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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稹與白居易的關係有多好,只有天知道?

作者:張東曉

元稹一生是逃不過三個人的。

一是妻子韋叢。他把最好的詩都留個她。“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已經被用爛大街的詩句,卻蘊含著他對韋叢的無限深情。

二是崔鶯鶯。他愛過鶯鶯嗎?或許吧,但當曾經的刻骨銘心變作可供炫耀的談資,再說愛,豈不是滑稽?

三是白居易。他和白居易也是絕配,在中國歷史上再也找不出可以與他們一般的朋友了。

他這一生詩名甚著,罵名也甚著。正所謂 “元和以後,詩章學淺切於白居易,學淫靡於元稹”,後人如此非議,悲乎?幸乎?

(一)十七人中最少年

唐德宗貞元九年(793年)中秋剛過,朝廷舉進士、明經科,一時長安士子雲集。開考前夕,長安東街,雲來酒樓。二樓雅座有兩位年輕人正在對飲。

“子厚兄”一人說道:“以你的才華,明日考場還不是你囊中之物。”言罷他舉起酒杯,道:“咱們先乾一杯,待子厚兄金榜題名,我們再去怡紅院大醉一場!”說完,哈哈一笑,一飲而盡。

對面的年輕人臉色一紅,露出幾分羞赧之色,但也端起酒杯,道:“夢得兄風流不羈,我自歎不如!”

這兩位正是進京應試的柳宗元與劉禹錫,二人交遊甚深。

此時鄰座的一位年輕人突然起身,徑直走來,衝柳宗元道:“敢問可是河東柳公子?”

柳宗元忙放下酒杯,轉身就看見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年輕人正望著自己。那年輕人儘管衣著樸素,但卻給人以沉穩實誠之感。

“正是在下。”柳宗元道。

那年輕人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忙道:“在下白居易。早聞柳公子大名,今日得見,真是——”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尚沒等他說完,劉禹錫就就高聲念道。念完之後,衝白居易呵呵一樂道:“小白,這詩寫的不錯,不但顧大人喜歡,俺老劉也喜歡!”

“可是劉夢得劉兄?”白居易忙拱手道。

劉禹錫隨即點了點頭。

此時與白居易一起的兩個年輕人也走了過來。一個瘦瘦的,身材短小。另一個大概十五六歲的模樣,很是稚嫩。

“公垂兄,子厚兄與夢得兄在這呢”白居易頗為興奮的衝那個身材短小的年輕人說道。

“哦,原來是李兄!”柳宗元忙往前走了一步,道:“四海無閑田,農夫猶餓死,李兄好詩啊!”

李紳很是自負的抱拳還禮。那個稚嫩的小夥子看無人搭理他,就自己往前邁了一步,衝劉柳二人道:“在下元稹。”

“你也是來應試的?”劉禹錫笑道。

元稹沉聲道:“那是當然。只是我年齡小,只能考明經科。不能與諸位兄長同榜,遺憾之極!”

柳宗元見他年紀雖小,但卻生就一副潘安之貌,神清氣爽,談吐不凡,不禁暗道 “後生可畏”。

元稹話音未落,劉禹錫哈哈一笑,喊道:“老闆,一疊花生米,二斤牛肉,三壇杏花村,今日不醉不歸!”言罷,幾塊碎銀從衣袖之中甩出。

21歲的劉禹錫、21歲的白居易、21歲的李紳、20歲的柳宗元、15歲的元稹,在李白杜甫已經遠去,李商隱杜牧還未出世之際,他們登上了唐代詩壇,開始書寫他們的時代和風流。

此次,元稹明經科狀元及第,劉禹錫與柳宗元得中進士,李紳與白居易則名落孫山。五年後,白居易卷土從來,金榜題名。慈恩塔下,二十六歲的白居易高呼“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此時柳宗元劉禹錫等人已經開始策劃永貞革新了,而曾經的那個少年元稹去了哪裡呢?

溫柔鄉,英雄塚,人不風流枉少年。

(二)夜合帶煙籠曉日

唐德宗貞元九年(793年),15歲的元稹明經科狀元及第。少年天才,名震長安。可惜啊,長安居之不易。元稹也沒有借“明經科”這條捷徑謀得一官半職。

當現實不能支撐我們的理想時,怎麽辦?讀書!多讀書!努力的多讀書!元稹就是如此。閑居京城的這幾年,元稹寒窗苦讀,以待時機,躍入龍門。

唐德宗貞元十五年(799年),21歲的元稹詩名漸隆,但始終未能步入仕途。無奈之下,他只好寓居蒲州(今山西臨猗縣臨晉鎮),在河中府當差。

他有一遠房表親在蒲州,乃當地大戶崔家。崔家有女名鶯鶯,豆蔻年華,亭亭玉立,元稹一見鍾情。

羅綃垂薄霧,環佩響輕風。寶釵行彩鳳,羅帔掩丹虹。元稹妙筆生花驚歎於鶯鶯之美。言自瑤華浦,將朝碧帝宮,元稹更視其天人。

但崔家表妹對於元稹的追求似乎無動於衷,根本不像元稹自己說的那樣“戲調初微拒,柔情已暗通”。但沒有辦法啊,元稹人又帥,又有才,又有功名在身,再加上這情詩一首一首的寫,崔小姐那經得起這麽撩啊。

深院無人草樹光,嬌鶯不語趁陰藏。等閑弄水流花片,流出門前賺阮郎。像這樣題為《春詞》的情詩,元稹不知道給崔小姐寫了多少首。

轉面流花雪,登床抱綺叢。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軟磨硬泡之下,元稹終於得償所願,抱得美人歸(詩中的畫面與元稹的淫靡,還真是相得益彰)。

如果才子佳人長相廝守,自是一段佳話。但元稹他從未曾忘記自己的理想——當官當大官!總之他要當官,美女嘛,玩過就行了。或許他從來沒有愛過鶯鶯,只是當時太寂寞了。

貞元十八年(802年)冬,元稹決然捨棄鶯鶯,再入長安,並與次年求得校書郎的官職,從此蕭郎是路人。

如果事情就此結束,最多就是“人生若是如初見”的哀愁,可惜元稹竟然將此當風流段子講於他人,更汙蔑鶯鶯乃妲己褒姒之流。

“大凡天之所命尤物也,不妖其身,必妖於人。使崔氏子遇合富貴,乘寵嬌,不為雲,不為雨,為蛟為螭,吾不知其所變化矣。昔殷之辛,周之幽,據百萬之國,其勢甚厚。然而一女子敗之,潰其眾,屠其身,至今為天下僇笑。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

元稹,欺人甚矣!

後來他又想起鶯鶯,還想再跳一曲“鴛鴦交頸舞”。

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鶯鶯給了這個渣男一記響量的耳光!痛快,痛快!

多年之後,他再次想起鶯鶯。詩曰 “殷紅淺碧舊衣裳,取次梳頭暗淡妝。夜合帶煙籠曉日,牡丹經雨泣殘陽”。算後悔嗎?算道歉嗎?也許吧,在鶯鶯這裡,他元稹不會那麽坦然。

(三)貧賤夫妻百事哀

貞元十九年(803年),元稹出任秘書省校書郎。但與柳宗元劉禹錫等人世家出身不同,元稹生在一個小地主家,靠他家那點兒家底想找個好的靠山,恐怕並不是容易的事,不然的話他也不會拋棄鶯鶯了。

他唯一的資本就是自己——英俊瀟灑,才華橫溢的自己。

以聯姻讓自己少奮鬥二十年甚至更久,古往今來,沒有什麽可以指責的。我自入京漂泊以來,此等事,亦屢見不鮮。唉,我們常說人不如古,其實在很多方面,今人與古人並沒有什麽區別,比如為了前程,出賣靈魂,更何況身體!

元稹是幸運的,上天眷顧了他。通過婚姻,他即找到了好靠山,也找到了懂他憐他愛他的那個她。元稹又是不幸的,懂他憐他愛他的她隻陪了他六年的時光就撒手人寰。

她叫韋叢,東都洛陽留守韋夏卿之女。她26歲人生在丈夫對她的思念中熠熠生輝,亦讓後世羨慕甚至嫉妒。

有唐一代,從來沒有那一位詩人寫這麽多詩給自己的妻子,且篇篇精湛。在此方面,或唯有清代納蘭性德可與其並論。

韋叢去世兩年後,他痛哭,他哀傷。

謝公最小偏憐女,自嫁黔婁百事乖。

顧我無衣搜藎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複營齋。

世上悲劇莫過於此——我貧困潦倒,你含辛茹苦;我飛黃騰達,你已經不在人世。

痛兮,痛何如哉!哭兮,長歌當哭!

韋叢去世五年後,他睹物思人,悲從中來。

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

衣裳已施行看盡,針線猶存未忍開。

尚想舊情憐婢仆,也曾因夢送錢財。

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

我常常不敢讀“貧賤夫妻百事哀”一句。因為未經歷過貧困的人是不知道貧困的含義的。尚記得,五年前,付完房子首付,債台高築,又要還房貸,除去孩子筆下的奶粉錢,我們一家子每月只有不足三百元的家用,就這麽堅持了大半年。那時,我和妻子還有我爸媽雞蛋都不敢多吃。看到每晚八點多爸媽都去超市抄底,心中酸楚,猶如刀割。

貧賤夫妻百事哀,元稹用筆,何其毒也!七個字猶如七把刀,刀刀刺入心尖。痛徹心扉,痛不可言!

此等寫盡夫妻共同的深入靈魂的詩句,若非愛的深痛的深念的深,焉能為之?

韋叢去世十年之後,他亦難釋懷。

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

鄧攸無子尋知命,潘嶽悼亡猶費詞。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

我無意於為元稹翻案,他對崔鶯鶯做的種種,也無法翻案。但若說元稹不癡情,若說元稹對韋叢假惺惺,我第一個反對。儘管在韋叢去世的十年間,他一樣吟詩作對,一樣招蜂引蝶,但他心裡還是想著與韋叢死能同穴。

儘管他做不到像他說的那樣“惟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但一往情深,生死相許,不容置疑。

(四)醉舞詩狂漸欲魔

元稹未入魔,入魔的是白居易。但元稹的詩一樣很有魔性,也許在讀詩的時候,我們應該暫時忘掉崔鶯鶯忘掉薛濤忘掉所有那些負面的東西,我們就讀詩。

寥落古行宮,宮花寂寞紅。

白頭宮女在,閑坐說玄宗。

這首題為《行宮》的小詩只有寥寥二十個字,但卻悲切寂寥。一入宮門,終老宮內。時光對於這些宮女來說何其的殘忍?白頭宮女,也曾經豆蔻年華。後來杜牧亦曾道 “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織女牽牛星”,與此詩一起讀,悲傷自來。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陶淵明愛菊,元稹也愛菊,這首《菊花》詩,比陶淵明“采菊東籬下”少了些許悠然,但多了份霸氣。

此花開盡更無花,滿城盡帶黃金甲。

元稹也是會“發詩瘋”的,在《放言五首》中他就狠狠的瘋了一把,不瘋不魔嘛。

近來逢酒便高歌,醉舞詩狂漸欲魔。

五鬥解酲猶恨少,十分飛盞未嫌多。

眼前仇敵都休問,身外功名一任他。

死是等閑生也得,擬將何事奈吾何。

讀這首詩,我常可以讀出盛唐天氣,讀出李白鬥酒詩百篇的灑脫,讀出“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的悲壯,讀出“詩與生死無關,詩高於生死”的豪氣。

此刻的元稹,宛若李白附體,他痛飲狂歌,他飛揚跋扈。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元稹,真性情真漢子真名士!

(五)直到他生亦相覓

元稹與白居易的關係有多好?天知道!

和樂天,夢樂天,酬樂天,寄樂天,聞樂天,得樂天,見樂天……他的詩集中“樂天”字眼隨處可見。《唐才子傳》用了八個字:愛慕之情,可欺金石!南宋楊萬裡更直接說“再三不曉渠何意,半是交情半是私”,是“私”情的“私”啊。

殘燈無焰影幢幢,此夕聞君謫九江。

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

一句“垂死病中驚坐起”,驚煞世人,驚心動魄,膽戰心驚,寫盡感同身受寫盡友誼寫盡生死。

元稹啊元稹,白居易不去江州,琵琶誰人聽?

由於二人經常被貶,聚少離多,於是兩人就約定在固定的驛站題詩,就這樣你儂我儂,卿卿我我,全然不顧韋叢的感受。

元雲“郵亭壁上數行字,崔李題名王白詩”。

白歎“唯有多情元侍禦,繡衣不惜拂塵看”。

元稹想念韋叢,詩雲“料得孟光今日語,不曾春盡不歸來。”白居易爭風吃醋,答曰“兩處春光同日盡,居人思客客思家” 。

白大詩人,你的湘靈呢?你的小蠻呢?

這二人甚至還有心靈感應。一日元稹夢到與白居易共遊曲江,醒來後,詩雲“夢君同繞曲江頭,也向慈恩院裡遊。亭吏呼人排去馬,忽驚身在古梁州。”恰恰此時,白居易正在曲江遊玩,想起了元稹,詩雲“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籌。忽憶故人天際去,計程今日到梁州”。

元稹對白居易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呢?天知道!

夢不到白居易,他哭訴“山水萬重書斷絕,念君憐我夢相聞。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閑人不夢君。”看到白的書信,他興奮“遠信入門先有淚,妻驚女哭問何如。尋常不省曾如此,應是江州司馬書”。他更希望這段友誼可以生生世世。無身尚擬魂相就,身在那無夢往還。直到他生亦相覓,不能空記樹中環。來生我們怎麽辦呢?我們一定要記住彼此的樣貌,一定要找到彼此。

此種情語,為男女海誓山盟,亦不過如此。

唐文宗太和五年(831年),元稹猝然離世,白居易痛不欲生,親自撰寫墓志銘,以祭摯友。多年之後,已近古稀之年的白居易又夢到了元稹,此時白發蒼蒼的白居易老淚縱橫,詩雲“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不忍讀,不忍讀!

(六)後記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元稹一生,有知音白居易,一生唱和,生死與共,讓他的靈魂可以在詩的國度裡自由飛翔;有知己韋叢,患難與共,不離不棄,讓他的身軀始終有一處溫柔的港灣可以停留。白居易和韋叢,給了元稹在紅塵亂世中最初的與最終的人世溫情,堆砌成元稹的精神家園,支撐他生或死。

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讀這般美麗有魔性的詩句,我們又何必追尋是薛濤還是韋叢呢?

美好與幸福一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得之,吾幸;不得,吾命。是為記。

(2019年5月4日於北京)

【作者簡介】張東曉,男,1983年出生於河南駐馬店,現定居於北京。喜歡讀書,喜歡舞文弄墨,喜歡以文會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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