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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多讀一點兒書後,看到的山河有何不同

撰文/苗煒,專欄作家

(一)

今年春天的時候,我去了一趟南潯。下了火車坐汽車,接近南潯鎮的時候,看見好幾座瘦高的電梯塔,問了才知道,南潯現在最大的買賣是電梯和木材,鎮上的首富就是做電梯生意的。古鎮旅遊區和鎮上的生活區連在一起,每天早上,都有工作人員穿上古裝,在旅遊區門口迎接遊客,鑼鼓聲中有四個精壯漢子抱拳行禮,說我們是南潯四象,一個個說出四象的名字。看他們的裝束,更像家丁而不是富翁。

清末,南潯因絲綢業發達而富裕起來,於是有了“四象八牛七十二狗”的說法,大意是,家族財產在五百萬兩以上的叫“狗”,財產在一千萬兩以上的叫“牛”,家財在兩千萬兩以上的叫“象”,金額的具體標準說法不一,所謂“四象八牛七十二狗”,就是早年間的富比士富豪榜,位列其中,生意上就有了信用的保證。

四象中最出名的是劉家和張家,在鎮上留下了大宅子和園子。我住的那家精品酒店,就曾是劉家的一處房產,解放上海時曾作為華東野戰軍的醫院。出酒店,走兩分鐘,就是張家張石銘的舊宅,兩百多間房子,佔地六千平米。門廳處懸掛一副對聯,“圖書金石作述之林,羅浮括蒼神仙所宅”。頭一句說張石銘喜歡收藏古籍,喜歡碑帖金石,後一句,羅浮括蒼都是神仙所住的山。

在這裡見一位當年修複舊宅的專家沈先生,問這對聯的來歷。沈先生說,這宅子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上海茶葉公司的倉庫,從湖州收了茶葉,存在這裡。1980年代開始修複這棟宅子時,裡面已被拆得七零八落,現有的裝飾都是一點點修補上去的。沈先生雅善丹青,畫了幾幅畫,就掛在張宅的門廳裡。那副對聯也不是宅子裡舊有的東西。

昔日南潯鎮上的首富叫劉墉,他兒子修了劉家的私人園林小蓮莊,他孫子劉承乾建了一棟藏書樓,叫嘉業藏書樓,曾是江南最大的私人藏書樓。劉承乾1920年開始建藏書樓,家境慢慢衰敗之後,又變賣了不少珍貴圖書。

而今的藏書樓裡密密麻麻堆積著木雕版,有一間小屋,兩三個工人正在用百年前傳下的雕版印刷《史記》,這樣一套《史記》專供收藏,價格不菲。我問修複專家沈先生,每天鎮上的人從這些昔日富翁的豪宅和園子邊上走過,心中感受如何。沈先生說,錢財是虛幻的,文化才能流傳下來。嘿嘿,文化傳下來沒有我並不知道,錢財是真的沒有傳下來。

鴉片戰爭後,上海變成通商口岸,生絲的外貿生意,造就了南潯大批的富翁。在劉家張家發財致富的這個階段,棉花正成為一種全球性的商品。英國人從印度買棉花,在非洲販賣奴隸,到美國南方種棉花,棉花運到曼徹斯特、利物浦的紡織廠,織成棉布,棉布再販買到全世界。工業化生產讓棉布越來越便宜,似乎那時候有一個大趨勢,人們對服裝的消費驟然增多,棉花和絲成了風口上的買賣。跟上這個風口,南潯就湧現了“四象八牛七十二狗”。

在南潯夜裡沒事乾,拿著手機看了一遍老電影《野麥嶺》,開頭是歐洲貴族階層的舞會,貴婦人的裙擺搖曳,慢慢鏡頭疊化成日本女工雪地裡跋涉的腳。電影中講到日俄戰爭爆發,日本生絲行業協會開會,說生絲是唯一能給日本帶來外匯的行業,日本要買大炮買軍火就要靠生絲出口了。電影中也講到了繅絲的標準。

第二天早上,在南潯鎮上的絲綢博物館,我參加了一個體驗項目,一位老蠶農教我繅絲,一盆熱水裡泡著幾十個蠶繭,牽一個線頭系在木輪上,腳底下像踩縫紉機一樣踩動踏板,我折騰了半天,也沒弄出幾根絲線。這要是在紗廠裡乾活兒,估計早就被工頭打得皮開肉綻。

然後我就想起了中學課本裡的那篇課文《包身工》,當年不太懂這篇文章說的是什麽,手裡摸過蠶繭和絲線之後,忽然明白了那篇老課文。所謂“包身工”,就是要跟工廠簽一個賣身契,《野麥嶺》裡的女工,也都是這種工作契約。

日本人將紗廠開到上海,獲得了大批的廉價勞動力。南潯的富翁們也曾開過紗廠,但在工業生產上,不敵日本商人。有一本書上說,南潯富翁不會搞資本主義那一套,比如說他們總是分家,一個人創下的家業,分給幾個兒子,兒孫們各有各的愛好,不能把錢集中起來辦大事。

(二)

我去南潯,是為拍攝一個旅行節目的樣片。年輕導演總是問我,老苗,你的旅行動機是什麽?為什麽你想去南潯呢?我說,這裡出現過好多富翁,我想了解一下他們的故事。

想象一下,1840年代的某一天夜裡,這裡的小商販聽到消息,說廣州打仗了,鴉片戰爭開始了,他們擔心從廣州出口的生絲貿易會受影響,卻沒想到,以後他們只需把生絲運到上海就好了,一筆巨大的財富將降臨此地。

我給年輕導演講《野麥嶺》和《包身工》,他一臉茫然,好像沒多大興趣。後來我終於明白,他的擔心是正確的,我的旅行動機根本無法在視頻節目中體現,我的旅行動機只能在閱讀中實現,在自己的想象中實現,很難表現出來,也很難傳遞出去。

能講講劉墉是怎麽發財的嗎?怎麽就從一個店鋪的小夥計變成了首富?很多記述都說劉墉聰明又勤勞,講究誠信,能抓住機會。商人發財的故事很容易就變成一些道德訓誡。我看到一位劉氏子孫總結劉家的生意經:一是官府裡要有人,二是要和洋人做生意,三是兒孫們還是要讀書。這個生意經放到今天也許還有效。

有一本書,記載了劉家和張家後人的境遇,有的成為鋼琴老師,有的成為昆曲研究專家,有的在上海做大學教授,每到清明,張家的後人還會回到南潯祭祖。書上說,劉家人的一大愛好是置房子置地,在西湖邊上買地建別墅,在上海法租界附近買房產,1957年,劉家在上海的房產充公,共計13萬平米。

南潯水鄉,細雨迷朦,我們坐著一條烏篷船,喝著“三杯茶”,去一個叫“洗粉兜”的地方,在那裡下船轉了一圈,看見一小片菜地,種的是當地特產“繡花錦”,一種綠油油的蔬菜,像油菜也像小白菜,炒熟了是綠油油的,包餛燉也特別好吃。洗粉兜出過一位作家,寫《哥德巴赫猜想》的那個徐遲,徐遲的爸爸徐一冰,在南潯辦過孤兒院。

如今的洗粉兜已經看不到徐家的什麽痕跡了,不知道南潯鎮上出過一位作家,對生活在這裡的人會有什麽影響。我問一位祖籍湖州的姑娘,你生在這樣一個有文化的地方,有什麽特別之處嗎?她想了想說,上小學的時候必須上書法課,我們這裡出過趙孟頫,所以我們都要寫點兒毛筆字。

我在高德地圖上查了一下“徐一冰游泳池”,就在景區邊上,這座游泳池是以徐遲的父親徐一冰先生的名字命名的。去那裡游泳的孩子或許都知道徐一冰的事跡。

徐一冰曾在日本的一所體操學校留學,回國後在上海辦了一座中國體操學校,那是1908年的事。他還創辦了一份體育雜誌和一張專業的體育報紙,後來他把體操學校遷到了南潯,校舍佔地五十畝。他兼任南潯小學的校長,還在洗粉兜給貧困兒童辦了一所半工半讀的學校,貧困兒童上午學文化,下午學一門能養活自己的手藝。為了教育事業,徐一冰變賣自己的家產,他42歲英年早逝。

如果不是到南潯轉一圈,我是不知道徐一冰這個人物的。一個鎮子出了一個人物,當然在乎其名聲傳播了多遠,他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但也在他為家鄉做出的貢獻。古時候的富裕人家,會拿出一部分田地的收入辦義莊,照顧同姓家族中的孤兒寡女,供貧困兒上學,這是為了維護自家生活的穩定,你富裕了,不搞好鄰裡關係不搞定窮親戚,遇到災年,他們真的會到你家來禍害。徐一冰先生不是辦義莊辦慈善,他肯定有更強烈的道義上的衝動。

一代人接著一代人,努力將一方水土變得更美,這是一種多麽可貴的力量。

(三)

南潯的樣片拍攝完成之後,這個項目就進入停滯狀態。按照我的想法,第二站應該去騰衝。我對騰衝的興趣,緣自一句廣告語,某一次在機場,我看見一幅旅遊廣告,上面的大字是“騰衝,中國人的精神故鄉”,我不知道這句廣告語是誰想出來的,據說,騰衝是抗日戰爭中我們收復的第一個縣城,把騰衝與精神故鄉聯繫起來,肯定是因為滇西抗戰。我找來余戈先生的滇西抗戰三部曲,《松山戰役筆記》《騰衝之圍》和《龍陵會戰》,也請余戈先生介紹了幾位騰衝的當地朋友,然而,計劃中的探訪始終沒有成行。

余戈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就職於解放軍出版社。早年間他看到一部日本戰史,發現日本人把戰事寫得非常細致精準,余戈就想,我也要寫一部像樣的戰爭史。他選擇了滇西戰場,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那裡地處偏遠,松山上還有當年的戰壕、陣地,騰衝的古建築上也還能看到彈痕。當地一些中年人,小時候玩打仗還能從舊戰場上撿來頭盔和子彈殼。《騰衝之圍》這本書非常細致地記述了每一天的戰鬥是如何進行,每一塊土地是怎樣奪回來的,讀起來很累,我一邊讀戰爭史,一邊讀詩來調劑一下。

首選的詩人當然是穆旦。他本來是西南聯大的學生,當年昆明的生活場景是什麽樣呢?王佐良先生的《一個中國詩人》裡這樣描述——聯大的屋頂是低的,師生們外表襤褸,然而一直對智識生活保持著興奮。

在抗戰初期,圖書館很小,從國外運來幾本新書,都會被當作寶貝似的迅速閱讀。到了下午,文學青年喝著茶,討論著奧登這些英國詩人。離開茶館,他們就圍著校園一圈一圈走,熱切的聊著精神生活的話題。對他們來說,生活並不容易,學生時代,靠的是政府微薄的公費。畢業了就去當小職員、小公務員,拿著很低的薪水,結婚,洗衣服買菜做飯,為茶米油鹽發愁,為房租發愁。

這些文學青年,陷在汙泥之中,但生活的壓力稍稍放鬆一點兒的時候,他們就從日常生活的瑣碎中偷出一些時間來,幹什麽呢?寫詩。你看,當年的文學青年,和現在的文學青年並沒有什麽不同。但,當時在打仗。整個中國在抗戰中。

青年詩人穆旦入伍了,他加入了中國遠征軍。遠征軍配備了許多美式裝備,軍隊中有美軍顧問,所以需要大量翻譯人才。年輕的穆旦以翻譯官的身份,在1942年2月,隨中國遠征軍由畹町鎮進入緬甸作戰。戰事不利,他經歷了異常殘酷的滇緬大撤退,有統計說,遠征軍約有四萬官兵喪生於中緬邊境的山林中。穆旦後來寫下了名篇《森林之魅》《一個戰士也需要溫柔的時刻》等等。

由著穆旦,我又發現了一位以前不知道的詩人,叫杜運燮,他在抗戰期間擔任過美國空軍的翻譯,最出名的詩歌叫《滇緬公路》,寫的就是這條公路的修建,為這條公路獻身的勞工,歌頌他們“無知又勇敢的犧牲”。1938年,滇緬公路修建,為了從緬甸運輸軍用物資,大批勞工像螞蟻一樣從事繁重艱辛的修路工作,“像螞蟻一樣”,寫到滇緬公路修建的文章中經常會看到類似的描述。

讀完詩,再回到《騰衝之圍》,飛機會改變你的距離感,從北京飛騰衝不容易,要在昆明轉機,但也嗖的一下就到了,坐飛機體會不到崎嶇的山路,體會不到當年的戰事之艱難。

遠征軍反攻,要從高黎貢山上打過來,怒江西岸是高黎貢山脈,山中很少有道路,要沿著古道,經過三個海拔四千米的埡口一點點打過去。日軍在險要位置都構建了工事。當時的一位美軍參謀說,以單兵作戰能力而論,日軍士兵以一敵十並不誇張,中國計程車兵不愛護裝備,素質差,但遠征軍及從軍的勞工,能一點點從怒江打過去,實實在在地印證了中文裡“苦力”這兩個字的含義。我好像沒法再拆解這個詞,苦是吃苦?力是力量?應該不是吃苦,而是痛苦,忍受痛苦,忍受極大的痛苦,從中釋放出綿長的不息的力量。

讀完《騰衝之圍》,回頭再讀穆旦的《讚美》,讀艾青的《我愛這土地》,讀田間的《給戰鬥者》,

讀抗戰期間的其他詩歌,看青年詩人徐遲的呼聲,那一場抗戰深刻地影響和改變了眾多詩人的心靈感受和表現手法。那些五月的麥酒,九月的米粉,那些十月的燃料,十二月的煙草,一樣的是從這傾圮的屋簷下散開的無盡的呻吟和寒冷,一樣的是這飛過的烏鴉的聲音,低壓的暗雲下唱著單調的東流的水,飄散在幻想的領域,這些前輩寫下的詩篇,讓我從紙上再次體認祖國的山河。

(四)

大概是兩年前,在北京一位朋友的寓所裡,我第一次看到京都大學出版社第一版的《雲岡石窟》,皇皇十五本,當時驚歎於這套舊書的價格及日本學者的細致,那位朋友收藏許多珍貴圖書,其中一套《奈良六大寺大觀》也非常精美。

當然,我也記住了長廣敏雄的名字,日本學者長廣敏雄和水野清一,在1939年至1945年間,多次前往大同考察雲岡石窟。1951年,兩人編纂的《雲岡石窟》開始出版,總計十五卷的巨著是雲岡研究的巔峰之作。長廣敏雄留下了一本非常薄的《雲岡日記》,記述他在雲岡考察的過程,其中有一張照片很有意思,一位身著納粹軍服的德國軍官,在雲岡石窟參觀,和考察隊合影。

伊東中太多次到中國考察,他寫的《中國紀行》,行程之廣令人歎服。在日本人看來,是他在1902年開始的考察“發現”了雲岡石窟。後來有了木下傑(上木下工)太郎所著的《雲岡日錄》,這一位以文學家的筆觸記錄了他在雲岡的觀感,開頭的描述有一種穿越感,他從西直門上火車,車過青龍橋,車過下花園,車到張家口,由張家口再去大同。

作為一個北京人,我對所謂遠方的探索好像也是這樣開始的,從西直門上火車,去八達嶺長城,有一所車站叫青龍橋。現在,我們要去張家口滑雪,高速公路上會經過下花園。

1933年,梁思成也是從西直門火車站出發去山西考察古建築。至1937年,梁思成一共去了四次山西,和營造學社的社員對佛光寺、晉祠做了細致地測繪。至抗日戰爭爆發,梁思成的山西之行中斷了。從1938年開始,長廣敏雄和水野清一扎根在大同的雲岡石窟。這其中應該有“國破山河在”的苦楚。

1938年3月,水野清一、攝影師羽館易、北京的拓片工人徐立信來到大同,開始對雲岡石窟的考察。第一個難題是,怎麽給佛像拍照。有些石窟,借助日光就能完成拍攝。有些石窟,前面有密集的閣樓,石窟內有巨大的塔柱,當時的雲岡沒有任何電源,他們的辦法是用鏡子反射,從大同的理發館裡買來大大小小的鏡子,石窟外的助手先將日光反射到窟內,窟內的助手再用鏡子反射到要拍攝的佛像上,攝影師羽館易爬上腳手架,從取景器裡看見被照亮的第六窟的巨佛,大吃一驚,佛像被積存千年的塵土包裹著,塵土有五六厘米厚。攝影師只能拍攝被塵土包裹的佛像。第二年,他們在拍攝之前,先進行清掃,灰塵像煙霧一樣在石窟內漂浮,要一周時間才能平息。

1939年,長廣敏雄來到雲岡石窟參加考察隊,此後幾年,他在雲岡一共待了兩百多天,他說,在這兩百多天的深夜裡,好幾次都有錯覺,聽到雕鑿的聲音,靜靜的微弱的從黑暗中傳來,心中充滿苦澀,但是對古代的石匠極為尊崇。

北魏時,有一位高僧,為推廣佛法,說北魏的五個皇帝都是佛,應該做成佛像。公元460年,在大同西郊十六公里的沙岩層斷崖上,匠人開始雕刻工作。當時,大同是北魏的國都。北方的冬季漫長,無數雕工,一手拿著鑿子,一手握著錘子,不斷雕鑿追加線刻,歷時七十年,他們的千辛萬苦造就了雲岡石窟的壯觀。1500年之後,我們還能看到這些佛像,能與之凝視片刻。

1939年9月27日,中秋節,長廣敏雄在日記中記載——下了台階,向西走去,踏著月影,沒入蒼茫的月光,走在石窟前,向第20窟的露天大佛走去。不由得跪在佛前,自然而然低下頭。月光尚未把大佛全身照住,臉部有一半的光,在月光下,說不出的崇高、嚴肅。

1941年10月14日,長廣敏雄在日記中說,這一年的考察作業完成了,結束了第20窟大佛像的測量。撤離雲岡的行李收拾好了,他和幾個同伴去臨近的水泉村去買雞蛋。“水泉村是個安穩的村子,樹挺多。這一線風景氣魄太壯大了,與偉大遼闊的高原相比,石佛也不過是一個山谷。在我的頭腦中,頻頻響起了音樂。與這個高原相匹配的是巴赫那樣的音樂。如果不是具有永恆性且特別有生命力的音樂,就不能對抗自然。近6時,夕陽像木雕一樣清晰地浮現在山壁上。北魏人從這個自然中創造了大石窟群。今天的人們又從這個自然中得到什麽呢?”

水野清一、長廣敏雄考察之時,村民還依石窟而居,日本侵略者開始遷移村民,並且立下告示,“破壞石窟者,格殺勿論”,他們甚至還規劃了石窟公園,好像能長久佔領似的。戰爭結束,水野清一和長廣敏雄返回日本,他們在京都大學出版了《雲岡石窟》。水野早逝,長廣敏雄到1984年等到了重返雲岡的機會。日本人組織旅行團去雲岡石窟,邀請長廣敏雄隨行,並且給旅行團員講解,這應該是高規格的旅遊了,能由這樣一位學者陪伴。

旅行的動機是什麽呢?年輕時總容易找到理由四處看看吧。大概三十年前,我去過一次大同,印象中城裡路邊上有許多熟肉鋪子,刀削面非常好吃,我在同學家裡一頓飯吃下去五碗面。去看了雲岡石窟,那時候雲岡石窟還沒有修建出規模宏大的廣場和博物館,門口就不斷有運煤的大卡車經過,似乎有塵土飄散在佛像上。

年輕時去的一些地方,浮皮潦草地瞎看,現在多讀了一點兒書,看到了先人為這片山河做出的努力與犧牲,看到了前輩詩人為這片山河寫下的詩篇,也看到了他者的目光與凝視。我嘗試著寫下我的感受,也希望你能看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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