人。

他愛戲曲,這種愛,在風雲動蕩中顯得熹微。

也許,每一個戲癡之人都想做一場自己的戲夢,就像袁四爺這樣

在舊時代滅亡時,他的生命也走到終點,被押走的時候仍走著戲中的四方步。

原本,英雄末路的應該是霸王項羽,但偏偏,唱霸王的段小樓不肯末路。

於是,局外人袁世卿在時代的宿命之下,淡然赴死,倒也諷刺。

程蝶衣從一而終,關師父烈士暮年,袁世卿英雄末路。

這三人的悲哀與壯烈,無關情愛,無關利益,隻關乎心底對藝術不變的堅持。

曲終了,觀眾會散,可是台上的人,卻從未散場

《霸王別姬》包裹著戲劇,而其中的精神內核, 大概就如導演陳凱歌自己所說:

“政權朝移夕轉,可是藝術不變”。

人生如夢如幻,能夠活出真實的自己,實屬難事。如果活出幸福,那麽真實或是幻夢,倒也不那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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