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救護車，撥打120是一個常規的選擇。然而，最近有市民向揚子晚報記者反映，在南京市許多醫院周邊都可以輕易找到自稱正規急救車的車輛。這些車輛重新油漆，打上了“急救”的標誌，有的是本地牌照，也有的是外地牌照。他們自稱可以為患者提供轉院、接送、甚至是重症病人的急救等服務。這些自稱是正規急救車的車輛是否有資質向患者提供轉院、接送甚至向重症病人提供急救等服務呢？記者對此進行了一番調查。
揚子晚報全媒體記者 季宇軒 文/攝
調查：“黑急救車”盤踞各大醫院
按公里、設備和病情收費，車上醫療力量薄弱
3月27日上午，揚子晚報記者來到南京市鼓樓醫院。在醫院，記者佯裝想找一輛車送病人去巢湖，不一會兒，醫院一名保安在得知記者的要求後，馬上來了興致。“想找一輛救護車去巢湖，要多少錢啊？”面對記者的詢問，這名保安稱，他們可以幫忙提供的都是專業救護車，一般是按照公里數算錢，一公里10塊錢。這位保安告訴記者，車輛的等級有許多，價格當然也有差別。像一公里10塊錢的這種一般是全順的車，也有奔馳這樣的豪華車，但價格更貴。普通的商務車和麵包車也有，可以便宜一點，車上基本都安裝了急救設備。
那麽，這些車究竟是不是正規的急救車呢？面對記者的疑問，這名保安稱，這些車輛都屬於正規急救中心的車輛，但是一部分屬於外地急救中心的，並不是南京本地的，這一部分車輛都是跑南京到外地的。還有一部分是掛靠在醫院，南京本地牌照，這部分車輛就跑南京本地，不出南京。這名保安透露，為了達到效益最大化，車裡會配備一些基本的急救設備，去外地一般配備兩名司機和一名醫生。按照南京市急救部門相關規定，急救車配備一名司機、一名醫生、一名護士以及一名擔架員，方能構成急救小組，承擔相應醫療急救任務。顯然這些車輛並不具備這樣的正規配置。
隨後，記者又來到中大醫院，見到一輛車牌照為晉A959BH的車輛正在等候病人。經過向車管部門查詢，這輛車並非南京急救中心的正規急救車輛。這輛晉A959BH急救車的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會正在等候病人去連雲港，這輛車主要跑南京，無錫，上海，這輛車屬於當地的急救中心，路費按公里數算，另外還要看車上要上什麽設備，車上載的什麽病人也要考慮。那麽，車上人員怎麽配備呢？這名工作人員告訴記者，他們車上沒有配備醫生，他自己在康復中心學過一些急救常識，便臨時充當醫生的角色。
查處：交警開展“春雷行動”
已查扣五輛“黑急救車”，分別進行了處罰
這些不正規的救護車80％以上沒有正規的急救資質和持證醫生，甚至沒有配備醫務人員，僅僅是一些懂得急救常識的普通人在扮演著醫生的角色，他們不但承接一些非急救業務，甚至連重症患者，ICU轉移這樣的業務也一並接。近期，南京市交管部門開展了“春雷行動”，針對這些不正規的救護車展開了打擊。
3月27日，在南京市交管局指揮中心，民警王磊正忙著通話：“四五零中心呼叫，請立即在廣州路人民醫院門口攔截一輛車牌號為蘇A9E6B6的白色車，該車涉嫌為假救護車輛。”幾分鐘後，南京市交警五大隊民警趕到廣州路上的江蘇省人民醫院，將這輛蘇A9E6B6的車輛進行扣留，在扣留車輛後，駕車人竟然留下車輛行駛證後便離開了現場。民警吳凡稱，查了一下這個車輛的使用性質，屬於一家養老院，這是典型的假急救車。據了解，這輛車車頭噴有江蘇120的字樣，按照相關規定，不是特種車輛，不允許噴刷特種車輛標識標記。另外，車輛在登記的時候是6人座小型客車，但是為了便於擔架運輸，對於車輛座位進行了改動，與出廠有所改變，這也是違規的。
據了解，此次春雷行動中，南京市交管部門共查獲“假急救車”五台，以違規改裝車輛等違法問題分別進行了處罰。採訪中民警王磊告訴記者，假救護車的危害性非常大，通過車輛的改裝和偽裝，這些假救護車和真救護車從外表上很難區分。但是在路上行駛時，往往會給這些車輛開辟一些綠色通道，然而他們其實並沒有緊急任務。
追訪：“黑急救車”分為兩類
有的屬於外地急救中心，有的屬私人或私企
那麽，到底什麽樣的車才算“黑急救車”，它們與正規急救車有何區別？南京市急救中心相關人士表示，“黑急救車”不能由急救中心進行定性，哪一方面違規了要由相關部門查處。大致說來，所謂的“黑急救車”分為兩類，首先是屬於外地急救中心的車輛，這些車輛有一定急救設備，但是人員不足。另外就是車輛屬於私人或私企，由其他車輛改裝而成，這樣的車輛就是徹底的假救護車，設備和人員都不正規。
目前南京城市中，凡是有120正規編號的，都統一歸南京市急救中心調度，這樣正規的急救車輛一般不出南京市，只有在患者情況緊急，聯繫到了上海或北京等更專業醫院進行救治時，南京市急救中心的車輛可以出市。患者如果想出院回老家等情況，因為不屬於急救範圍，因此急救中心車輛不能予以服務。
南京市急救中心副主任魏強告訴記者，正規急救車首先當然是醫療設備的配置。“呼吸機，氧氣瓶，擔架的配置，僅僅擔架就有很多種，上車的擔架，脊柱板，下面還有心肺復甦機。”魏強稱，這些都是救助生命的關鍵儀器和設備，這些設備在正規急救車上配備很齊全。到了黑車上那就不好說了，缺少了這些儀器，很可能就錯過了一條生命。另外，最重要的還是人員配置，這也是黑救護車最大的隱患。魏強告訴記者，急救車的概念並不僅僅是車輛，而是人員配置。正規的急救小組是醫生、護士，專業的人員所組成的醫療力量，體現的是救援。而黑車非常不正規，無意中是找到他了，等出了問題，再想找他就難了。
市民在選擇急救車的時候，該如何進行甄別呢？除了對車輛外觀進行判斷外，還可以通過關注市急救中心的微信公眾號進行查詢。魏強告訴記者，車輛上有一個自編號，比如這個蘇A120－050，外觀是這樣，老百姓想要查這個車是不是正規的車，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方式，用微信關注南京急救中心的公眾號，上面有一個專門是車輛甄別，甄別他是不是正規的車，正規的車全部有登記，車牌號和自編號兩種方式都可以查。
探因：南京急缺急救人員
有車派不出，這也給“黑急救車”鑽了空子
根據《南京市院前醫療急救條例》第十二條規定：本市實行城市化管理的區域，救護車活動半徑三至五公里範圍內至少設定一個急救站點；人口密集的地區每二十萬人口設定一個急救站點。其他區域每個建制鎮、街設定一個急救站點。“條例”第二十六條規定：市衛生計生行政主管部門應當根據區域服務人口、服務半徑、地理環境、交通狀況以及業務需求增長量等因素，按照每四萬常住人口至少配備一輛救護車的標準配置救護車。
然而，記者了解到，南京市目前急救人員不足400人，急救車輛僅140余台，急救分站39個，2017年出車近12萬次。車輛和人員都有大量空缺，據了解，有車無人的現象十分普遍，南京市急救中心在2017年共招錄了4名急救醫師，但同時有6名急救醫師辭職，2018年年初，又有2名離職。
一名業內人士告訴記者，歸根結底還是因為政府在這一塊投入不足，導致這樣的情況。現在想招聘一名急救專業人員很難，首先待遇不高，其次工作辛苦，還有工作壓力太大，這都導致目前救護車上的專業人員缺口較大，這也變相給“黑急救車”提供了機會。
今年兩會上
有代表支招了
可否定向培養醫師 畢業就當急救醫生
今年全國兩會上，江蘇省南京市第一醫院副院長、心胸血管外科主任陳鑫代表坦言，現在全省平均一輛120救護車上只有半個醫生，很多城市面臨有車卻派不出的尷尬。
“早些年救護車就是承擔運輸功能，而現在救護車裡的醫療硬體設備已經比較齊全，呼吸機、除顫儀、監護儀以及各種藥物都到位了，但急救醫生的數量非常缺乏。現在很多城市因為沒有足夠的急救醫生，急救車就空在那兒出不了車，這是一個全國性的現象。”陳鑫說，江蘇13個設區市（不含獨立調度運行的縣市區級急救中心），共配備了急救車501輛，專業急救醫師僅252人。江蘇對院前急救醫師短缺非常重視，此前在保障急救醫生晉升機制上在全國已首開先河，但“人難招、留不住”現象還是十分普遍。
陳鑫認為，究其原因在於，急救醫生的工作場所比較特別，主要就是在急救車上，從接到病人到轉運至醫院途中半小時左右的時間，很多急救醫生看不到自己的職業前景；工作苦、風險高、待遇低……種種原因，導致了急救醫生“人難招、人難留”。陳鑫建議，當前要完善院前醫療急救體系的頂層設計，完善薪酬體系，制定符合院前醫療急救特點的績效分配機制，提高急救醫師待遇。他比較看好目前上海、北京等地采取的“定向培養”模式，如果在全國推廣則可以培養更多的院前醫療急救人才。陳鑫還建議，放寬急救醫師的從業資質要求。目前院前醫療急救醫師要求有執業醫師資格，但有執業資格的醫師往往不願乾急救，建議采取“大專定向培養三年製臨床醫師”，讓其畢業後直接從事院前急救工作。
揚子晚報記者 石小磊 張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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