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真丨意大利發現“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病毒溯源不容易

較真要點：

“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的說法系誤傳，研究中原話其實是“意大利從皮膚樣本中檢測到新冠的最早病例”。這項研究的實驗過程也存在缺陷，檢出的病毒存在是其他冠狀病毒的可能。

查證者：韓越丨劍橋大學病毒學博士後

近日，意大利《共和國報》網站報導了一項由意大利米蘭大學牽頭的研究：研究人員在2019年11月一例呈皮膚炎症狀的女性患者活檢樣本中，發現了新冠病毒存在的證據，稱之為“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另有媒體報導稱“巴西在2019年12月血樣中發現新冠病毒抗體”。這些結果看似都提前了當地最早出現新冠的時間，還有網友稱：“病毒的源頭終於找到了”，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一、“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系誤傳，原實驗也存在缺陷

米蘭大學的科研團隊在2019年11月一例呈皮膚炎症狀的25歲女性患者活檢樣本中，發現了新冠病毒基因序列，論文發表在《英國皮膚病學雜誌》上。這篇文章已經經過同行審議，但還沒有正式出版（文稿存在出版前再次被編輯的可能）。

根據研究論文，2019年11月，該名女性患者手上長了蕁麻疹樣紅斑，同時伴有輕微的喉嚨痛。在就診過程中，因為被懷疑患有結節性紅斑狼瘡，患者進行了穿刺活檢。直到2020年6月，研究團隊再次對樣本進行了檢測——因為樣本的組織病理學特徵與新冠患者相關皮膚病中描述的瘡斑相似。

檢測中，研究人員以2018年的9例皮膚活檢組織以及6例基底細胞癌組織作為陰性對照（理論上不存在新冠病毒），然後以3例確診的新冠患者在住院期間出現皮膚病變的組織活檢作為陽性對照（明確存在新冠病毒），以下為實驗結果：

1、在檢測病毒RNA是否存在的RNA-FISH實驗中，患者樣本顯示出紅色條狀信號，表明樣本中存在病毒RNA（如下圖D）；

2、在檢測病毒核衣殼蛋白是否存在的免疫組化檢測中，檢測到病毒蛋白的存在（如下圖C）；

3、在檢測病毒是否複製的RT-PCR實驗中，沒有發現病毒mRNA（可以理解，因為樣本存放過程中，mRNA可能已經被分解）。

結合2020年6月這位患者血液中已檢測到新冠病毒抗體的存在，研究人員得出結論：這位患者很可能在2019年11月就已經攜帶新冠病毒了。

實驗看似比較完整，但是有一個關鍵問題並沒有進行驗證，那就是在實驗中檢測到的病毒到底是新冠病毒還是其他的冠狀病毒呢？

我們知道，目前已知的七個感染人類的冠狀病毒中，除了SARS-CoV、MERS-CoV和新冠病毒，其余四種冠狀病毒（HCoV-229E、HCoV-OC43、HCoV-NL63、HCoV-HKU1）是人類感冒的常見病原體。雖然這後四種病毒在致病性上遠不及前三種，但不同的冠狀病毒在基因組結構和衣殼蛋白結構上存在相似保守序列（高度相似的基因序列或蛋白結構）。那麽實驗中用於檢測病毒的探針和抗體是否與新冠病毒特異性結合呢？這一點並沒有得到驗證，所以這些探針或者抗體存在非特異性結合其它冠狀病毒的可能性。此外，實驗中也沒有引入類似的對照組，再加上RT-PCR實驗的失敗，沒有明確對檢測出的病毒片段進行測序，所以在得出百分百確定性結論之前，該研究顯然還存在需要完善的地方。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不少報導中提到了這樣一句話：研究人員稱這是目前發現的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報導中這個說法是錯誤的。研究中原話是“All these facts lead us to believe that our patient could represent the oldest case in literature of detection of the virus on tissue sample. Can we then call it the dermatological Italian patient zero？”翻譯過來其實是“以上所有的證據都能表明：我們實驗中的患者樣本代表著在皮膚樣本中檢測到（新冠）病毒最早的案例，文獻中還沒有出現比這個更早的案例，我們可以把她稱為意大利皮膚病例零號病人嗎？”這裡強調的是“從皮膚樣本中檢測到新冠的最早病例”。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知道，連“皮膚樣本中檢測到新冠”這一點都尚不能100%確定，那麽，後來的“最早人類感染新冠病毒病例”就更是誤傳了。

二、多國報告更早新冠感染病例，但病毒源頭尚無定論

除了意大利這一案例，另有媒體報導稱“巴西在2019年12月血樣中發現新冠病毒抗體”。據報導，巴西聖埃斯皮裡圖州衛生部門公布了一項研究：該州對2019年12月1日至2020年6月30日采集的7370份血清樣本進行了新冠病毒特異性抗體檢測（這些樣本原本用於檢測登革病毒或基孔肯雅病毒），結果210份血樣呈新冠病毒IgG抗體陽性，其中16份樣本的采樣時間早於巴西報告首例新冠病例的時間2020年2月26日。

此外，最早的一份樣本采集於2019年12月18日。也就是說，新冠病毒可能在2019年12月就已經在當地出現。但是具體數據目前還沒有公布。

此前，其它一些研究中也發現了疑似新冠更早傳播的痕跡：意大利在2019年12月的廢水樣品中檢測到新冠病毒核酸片段、西班牙在2019年3月的冷凍廢水樣本中檢測疑似新冠病毒序列、另外一項意大利的研究中研究人員在2019年9月的血液樣本中發現新冠病毒抗體的存在。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新冠病毒有可能在2020年1月之前就在人群中存在。不過，病毒溯源是一個系統的、非常複雜的過程，需要較長時間以及花費大量的人力，期間還有一些不確定性存在，我們並不能僅通過一兩個研究，就得出關於病毒源頭的確定結論。

本文編輯：amber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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