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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假坎城:在這裡,一切都可以交易

文 | 江宇琦

編輯 | 吳燕雨

眸爺說:天價紅毯票、花式蹭紅毯、瘋狂的批片買家……每年坎城電影節期間,各種花邊新聞總會在中國互聯網上擁有極高的關注度,一些事件的熱度,甚至要超過入圍坎城各單元的影片本身。那在這些喧鬧背後,真實的坎城究竟是怎樣的?人們為何對這樣一個名利場趨之若鶩?又是誰在操盤著這一切?今年電影節期間,毒眸獨家探訪了這個南法小鎮,揭秘那些關於坎城的“秘密”。

這是本系列的第一篇文章——

掠過長長的海岸線,飛機降落在了尼斯的蔚藍海岸機場。

尼斯是大多數人到訪坎城必經的第一站,距離坎城鎮區僅有26公里,乘坐大巴30分鐘便能抵達。但對於一些“強調身份”的訪客來說,或許更願意享受一回“坎城專車”:最近兩年,機場附近總能看到噴有金棕櫚LOGO的豪車出沒,這些車會將客人送到其在坎城的住所,人們只需花上2000元人民幣,就能擁有和國際巨星一樣的待遇。

“這些車雖然和組委會用車是一個品牌,但與電影節沒有關係。坎城組委會有明確規定,官方車輛在電影節期間不允許駛出坎城。所以毫無疑問,機場外的‘專車’都是假的。”一位接近坎城組委會的人士告訴毒眸,越來越多冒用坎城名號的車輛、服務出現,令官方也感到十分頭疼。

但由於信息不對稱,絕大多數選擇“專屬服務”的客人並不知道其中的虛實,甚至沒有渠道去驗證真假。但在某位經常到訪坎城的導演看來,這並不是導致“假服務”泛濫的唯一原因:“很多人在乎的不是真假,更重要的其實是享受極致服務與把這樣的信息發到社交平台後虛榮心的滿足。坎城就是這樣一個地方,能滿足人內心的一切虛榮感。”

名利場,這是很多人和我們聊起坎城時,提及頻率最高的一個詞。十幾萬元一次的紅毯之行、高級餐廳裡的觥籌交錯、從不間斷的After Party、可供隨意買賣的著名雜誌內頁、五星級酒店裡只為明星和名媛們提供服務的“隱藏”造型師、海邊密密麻麻的豪華遊艇群、每日必有的主乾道封路和僅在五星級酒店門口停靠的禮車……在坎城電影節,幾乎所有環節和場合,都可以是名利綻放的舞台。

但在奢華之外,卻潛藏著另一個鎂光燈不會照耀到的坎城。電影宮外頂著雨水寒風求電影票的影迷、為一場精彩的電影而泣不成聲的觀眾、每天因大量會議連飯都顧不上吃的電影從業者、把站上坎城舞台視作畢生榮耀的電影人……在這些角落裡,坎城的一切與名利無關,顯得純粹簡單,只因電影而存在。

近年來,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開始選擇在5月份的電影節期間到訪坎城,包括慕名而來的影視愛好者、享譽世界的電影人、志在必得的生意人、打著各種小算盤的“特邀嘉賓”。他們的到訪,讓國內更加關注這場電影盛會,但坎城的真實形象,也因為這眾生百態,變得複雜、模糊起來。

電影節的真、名利場的假,都因信息的不透明、不對稱,而被徹底混淆在了一起。

紅毯風雲

“這幾天有個十多歲的中國小女孩,換著不同的包和禮服,一共走了九次紅毯。”

往年坎城電影節期間,當地常常是陽光普照、氣候宜人,可今年坎城卻遭遇了氣象的突變,連續數日陰雨連綿、氣溫跌落至10攝氏度上下。很多每晚穿梭於各大酒會、首映活動的人們,都不得不在禮服外套上了厚厚的外套來禦寒。

但是網紅Alice卻無法這樣“武裝”自己。

每天傍晚主競賽單元影片首映開始前夕,坎城都會對海邊的主乾道進行封路,官方禮車將依次停靠在路邊的五星級酒店,接上參加紅毯與首映的主創,其他車輛則無法經過。因此為了能在某部電影首映的紅毯上驚豔亮相,Alice必須穿著露背禮服、提著裙擺,在瀝瀝細雨中擠過人潮,來到紅毯前的安檢通道。一位見過太多這類場面的導演私下向我們感慨:“原來覺得這些網紅很可笑,現在隻覺得她們很可憐。”

在坎城電影節期間,像Alice一樣希望能出現在紅毯上的中國網紅並非個例。事實上,除了開閉幕式,包括各大競賽單元影院的首映在內,很多特殊放映場次前都會有紅毯活動,因此各位大明星之外,到場的觀眾也都必須身著正裝、從紅毯上穿過。

對於電影愛好者來說,這樣一種儀式感使得在坎城看電影成了一件神聖的事情;可在Alice等人眼中,這更像是一個自我展示、發光發亮的秀場。兩種觀念的反差,在這條只需幾十秒就可以走完的紅毯上表現得尤為明顯:每天晚上,結伴前來看電影的影迷會快速走過紅毯,而盛裝出席的各路紅人們,則會盡可能放慢腳步、希望能在紅毯上被攝影師注意,進而逗留得更久一些。

網紅們的門票是從哪來的?據了解,在坎城電影宮主廳放映的電影票共分為Orchestre、Corbeille、Balcon三個等級,持前兩個等級電影票的觀眾均能夠在電影放映前走上紅毯,且無需佩戴任何證件。每天數千張電影票,會通過官方發放、讚助商、公關公司贈票、片方贈票、持證預約等方式分發到不同人手中。Alice表示,她就是被某美妝品牌邀請來參加活動、走上紅毯的。

沒有電影作品的Alice為什麽能被品牌邀請來坎城?

毒眸實地調查獲悉,如果能夠找到合適的渠道,任何人都能獲得首映票、走上紅毯,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一些金錢交易。熟悉其中內幕的阿T告訴我們,許多自稱是讚助商邀請的明星藝人,手中的門票其實都是花高價購得的。“開幕、閉幕影片的票會貴一些,其他電影視熱度而定,價格在幾萬到十幾萬元不等,比如昆汀執導、小李主演的《好萊塢往事》,首映票就能賣到16萬元以上。”

正因為這塊市場有著如此之大的誘惑力,因此每年坎城電影節前夕,阿T都會用各種真真假假的身份在官網上注冊大量證件,再利用這些證件在電影節期間申請電影票、高價轉賣。儘管一張證件的注冊價格往往高達數百歐元,但他出售電影票的價格有時卻可以達到好幾萬人民幣,因此只要能夠順利賣出幾張電影票便可以輕鬆覆蓋成本——現如今,像阿T一樣的“紅毯販子”在坎城並不少見。

“千萬不要隨便相信這樣的人。”在坎城生活多年的小A告訴我們,除了一些打著坎城名號行騙的騙子外,很多票販子其實也不靠譜。“用證件申請門票很不穩定,因為每場放出的票數量有限,那麽多人搶,並不是每次都能申請到的。而且很多時候搶到的都是Balcon票,只能看電影,不能走紅毯。”

與這類票販子不同,小A和他的團隊顯得十分“靠譜”,他們有特殊的合作渠道,可以借由品牌方等渠道的合作、獲得穩定的票源,讓客戶們幾乎能在任何一個晚上出現在坎城的紅毯上。

在小A的朋友圈裡,我們看到了大量Orchestre票和證件。而在此基礎上,他們還為客戶設置了全套行程服務,從簽證辦理到機酒預定,甚至化妝師和紅毯攝影師都包括在內,整套產品報價約在20-30萬元左右。

“紅毯上不允許拍照、自拍,只有在紅毯內的官方攝影師拍你,你才有合適的契機停下來。我們和坎城官方攝影師有合作,能為走上紅毯的客戶提供全程跟拍,包括視頻和照片。”小A表示,如果沒有官方攝影師配合,很多人走一趟紅毯下來可能連一張正臉照也沒有。幾位中國籍官方攝影師也向我們證實了這點,其中一位透露:“每天下午3點後我們也會開始接私活,單次報價一般是500歐(約4000元)/人。”

4000元可能隻換來一張照片,或許普通人難以承受,但對於走坎城紅毯的中國客人而言卻喜聞樂見。除了活躍在社交平台上的紅人和明星,還有大量“普通遊客”也開始選擇這種消費,而其目的可能只是為了能在社交圈裡增添一份可供炫耀的籌碼,或是給自己的公司做一次形象公關。

在坎城的某一個晚上,我們遇到了一位剛剛走下紅毯的中國人,按照我們拿到的報價估算,她和她的同伴們,為了此次紅毯之行至少花了60萬。但是對於那晚的紅毯,這位自稱“橫跨多條業務線的企業家”並不滿意,覺得自己當天“穿得不夠好看”,於是便決心第二天晚上再走一次。“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她有些無所謂地說,“這幾天有個十多歲的中國小女孩,換著不同的包和禮服,一共走了九次紅毯。”

電影“騙局”

阿T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們,他的客人從不關心看的是什麽電影,甚至不會過問電影名字。

短短一段紅毯的盡頭,就是整個坎城電影節的中心——坎城電影宮。包括電影放映、頒獎、電影市場、版權交易等幾乎所有坎城電影節期間的活動,都圍繞著這座建築展開。在慕名前往這座城市的影迷心中,電影宮猶如一個聖地,顯得格外耀眼。

主廳盧米埃用於放映入圍電影節和各展映單元的影片,換言之,有機會在這裡放映,是一部電影在藝術上被認可的最高級體現。盧米埃影廳分為上中下三層,觀眾按照票根類型依次從正門、側門、旁門進入到自己座位所在的區域。而如果你拿到了可以在一層觀影的Orchestre,坐在你前後的可能就是萊昂納多、於佩爾等電影屆名流,甚至身邊還有可能是來看電影的昆汀。

在這裡,看電影是一件神聖的事。電影開場前,電影主創們伴著觀眾的掌聲依次進入影廳,與觀眾互動、致謝。燈光暗下、電影開場,入圍坎城電影節主競賽、一種關注等單元的影片,都會先放映一段坎城電影節片頭、而每次當金棕櫚標識出現的時候,場內都會默契地響起掌聲。

“每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我就覺得所有在坎城的心酸和無奈都是值得的。我也因此理解了坎城名利場存在的意義,正是因為這些金錢和交易,才給了藝術電影體面和被尊重的機會。”一位獨立電影製片人告訴毒眸。

為了能在電影宮內一睹喜愛的影片風采,很多運氣不好沒能搶到票的人,會在每天各種電影開場前幾個小時裡,聚集在電影宮附近,身著禮服、高舉著“求票”的牌子,希望能從臨時放棄觀影的觀眾手中獲得這樣一次寶貴的機會,有人甚至為此站了好幾天。有常來坎城的從業者告訴我們:“比起買賣門票,這才是當地影迷們認可的求票方式,不少人寧願免費送給喜愛電影的人,也不肯高價轉給想蹭紅毯的。”

雖然主競賽單元的票常常一票難求,但是阿T直言不諱地告訴我們,他的客人從不關心看的是什麽電影,甚至不會過問電影名字。

在我們到場觀看的幾場電影裡,每場都會有大量中途退場的觀眾,有的甚至在電影開場後不到二十分鐘就選擇離開。某位和我們同時進場的“中國商人”向我們表示:“我們也不懂法文、英文,根本看不下去。我朋友開場後很快就離開了,如果不是因為我穿的高跟鞋和禮服太不方便,我也想快點走。”

想看電影的人進不去,進去的人卻不想看電影,這樣一種“荒謬”每日都在電影宮內外上演著。而圍繞著這座坎城的標誌性建築所衍生出的“荒謬”卻遠不止於此,電影宮雖然神聖莊嚴,但又有太多的環節被“明碼標價”,進而吸引到大批別有用心之人。

在影廳的另一側,便是坎城電影節的另一大主題“交易市場”,這裡每天都會有大量海內外的買家、賣家在此進行影片全球版權的交易。而就在電影市場的樓上,有10個能容納50人左右的放映廳,從早到晚排映著各種電影,平均每天可放映將近80部影片。

一位法國製片人向我們介紹,只要花上一定的費用(根據影廳、時間具體價格不等),幾乎任何電影都能在這裡進行放映。

“國內很多片方發通稿,宣稱自家的影片亮相坎城,其實就是把電影帶到電影宮的市場放映廳,有的甚至是在街邊的某個咖啡館裡放映。早年中國還有一些騙子專門做這樣的生意,聲稱認識選片人、能把新人導演的電影送進坎城,結果收取一大筆傭金後,也只是在類似的場合放。”某國內從業者表示。

而在電影市場的中心,還有另一場被粉飾著的“盛宴”——短片角。短片角的實質是一個交流性質的活動,坎城會向到訪坎城的電影人提供一個短片集,並圍繞著這些短片展開一系列培訓、交流活動。而想要將作品投入短片角,隻用繳納90歐元(大約人民幣720元)即可,每年都有數千部短片能夠入選。多年前就曾有參與者在知乎上爆料,國內95%聲稱入圍過坎城的影人,作品其實都只是進了短片角。

不過對於這些花錢入圍、“亮相坎城”的片子來說,完全不用擔心沒有宣傳點。

每年坎城電影節期間,包括《綜藝》雜誌在內,很多知名的電影刊物、報紙,內頁(甚至封面、封底)都會公開對外售賣,價格有時可以低至幾千元人民幣/條廣告。也就是說,如果有合適的作品,只要花上不到一萬元就能“亮相坎城”、並且得到某知名雜誌(或影評人)的“肯定與讚譽”。不僅如此,一些中間商還能幫忙介紹、邀請法國當地的“電視台”來做專訪。

不過,這些費用也的確能轉化一些生意,在坎城市場的入口通道裡,會擺放幾乎所有主流雜誌,這些雜誌的封面和內頁都會成為買家們選片參考的依據,畢竟在魚龍混雜的版權交易市場,在雜誌上看到的影片海報的確能讓人多看兩眼。

除了展映、入圍可以虛構,這兩年在坎城連獲獎都能量身定製。2018年,一個名為“坎城中國電影榮譽大獎”的單元在坎城電影節期間橫空出世,設置了包括最佳影片在內的五個獎項,由“法國機構”Charlene C聯合一些中國企業舉辦。

然而這個聲稱獲得坎城組委會認可、和“導演雙周”同等性質的平行單元,在去年舉辦過後,今年便已完全消失不見。一位來過十多次坎城的中國老闆告訴我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獎項,但類似的“野雞獎”經常會出現在各大電影節期間,目的無非是讓一些中國影片、影人花錢鍍金。

“如果有錢,想要在坎城辦一場頒獎儀式或者發布會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一位剛剛花了上百萬為某部影片辦了場發布會的投資人向我們表示,只要找到合適的渠道,租下場館、引來媒體就能為自己的影片做一次風光的“全球推廣”活動。“其實以前就有很多網大有來坎城做發布會的想法,只是苦於沒錢。現在很多項目投資上來了,今後肯定會有越來越多網大也想到坎城做發布會,甚至會有一批為此而衍生出的生意、中介,就像紅毯販子一樣。”

名利場

“很多打著特邀嘉賓旗號的網紅,真實身份可能就只是代理某偽劣產品的微商。”

坎城時間晚上11點前後,不少放映活動都陸續結束了,但對於這座城市和很多人來說,夜晚可能才剛剛開始,比起電影放映,每天晚上的各種After Party、酒會才是真正的名利場,也是從名流、明星到網紅、微商們,最看重的環節之一。

“一天晚上幾個Party,每天都到凌晨四五點(坎城時間)才睡,這幾天累死了。”有中國的訪客向我們感慨。

儘管有不止一個酒會的主辦方負責人對我們表示,其酒會的門票概不對外出售,只會邀請和影片、品牌相關的人士以及媒體,無關人士不得隨意出入。但是在包括一些知名品牌舉辦的晚宴上,我們還是見到了許多網紅、微商,她們穿梭在明星中間與其合影、交談。其中一些自稱是微博紅人的“嘉賓”,還會自帶攝影師全程跟拍,而翻開她們的朋友圈,其微商身份便躍然紙上。

“我們是知名亞洲美妝品牌QAXXX(化名)邀請過來參加party的。”在某歐洲品牌舉辦的一場有大量中國明星參加的晚宴上,一位有著數十萬微博粉絲的美妝博主L告訴我們,她合作的該品牌與當晚的晚宴以及坎城的一系列活動有合作。不過當晚晚宴的媒體負責人,隨後向我們否認了這一說法,稱並未與該品牌有過任何合作。

根據L提供的信息,我們查到了這款“知名亞洲美妝品牌”的相關資料,百度百科顯示其原產地為日本、研發者為日本某“著名教授”。但通過產品資料及天眼查提供的信息繼續追蹤,可以發現該品牌生產商為一家中國本土企業、無任何外資背景,而所謂“著名教授”也僅僅出現在QAXXX的推廣文中,並無其他可供查詢的資料。至於和坎城的合作,更是沒有任何可供查詢的內容。

“很多打著特邀嘉賓旗號的網紅,真實身份可能就只是代理某偽劣產品的微商。”上述晚宴的媒體負責人表示,每一年他們都會為這樣的不速之客感到頭疼、困擾,但卻找不到任何處理措施。“她們進入晚宴的渠道有很多,有的可能和某個劇組的成員認識就被帶了進來,有的則是通過別的證件進入晚宴區,再趁機混入晚宴。因為有很多尊貴的嘉賓,我們也無法一一進行排查。”

而就在活動的第二天,我們發現L的朋友圈裡已經貼滿了當晚和晚宴明星的合照,並配文稱“感謝XXXX(活動主辦方)的邀請”。

可如果真的想要得到一個這樣“官方邀約”並不是件難事。經人介紹,我們認識了一位宣稱能夠拿到官方邀請函的“中間人”Amy,她向記者表示,如果提前和她預約,將有機會作為知名奢侈品或者美妝品牌的“官方嘉賓”參與到紅毯和該品牌舉辦的活動中。

“現在很多明星不敢來坎城,害怕被人說沒作品、蹭紅毯。但是我們能給他一個官方身份,甚至能讓某品牌對外宣稱是他們邀請這位明星過來的。”Amy表示,她在坎城當地負責一些品牌活動的落地,一些品牌方其實是默許這樣的買賣存在的。

一位接近交易的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在坎城,許多讚助商和品牌都能拿到組委會發放的大量入場券和電影票,他們將這些票出售給中國買家、並用品牌活動的名義邀請買家來到坎城,給予其“官方身份”,如此一來,買家們即使沒有作品傍身,來到坎城也能顯得理所應當。

我們在坎城結識的一些網紅、微商,朋友圈裡也的確展示了相關品牌或組織的邀請。回國後,他們甚至將自己(公司)在坎城走紅毯的內容發在媒體上,大肆宣傳。在這一過程中,大家早就默契地形成了利益共同體。

在坎城,似乎沒有什麽是不能被交易的。

“騙局”不散場

“萊昂納多要來你們知道吧?需要採訪的話我可以幫忙聯繫一下。”

對於很多不用奔波於各大酒會的人來說,夜晚的時光同樣寶貴。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在街邊的酒吧或是咖啡館坐下,喝一杯啤酒、吃一份豐盛的晚餐,是很多人坎城之行中難得的閑暇時光——我們在餐廳裡遇到的一些中國從業者表示,這甚至是他們一天裡唯一的一頓飯,有時他們可能會忙到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從早上睜開眼睛起,就要和人談事情、聊生意,然後往交易市場裡搬運各種東西。每天要見上百個不同的客戶、開十幾場會,有時候一天下來微信步數能有3萬步以上。”某家影視公司在坎城的負責人向記者感慨,忙到三四點才睡已經是生活的常態,能有時間好好吃一頓飯更是種奢侈。

但有人的“忙碌”卻是另外一種樣子。當其他從業者匆忙結束午飯、前往下一個會議時,一些人卻在餐廳向人炫耀自己與國內流量明星、老闆的關係。

“這兩天一直在和好萊塢六大的老闆、國內五大的創始人或者老闆談生意,昨天才和冬哥(博納董事長於冬)見了面,事情太多了。”在坎城的一家咖啡館裡,自稱是來支持中國電影事業的“製片人”、“投資人”明哥向我們抱怨他這幾天的匆忙。“你們做媒體的,一定知道見這些大老闆有多不容易。不過你們也不會關心這些啦,是叫sir電影吧?那你們應該非常關注明星八卦的……”

據明哥介紹,他有一個中外合資的基金,現在主要投成本5000萬美金以上的“大片”,這次來坎城的一個目的,是要支持某關係不錯的一線演員,而自己新片的主角(某國內一線明星)近期也在坎城參加活動。“萊昂納多要來你們知道吧?需要採訪的話我可以幫忙聯繫一下。”

明哥的侃侃而談成功吸引到了周邊的其他中國人,另外一位中國製片人就很快湊了過來,開始與明哥談起生意。如果不是幾天前,我們偶遇了衣著樸素、與其他中國訪客尋求拚車以節省車費、英文都說不利索的明哥,只看眼前場景,我們或許真會相信,他是個帶著好萊塢光環的資深製片人。當然,他也並沒有如承諾一般,幫我們約到萊昂納多的採訪。

像明哥這樣的人在坎城還有許多。整個坎城的面積不過19.62平方公里,只有5個清華大學的大小、不到朝陽區的二十四分之一,可這個用腳步就可以丈量的小鎮,卻是他們每年必須前往社交的場所。在對名利欲望的驅使下,虛假、騙局可能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有給他人設的局,也有讓設局人自己都信以為真的自我欺騙。

可一方面,這裡又承載了千萬影迷、從業者對藝術電影的追求和沉甸甸的電影夢,這些份無比真摯的感情,讓每一個愛電影的人都為之而動容。

真真假假都匯聚在這個小城,而由於信息的不對稱,這些真與假,很多時候界限並未顯得那麽清晰。可這樣的真假之別,有時候又顯得沒有那麽重要。

坎城電影節即將結束,忙碌的眾生又開始了新的旅程。阿T、小A、Amy即將投入到威尼斯、多倫多等電影節的籌備中,準備奔赴下一場盛宴;堅稱自己不會買門票的L,還是開始私下向人打聽下一個電影節的報價;得意或者失意的電影人、生意人,則也打包好行囊,準備為下一部作品、下一次交易市場而奮鬥;明哥並沒有為我們介紹萊昂納多,某一個晚上過後便不知蹤跡……而一位在巴黎學電影的中國留學生,則在最後拒絕了一次走後門、踏上紅毯的機會。

“想了想,這種方式還是挺沒意思的,我不想用這種方式走進電影宮。我希望有一天,能帶著自己的作品來坎城。雖然只是夢想,但那才是我學電影的初衷和動力。”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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