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旦教授葛兆光三次說“請原諒”，因為什麽？

在複旦大學的畢業典禮上，複旦大學文史研究院創始院長葛兆光教授在為畢業生們的送別致辭中三次說“請大家原諒”，因為他要有一些話，要在畢業生離校前坦誠地告訴他們。

葛兆光說的第一次“請大家原諒”，是“我要說，所有的大學，而不是某一所大學，都越來越像培訓學校了，四年的大學課程變成了照本宣科，校園越來越像職業培訓所，老師和學生像簽訂了合約的甲方和乙方，學生交完錢，上完課，老師講完課，大家一拍兩散，陳寅恪所講的自由之精神都被丟掉了，連加拿大學者所講的，大學應該教授的是常識的課程，也被丟掉了……”

他第二次說“請大家原諒”是：“請大家原諒，我要說的是，我非常反感那些信口開河，嘩眾取寵，在課堂上灌水的老師，也為那些懶懶散散的學生感到可惜。”

而第三次則是：“我要請你們大家原諒，正是因此，有時候我們可能過於嚴厲，有時候我們可能過於焦急。”

這三次“請大家原諒”說得很誠懇，這與其是對學生說的，不如說是給全體教師和大學說的，這是因為，大學和大學教師們並沒有給大學生真正的、完整的大學教育。這並非一所大學的問題，而是我國很多大學存在的共同問題。在大學教授認真反思、真誠道歉時，我國大學必須改變目前的辦學狀態，真正重視本科教育。

葛兆先說，“我要說，所有的大學，而不是某一所大學，都越來越像培訓學校了，四年的大學課程變成了照本宣科，校園越來越像職業培訓所。”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大學變為職業培訓所，這是源於我國大學缺乏清晰的辦學定位。我國高等教育將進入普及化時代，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時代，有少數大學的辦學定位應該是進行精英教育、通識教育，如北大、複旦，這些學校的辦學應該以能力為導向培養學生。但在現實中，本來應該進行精英教育、通識教育的大學，卻迎合社會的功利需求，變為了職業培訓所，關注學生本科畢業之後的就業，以就業為導向培養學生，把大四變為就業年。而更多的本科院校，則應該進行職業教育，以就業為導向培養學生，如地方本科院校，就應該培養職業技術人才和應用技術人才，可是，這些學校卻不安於定位，想辦學學術型大學，對學生的教育也就不倫不類，既非通識教育，也非職業教育，而是“考研教育”，很多地方本科院校把學生考研作為辦學的核心。

這些學校的學生只有走考研“華山一條道”，由於沒有接受完整的本科教育，考研不成功，就業都難。

大學沒有清晰的定位，源於缺乏辦學自主權，一些學校隻追求眼下的辦學業績，諸如就業率、考研率。而忽視給大學生一生受用的教育。至於“四年的大學課程變成了照本宣科”，這和學校、教師對待教學的態度有關。

我國大學近年來都高度重視學術研究，並對所有教師提出嚴格的以學術研究為主的考核指標，包括論文、課題、經費、專利等，大學校長官把這作為重要的辦學成果，而在這樣的考核指標引導下，教師也就沒有精力投入教育教學研究，精心設計課程，更多采取應付的態度。照本宣科，就是應對學校考核的“最好”選擇。

另外，有的學校老師為討學生“喜歡”，對學生要求很松，來不來上課無所謂，做不做作業無所謂，反正學期末可以獲得高分，而對於這樣的老師，學生真的會給予“好評”，大學裡，“水課”眾多，而“選水課”，學生十分踴躍，可以說是“秒殺”。

隻對這樣的情形表示遺憾，是遠遠不夠的。我國大學要建設為一流大學，必須培養一流人才，一流大學，必須有一流的本科教育。

前不久，教育部部長在新時代全國高等學校本科教育工作會議上強調，高校要回歸大學的本質職能，把“培養人”作為根本任務，要調整思路，把人才培養的品質和效果作為檢驗一切工作的根本標準。並指出，“不抓本科教育的高校是不合格的高校，不重視本科教育的校長是不合格的校長，不參與本科教育的教授是不合格的教授。”

一句話，我國大學本科教育必須到了要改變的時候了，要落實和擴大學校的辦學自主權，每所大學必須有清晰的辦學定位，並以辦好本科教育作為第一要務。不搞好本科教育，不是向學生道歉的問題，而是大學和大學教授都不合格的根本問題。

本文作者：熊丙奇

著名教育學者，博士，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中國高校校報協會副會長，上海市高校校報研究會理事長。

本文來源：今日頭條-熊丙奇看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