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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生命”時代 媒體藝術的“倫理”困境

第二屆北京媒體藝術雙年展現場

導言:北京媒體藝術雙年展總策展人、中央美術學院設計學院院長宋協偉在開幕式說到:隨著物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共享經濟等‘新名詞’的不斷湧現,當今社會已由過去單一的線性發展方式轉變為多元的裂變式發展方式。人們生活與教育方式、產業發展結構、城市發展模式等都處於巨大的變革中,我們正處於一個以‘不確定性’為常態的時代。面對裂變式變革,我們該如何重新定義藝術和生命的界限?

策展人費俊也說,在技術日益發達的當下,“生命”的概念得到了爆發式的生長,如何應對這種巨大的社會改變,並重新處理人與自我、人與社會、人與其他物種、人與非人之間的關係,以及如何應對我們這個時代的生命政治、這個時代下身與腦的關係、這個時代下人與機器的關係,以及這個時代下技術與社會的關係,都是在探討關於“後生命”時值得深入闡釋的話題。

在藝術家的探討中,不同形式的媒介和內容,都涉足了不同層面的倫理問題,無論是技術倫理、數據倫理,還是生物倫理,他們都只是提供了自我與社會,以及其他物種的關係的新觀察方式,並且不斷的修正和深入。比如Tobias Gremmler將傳統文化提純,以數據的方式將其傳統文化的“後生命”展現出來,Tobias Gremmler和Nancy分別以各種獨特的方式對大數據時代的個人隱私倫理問題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和浪漫式的演繹;Kanno So和yang02以及蘇永健則在各自創造的機器中表達出對理想和現實狀態的分析,演繹對規則和個體之間觀察方式的差異。除此之外,優必選的預言則將在“後生命”的未來時代如何兌現,以及屆時會產生的各類社會關係的變化,仍然讓人拭目以待又憂心忡忡......

第二屆北京媒體藝術雙年展現場

一、傳統文化和“後生命”的姿態

Tobias Gremmler是在香港生活了7年的德國人。他通過影像算法的方式為我們呈現了一個未知生命的事件,我們腦海中微小的神經原是一種什麽樣的景觀,藝術家用數據生成的方式重新創造出另外一種形態,生成另外一個文化,無法描述的不可名狀的一種新的形態,某種意義上,藝術家用數據的方式賦予這些形態一種新的生命。

在這個過程中,Tobias Gremmler把一些中國文化的元素進行了提純,比如中國的國術和京劇。在Tobias Gremmler看來,一個功夫大師把功夫傳給他的弟子,一代傳給下一代,已經意味著這是“後生命”了。而從廣泛的意義上來講,藝術本身就是“後生命”,任何藝術重要的表現其實都是“後生命”的創造。

“神經風景” by Tobias Gremmler

在中國的京劇中,每一個動作、舞步,或者是服裝、道具都是有它自身的意義。這些資訊都是被我們看到的京劇演員表現出來的,這個過程是一個複雜的表演設計。Tobias Gremmler在想,到底是不是有一些原則能夠讓我們把這整個的資訊更好地利用,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麽樣進行舞台上的表演,可能在數字時代是不是可以以更快的速度來做?在Tobias Gremmler看來,這其實是已經是一個哲學上的轉化,即數字和現實社會之間交融的界面和接口,我們看到數據的解讀以及如何去塑造和轉化我們看到的這種表演。

即使是虛擬的一些形態,當它變了的時候,可能對於我們的感知和意識會產生很大的影響。“新的技術可以重新審視我們自己和其他物種之間的關係,我們到底有沒有勇氣去解構我們自己,我覺得這是非常重要的方面。” Tobias Gremmler說到。

Tobias Gremmler - Kung Fu Motion Visualization

在Tobias Gremmler的作品中,充滿了對於中國傳統文化濃厚的興趣和研究姿態。Tobias Gremmler所提煉出來一個非常新鮮的研究視角,這不是簡單意義上的科研。作為一個藝術家,能夠通過數字可視化的方式來進行轉譯,抽象化,讓我們看到的太極功夫中感受到的氣、韻等非常抽象的因素,通過作品能呈現出來。在Tobias Gremmler這裡,數字技術不僅僅是一個我們表面上看到的動態,由影音構成的媒介,更重要的是它其實是在影響著我們作為人的感知,同時也讓我們在思考,我們作為人類如何通過“去中心化”這樣的一種思維來面對我們周遭的更加廣泛的生態系統。

Brad Miller作品 《被監視:來自監視文化的瞬間》

二、大數據時代,數據隱私的倫理問題

如果說Tobias Gremmler是通過新的技術重新審視我們自己和其他物種之間的關係,那麽藝術家Brad Miller則是通過技術本身來重新審視人本身存在的隱私困境。Brad Miller通過社交網絡留下的數字陰影,作為一個觀察視角切入。他提出的問題是:個人數據是應該屬於個人還是公共的財產?我們在這樣的一個大數據的年代,在這樣的一個靠算法來分析人類行為的年代,如何來看待看與被看,觀察與被觀察這樣的一個現場?

大概2008年的時候,Brad Miller和他的團隊就開始這樣的工作了,就是搜集大家在社交媒體上留下的痕跡。後來有一些攝影的題材庫放在這些媒體平台上,Brad Miller開始進行一些審視。大約有8年的時候,他用拍照片的方式來記一個日記,這是非常枯燥的一個過程。

Brad Miller作品 《被監視:來自監視文化的瞬間》

“我拍了8年的照片,看到了很多文化衝擊,我和其他的藝術家、研究者、一些學生都看到了文化之間的衝撞。從學術界的角度來說,如果不是從我們的研究角度來說,可能其他人都會覺得這真的是一個災難。這些照片不管是用私人的生活去看一個戲、野餐或者還有一些攝影的鏡頭,其實是有GPS的,有一些人在錄像什麽的。我們在這裡看到的是把所有的初步的、可能是一些比較天真的、幼稚的、個人的一些想法作為開端。當然,我個人做的實驗,其實也是被記錄、被引述,放到了一個社交媒體的媒體庫當中。10年之後我要看做的這個實驗到底有什麽樣的影響。”Brad Miller說到。

Nancy Mauro Flude作品 《預言:數字大旋渦的浪漫反叛》

三、我們不應成為數據的奴隸

另外一位藝術家Nancy也探討了相似的數據倫理問題,比如她那件作品《預言:數字大漩渦的浪漫反叛》。Nancy稱自己為後網絡藝術家,同時她也是21世紀藝術形式館的館長。她利用現場的裝置、影像包括個人的表演等一些方式,探討今天數據作為一個重要的未來的人類資產,其實很大程度上是掌握在少數的大型的數據公司的手裡,比如說像Google、百度等。

“我們的個人隱私在悄無聲息地被竊取,所以某種意義上,這樣的一些公司就像是數據海盜一樣,並沒有經過個人的許可的情況下,悄然地使用著我們的數據。” Nancy提出了這樣一個非常有批判性的類似於數據海盜式的觀念,展開了一場浪漫式的反叛。

Nancy Mauro Flude作品 《預言:數字大旋渦的浪漫反叛》

Nancy說她要以一種很堅定的方式和電腦進行接觸,找到一種細微的差別,一種相對性,基於一種文化的敏捷,每個平台的算法有著自己不同的偏見。作品被窺視、被監視,也是需要研究數據庫的應用。比如說我們的微信中對數據的使用,所有的這些平台包括微信都在使用我們的數據。

“對數據解碼的過程,是我們這種數據生活的媒體之一,實際上也是我們第四次工業革命的自動化的主要特點之一。我們實際上想要解開大數據的話語,回應我們所面對的結構性的困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究竟能否將這些捕捉的數據變成人類可讀的呢?我們如何去理解它呢?我們通過怎麽樣的方式來理解我們的數據?”Nancy說到。

Nancy Mauro Flude現場表演

Nancy說所有的這些實體都是連接在一個網絡中的,通過電腦網絡連接在一起,這些機器逐漸地變得越來越可以忽視,不顯著,是一些非常小的納米級的粒子就能完成一些比特級的運轉。而我們有一些大的數據農場,大的伺服器數據中心,我們通常把它叫做雲。所以我們能夠看到這些資訊媒體,實際上是讓我們想起了在第一次工業革命時候的紡織機,這些數據可以被理解為一種線性的對自動機器的集成,就和當初第一次工業革命時候的熱機是差不多的。

Nancy用占卜來形容她的研究,在她看來,占卜是非常神秘的,也是非常複雜的,需要一些能夠理解文化和自然的人們,能夠將他們自己的一些本土文化傳遞給其他人,一個占卜者需要通過傳統和民謠進行一些校準,通過觀察以一種詩意的方式給出關於人格、地點和歷史的講述。實際上所有的科學都始於虛構、幻想,使用一些科技的術語去改變我們想要去表達的東西,Nancy說這是她真正感興趣的地方。

著名的斯諾登醜聞中提到了,所有政府機構搜集的行動都與間諜行動是相關的,實際上很多時候我們對這種監視的觀察並不是一個新的現象,但在我們這個時代的深度和規模是前所未有的。“什麽是揭示或啟示,聽起來很神秘,但傳統的占卜,我們是需要以一種難以看到的物理現象進行一種可視化的表現,我的作品占卜一種浪漫化的數據大漩渦的叛逆,實際上是通過一種表演的層面來討論一種選擇加入的策略。這意味著我們所有人是不是選擇去讓我們的個人資訊被分享,通過所有的網絡的使用,都會留下我們的個人數據。實際上很多時候我們個人的數據都是不得不輸入購買一些東西。我們想談的是所有的公司、政府、網絡,他們都是“同謀”,來盜取我們的個人資訊。”Nancy說到。

Nancy想說的其實就是,在這一切的複雜的系統中,所有的變化中,這種形而上的思維方式,也是影響我們對大數據的一種理解方式,我們應該利用自己的數據,能理解我們認識論的存在,而不僅僅是成為數據的奴隸。我們應該不僅僅是作為一個蠕蟲而死去,而是應該變成一隻蝴蝶。所以我們想要做的並不是想要去回歸到這種極簡主義,我們想要做的是考量行動,最終一切都是基於我們如何去演出。

Kanno So和yang02作品《無感塗鴉機器人》

四、人和機器人:遵守規則和創造規則

Nancy將自己對數據隱私的反叛演變成一場浪漫的演出,Kanno So和yang02則是將演出交給機械本身,由機械本身再反饋給人類這個系統,希望人們引起對規則的探討。Kanno So和yang02做了一個仿生的機器人,但他沒有任何人形的特徵,他的工作主要是進行塗鴉。Kanno So和yang02不想干擾他的塗鴉,而是讓他自己創作。所以除了架構一些數據進去,他有自己的一套算法,就是說自己會畫畫。

Kanno So和yang02把很多這樣的機器人放到日本地鐵站的走廊裡去練習。在一個20米長的過道裡,每天有200多萬人的人流量。他們到底是怎麽畫的呢?對環境有什麽樣的反應呢?藝術家把很多的傳感器放在那裡,數到底有多少人經過,人的噪音還有溫度、濕度都做了一些傳感器的衡量。

Kanno So和yang02作品《無感塗鴉機器人》

這些機器人有自己的算法,算法的參數都是跟環境的數據有關。每天的環境是變化的,所以他們每天的畫畫都有一些不同的內容,他們這樣畫了3個月。有趣的是,在這之後,Kanno So和yang02找了學生們去臨摹複製機器人手臂畫出的那些細線。也就是說,讓人類跟機器之間進行互動,並且把細線反饋到機器中,這是一個雙向的循環。最後學生畫出來的細線,跟一開始機器畫的大相徑庭,差別很大,畢竟不太像是機器人畫的,然後機器人最後複製出來的學生們畫的細線也是大相徑庭的。

在這個過程中,Kanno So和yang02發現一開始的幾分鐘,學生們就是想要複製機器人做的,但是5分鐘之後他們就開始胡亂畫了,不管是寫自己的名字還是畫一朵花。而輪到那些機器人的時候,它們非常地遵守規則,代碼中怎麽寫的,機器就怎麽畫。相當於這樣的過程,人是自私的,想畫一朵花就畫一朵花,想寫自己的名字就寫自己的名字,很快忘記自己一開始是想複製機器人的畫。

五、無意義的意義:看不到的互動

如果說Kanno So和yang02的無感塗鴉是人機互動的一場遊戲,那麽來自中央美術學院研二的蘇永健則是制定了一場可能永遠看不到互動的遊戲,因為他製造的是一個幾乎永遠看不到的互動漣漪的機器。作品《鼠》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一個大的機械裝置,另一部分是餵養老鼠的容器。在這個老鼠的容器裡有一隻跑輪,還有一隻小白鼠,當小白鼠在裡面跑輪的時候會帶動上面的機械裝置運轉。機械裝置是由4圈齒輪組成,小白鼠在跑輪裡跑的時候,最裡邊的一層齒輪轉一圈時,第二層才會轉一點,像是一個年輪或者說是時鐘的概念。

當這個裝置最外面的一環轉動360度的時候,裝置的中間有一個大的水缸,上面有一個小鋼球會向下撞一下,引起漣漪、水花。有趣的是,小白鼠需要跑1600萬圈,也就是1000公里才能觸發水波紋的誕生。目前這個展品是第二次展出,藝術家記錄每天小白鼠跑過的裡程數,經過第一次展覽的記錄,展覽一共是61天,61天過去了之後,這隻小白鼠一共跑了差不多11公里左右,一次水波紋都沒有觸發。

蘇永健作品《鼠》

於是經過計算,小白鼠要跑1000公里,大概要經過50次展覽才能觸發一次水波紋。中國有一個成語叫“蜻蜓點水”,形容非常微小的意像,小白鼠也是非常小的動物,作品旨在達到一種可欲不可達的狀態。我們看這個作品的時候都會想到水波紋什麽時候能觸發?但很可惜的是,在我們的這一生裡面,很可能都看不到水花觸發的那一天。

六、優必選的宣言:機器人將充斥未來

蘇永健的《鼠》探討可欲不可達狀態的那種“無意義”在優必選這裡看上去好像有點“任性”。但在“深度學習”誕生之前,誰說優必選不也是很任性的呢?優必選用了美術館二層的玻璃櫥窗展廳展示了他們開發人形機器人的辛路歷程。在這個脈絡裡,可以清晰的看到人工智能在最近一兩年通過“深度學習”獲得的重大突破,但這在整個人工智能的過程中則是一個比較漫長的過程。也就是在過往20多年裡都沒有取得重大的突破,在大家都快認為人工智能是一個騙局的時候,阿法狗出現了。

優必選人形機器人進化史

來自優必選的米高說他相信在大概30年內,機器人就會走進千家萬戶。“這是我們比較確定的,也是我們的vision。大家知道軟銀總裁孫正義,他相信2030年,也就是12年之後,地球上機器人的數量會跟人的數量約莫相同。”

也就是說2030年時,世界上有60億人口,也會有60億機器的數量。米高說他相信未來10年,科技技術的迭代是非常迅速的。在今年美國的CES上,優必選公布了第一個雙足機器人,這是第一款商用,而不只是停留在實驗室的機器人。6個月之後,2019年的CES,優必選還會公布世界第一款人形雙臂、雙足機器人,能走進家庭裡的。

優必選人形機器人進化史

米高說他在2006年就創辦了中國第一個社區畫廊,除了在藝術學院裡的藝術呈現,他想做更多的“後生命”邊界的拓展,把所創造出來的思想和成果落地到民眾當中,引起真正大眾的漣漪效應,讓我們的藝術行為把所有的民眾都能夠連接起來。“這個是我們在藝術創作的過程中希望發生的‘後生命’,post inference,後續的延展力。”

七、未來已來,“後生命”將如何演繹時代

在整個“後生命”展覽中,其他藝術家的作品都重點探討了在生物基因、人工智能和機器人等科技飛速發展的影響下,在日漸受到關注的後人類理論語境中,“生命”這一古老概念的拓展和延伸,以及人在與地球上其他物種共處時,處於“非人類中心主義”思潮中微妙變化的地位。展覽主體從存在於算法中的虛擬生命、基於機械構架的仿生生命,以及作為介於生命定義模糊邊界的合成生命來闡釋生命這一主題。

藝術家們總是沒有給出既定的答案者,他們只是不斷的提出問題,提示著人們可能存在的問題和疑惑;優必選及各類發明者們的未來宣言也並沒有給人們對未來的期望一顆定心丸。然而未來將來,未來已來,我們又將如何應對和演繹。就像北京媒體雙年展總策展人邱志傑說的:今天我們所知的生命,從它誕生之初就從來沒有停止過不斷地走向“後生命”狀態。還原到最基礎的層面上的時候都是基本粒子。生命和非生命的區別,只是它們的組織形式的區別。生命只是一種不斷進化的關係和一種此起彼伏的形式,以及一種自我感知的能力。而這一能力今天正在達到這樣一種自我意識,那就是我們傳統上認為非生命的要素,其實始終都是構成我們的生命本身的東西,正如木材之於火焰。後生命,表達的是這樣一種謙卑:那就是我們對什麽是生命的邊界,依然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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