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城文史》​邢侗九嫂楊氏考疑

楊氏是邢侗叔伯九哥邢倌妻子，因此，邢侗稱之“九嫂”，據臨邑《邢氏家乘內傳》記載：“楊氏，貢生諱倌妻，海豐（楊）夢山太宰之妹。夢山夙以文章經術主盟東國，以故氏雅善詩文，相傳歸初，衣物簪珥外，即有書十餘架，時慈靜方垂髫，輒以小弱戲之，抽架上書試使讀，則應口背誦，盡卷不訛一字，（楊）氏大驚，因亂抽他帙，歷試又已，莫不皆然，愈益歎服，自是時相唱和，稱閨中詩友"。

但是，巜邢氏家乘》裡又說：“盧得水先生嘗謂：子願太仆九嫂，為塚宰楊盤石女弟，書法自成一家，博學能文過於慈靜"，讀到這裡，有兩件事難免讓人生疑了，楊氏既然書畫詩文都超過邢慈靜，為何不見楊氏書畫作品傳世呢？

其詩文也是除了與邢慈靜唱合對詩的幾首留傳下來之外，並沒有其他作品傳世，邢倌與九嫂一直居住在宿安街，邢倌一生中共娶過三位妻子，楊氏是第二位，應該算是續弦，她即然書法自成一家，博學多聞，但是臨邑並不見楊氏書法作品傳世，在古籍文獻裡也沒見到她的詩文收錄，僅存的是了幾首也是與邢慈靜的唱合的詩句，並不見有其他作品，這個現象令人疑惑不解。

為此，筆者經過多年研究，在查閱清《臨邑縣志》時找到一個證據：清同治七年，張宗禹的撚軍縱橫魯西北，三次攻打臨邑縣城，最後攻破了宿安店，宿安邢氏族人在一名武秀才和文秀才的帶領下奮起抵抗死傷慘重，文武兩名秀才及數十名族人壯烈殉國，邢氏家園被放火焚毀。筆者分析九嫂楊氏的書畫詩文遺物應該是在這場刧難中都被焚之一炬了，這實在是一件令人扼腕歎息的事情。

關於《邢氏家乘》記載楊氏到底是無棣楊巍幼妹？還是禹城楊盤石大妹？這兩個說法也是一直有爭議，為此，《邢氏家乘》裡有一段按語這樣說：“楊夫人所出二說互異，舊乘亦無明文，故分載之，俟後再考”。那麽，是盧德水先生的記載弄錯了呢？還是《邢氏家乘》裡記載錯誤？這無疑成為一個研究焦點。

盧德水，名世榷，字德水，德州左衛人，李自成農民起義軍佔領北京後，他在德州組織了一場著名的德州大起義，他發誓要為崇禎皇帝報仇雪恨，公開對抗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李自成失利之後清兵入關，他不願意降清棄官隱居專心研究學問，最終成為明末著名史學家，晚年自稱南村病叟，卒於順治十年。

盧德水是明代天啟五年進士，他博學多才，治學嚴謹，德州與臨邑僅有六十公里之遙，他對臨邑邢家的事很了解，他的記載不可能有錯誤。那麽，除此之外，到底是什麽原因引起九嫂楊氏的出身之爭呢？主要是“塚宰楊盤石”這句話存在爭議較大，塚宰是吏部尚書的別稱，吏部尚書又是六部之首，官位顯赫，楊盤石是否擔任過吏部尚書呢？

查《明史、七卿年表》中並無楊盤石其人，而楊巍卻是從萬歷十一年至十八年任過近八年的吏部尚書。楊巍，字伯謙，號二山，又號夢山，明海豐（無棣）縣尚義裡 人，他的情況與《邢氏家譜》中的前一段記載基本完全相符。那麽，楊盤石又是誰呢？據《平原縣志》記載：“楊雲鴻，字盤石，祖籍禹城，改名士鴻，己醜科進士，歷任密雲知縣、刑科給事中、吏科給事中”。

通過這段話分析，楊盤石顯然並沒有當過吏部尚書。巜邢氏家乘》是什麽原因把楊巍與楊士鴻混為一談呢？是《邢氏家乘》弄錯了？還是盧德水弄錯了呢？為此，筆者又查閱了《臨邑縣志》，從古文獻中尋找蛛絲馬跡，發現裡面有一篇張光裕在萬歷三十四年三月寫的巜宿安店新建白衣菩薩庵碑記》，其大意是邢倌的妻子楊氏患病，邢倌為了替楊氏還願出資修建了這座白衣庵。

其中，該碑文裡最主要的是這樣幾句話：“邢善士倌為都諫公第九子……，其室楊信士為今楊諫議諱士鴻元妹，嫻於女史，工於書翰”。張光裕在碑文裡明確指出楊氏為楊士鴻元妹（大妹）。

張光裕是何人呢？據《臨邑縣志》記載他是臨邑人，明萬歷二十六年進士，他在寫這篇碑文時正擔任翰林院編修，他雖然晚邢侗二十多年，但他與邢侗、邢倌、楊士鴻三個人算是同一個時代的人，彼此一定非常熟悉邢館才請他寫碑文，因此判斷，他寫的碑文肯定是不會存在錯誤，九嫂楊氏是楊士鴻的大妹無疑，也就是說多才多藝的九嫂是禹城人。

那麽，盧德水的記載為什麽出現"塚宰楊盤石"的錯誤呢？查閱錢謙益巜列朝詩集小傳》，發現錢謙益竟是這樣記載道：“盧德水雲：子願九嫂，乃楊盤石女弟”，原來，盧德水並沒有說“塚宰楊盤石"這句話。

那麽，是不是《邢氏家乘》記錯了呢？為了驗證此事，再次查閱清葉廷琯撰的《歐陂漁話》，發現葉廷琯也是這麽記載："盧德水雲：子願九嫂，乃楊盤石女，書法自成一家，博學能文，過於慈靜”，這就證明盧德水確實沒說過“塚宰楊盤石”這句話。

因此，基本上可以確定，九嫂楊氏是禹城楊士鴻大妹，而非楊巍幼妹。再讀《邢氏家乘》發現，楊士鴻不僅是妹妹嫁給邢倌，他與邢侗還是兒女親家，他的兒子楊燾娶了邢侗次女，筆者分析邢侗女兒嫁給了九嫂楊氏的娘家侄子楊燾，邢家與楊家結緣應該是與九嫂楊氏有關係。

另外，在《來禽館集》裡還發現有邢侗寫給楊士鴻的信劄，邢侗稱楊士鴻為姻丈或是姻家。綜上所述，基本上肯定九嫂楊氏是楊士鴻大妹無疑。那麽，是不是《邢氏家乘》裡原來的記載錯了呢？為了慎重起見，筆者又聯繫了德州平原地域歷史文化研究專家王豔松、牟書會、宋志恆等人，希望在楊士鴻家族的《楊氏家譜》和墓志銘裡再進一步確認一次。

據牟書會先生說他一直沒有找到過楊士鴻家族的《楊氏家譜》，只在平原水務見過楊士鴻祖上的墓志銘，目前暫時還沒有發現楊士鴻及父母墓志銘，這樣一來，研究只好先告一段落，以俟楊氏墓志銘出土後發現更有力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