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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賈伯斯女兒的編輯,是我的虛榮心,也是我的源動力

做書按:

今天這篇文章的作者是一位入行不久的編輯,正如很多年輕人一樣,他會為了一個好的選題不顧一切,也會為了滿足“虛榮心”而更加執著。他很幸運,與“賈伯斯女兒自傳”這個極具稀缺性的選題相遇,把這本“精彩得像紙上電影”的書成功做了出來,沒有讓自己留下遺憾,也讓原作者為之動容。

新手編輯的相遇與私心

轉眼已經畢業兩年。

在畢業前,我從沒想過會選擇圖書出版作為第一份工作,這樣做是因為對出版還有些好奇,並且畢業後還想多讀點書。但進入公司之後,我才真正發現出版行業的鏈條及周期之長、日常工作事務之繁瑣,也體會到商業出版的甘苦和與學生時代做內容的不同。對待一個選題、一個內容,評估的標準要從“我認為”、“我喜歡”到“它可以”、“它為什麽可以”,結果的衡量要從“我滿意”到“它能賣”。這雖不是什麽殘酷到不能接受的現實,但足以消磨掉很多從業者的一腔熱情。

因為,暢銷不易。

心中的標尺是一杆,市場的標尺又是另一杆,當這二者之間的配平又受到個人閱讀趣味與傾向的影響時,年輕人初入行的高昂鬥志是很容易被澆滅的。

時間久了,你才能知道,遇到一本讓人興奮的書,是需要機遇的。

2017 年 11 月,我入職半年後,在版權同事的一封有關國外書展、書訊的郵件裡,我赫然看到這樣一行字:SMALL FRY,Brennan-Jobs,Memoir 。我第一時間向同事要了這本書的資料和當時的原文樣章。

因為我知道這個作者,我認得她。她是賈伯斯的私生女,Lisa,她的存在更像是賈伯斯天才一生的微小注腳:雖存在,但沒什麽更多意義。

那時,我沒有想更多。我沒有想她會寫得怎麽樣,只是有直覺她會寫出一些很新的、我不知道的東西。

在拿到樣稿時,我從郵件中得知已有其它出版部門報價,更是不敢怠慢。在接下來兩天裡,我用 Google 翻譯把全書的樣稿全部譯完,那兩天我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狂按 Ctrl+C、Ctrl+V。機器翻譯的語句會卡殼、不流利,甚至主謂賓定狀補的前後置也有差錯。被機器翻譯而成的中文樣稿,就像是初步敲打的石雕,帶著粗糙的廢料和碎屑,空氣裡有很多毛糙的味道,但是,石頭裡的大衛像已經隱隱有了形狀

那時候,我已經知道這本書寫得有多優秀了。

我跟版代同事提前打好招呼說,這本書無論如何,我都要拿下。

我在給公司領導提請的選題資料介紹裡寫說:“這本書精彩得像一部紙上電影。”

這就是和這本書初次相遇時的情形,我不帶預設和不知所以地先殺紅了眼,到停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遇見的是什麽樣的一隻怪物。

也是在後來,我才體會到當時那種心情的可貴和美妙。原來,一個編輯遇到一個好作者,血液裡是會控制不住地亢奮的。

當我確認了這本書確實精彩至極之後,我的一點虛榮心再次探出頭:賈伯斯已經去世了,在他生前未能和他有過什麽聯繫(除了買iPod、iPhone 4S),那,我很希望我能有緣成為他女兒寫的書的編輯。將來想想,自己年輕的時候,名字也和“賈伯斯”三個字在一個 crew cast 裡同框過,那也很帥了。就是這麽一點私心、一點沒來由的虛榮心,成了我的源動力。

稀缺性、內容打磨、難產的封面

在報價的關鍵階段,競價越來越高,我給我的上司發了封郵件說明情況,同時說:“這本書過了就沒有了,估計全世界就只有這麽一本了,假如因為報價太可怕,我們不跟也可以。”上司回復了我一個比第一輪報價高出一倍的數字,說,“報。”

那天,在提交完最終的報價單之後,我問我的領導潘總,為什麽最後報這麽高。潘總隻回了我三個字,“稀缺性”。

這也是我後來在編輯這本書的過程中,不斷感受到的三個字。在這本書裡,作者 Lisa 的文字,會讓你感覺到什麽叫“非親歷者所不能寫”。因為父女之事,太私密、太日常,這不是任何傳記作家、專欄記者通過採訪可以得到的資料,即使得到也未必能寫出背後的心情。Lisa 像給了每個讀者一個 VR 頭盔,帶我們去感受她成長裡的種種故事。也只有這樣的作者、這樣的書寫,才能讓你體會到賈伯斯的身影、賈伯斯給她的傷害,是怎樣的一道陰影。

而編輯,或者說一個內容行業的從業者,是要學會抓住稀缺性,並且為稀缺性買單的。

很幸運的是,這次,我們真的拿到了。

2018 年 8 月,我們拿到了最終版本的書稿。幾乎是馬不停蹄地,我們開始了書稿的翻譯。為了盡可能地搶進度,我跟翻譯老師約定,每翻譯好一部分就發來,我們立馬審校,以至於中秋和國慶節假期期間,譯者老師都在詢問進度中“提心吊膽”地過節。

國內外媒體對這本書和作者的關注度,在 2018 年 9 月初隨著英文原版圖書上市開始日益發酵。一邊是和媒體相同甚至更急切的心情,另一邊是“想急急不得”的現實情況。原因是,這本書的封面設計,近乎是一場“戴著鐐銬的舞蹈”。因為作者本人的情感意願,她希望封面不要出現她和她父親的照片。這是一個全球範圍內的限制要求,沒有任何一家出版公司可以豁免。

最初我得知這個消息時,隻感到棘手。賈伯斯女兒的自傳,不讓使用父女倆的任何照片,這還有辦法做嗎?當時我們用已經通過作者授權的一張宣傳用圖設計了一版封面,做出了一版我認為“這擺出去就是一本大書”的方案,我寫信委託版代公司轉達,說明了方案的設計巧思希望作者網開一面。

遺憾的是,我們終究沒能得到作者的允許和同意。封面也因此一度擱置。

另一邊,內文的打磨卻不曾耽擱。譯者老師貼心地在任何涉及時空背景的人事物上都做了很詳細的譯注。而我們也考慮到中文讀者的閱讀習慣和節奏,遵循原書的分節,根據內容為全書取了盡量合適與精準的小標題,這也得到了作者的認可。

隨著這本書在國外近乎“收割式”地獲獎,全球各語言版本也相繼推出,幾乎清一色地使用了原版封面。而我們的簡體中文版封面也終於敲定,我還記得設計師旭崢給我發來郵件說“你肯定知道哪個是我真正想要的、用心做的,我就不多說了,希望能過。”

這就是我們看到的這個封面,一個粉色的小女孩背影,孤零零地站在賈伯斯那張最著名的肖像照的剪影之中。整個畫面既像是父親陰影下女孩的弱小成長,也像是賈伯斯腦海中最特殊的一處記掛。而 Lisa 看到這個封面設計後,跟我們說,這是她看到的最令她動容的一版封面。通過了,這是我們經歷的最艱難、也最有成就感的一次封面設計。

內封的設計也是飽含深情,一條孤單的小魚兒無依無靠般懸浮在紙面,映照的是原書名 Small Fry 諸多意義裡的一條:小魚苗。(書裡有提到)Lisa 就像是一條失去可以依靠的河流、被放到大海裡孤獨生長的小魚兒。

這本書,終於從裡到外的,都長成了我們想要的樣子。

每讀一遍都讓人更加唏噓的成長與失去

從 2017 年 11 月的樣稿初讀,到翻譯稿逐篇到齊,再到審校和上市前給媒體準備宣傳資料,這樣長的時間裡,我或許成了讀過這本書最多次的人。

這樣反覆的閱讀過程,反而幫我回到了這本書最初的價值所在,也是作者反覆強調的:這不是一次只針對賈伯斯的揭露,而是講述她的成長。她寫這本書,不是為了批判誰、原諒誰,她只是通過書寫,接受她和父親共同經歷過的所有事情。

到了最近,這本書已經上市,在它即將被市場檢驗的時刻,我才恍惚發現,它是一個關於“失去”的故事。

Lisa 說,父親的去世對她而言最大的影響是,她永遠失去了和他培養友誼的機會。而她也知道,事實上,他們父女倆之間是互相喜歡的。

賈伯斯在年輕時因為無法定義的原因,對 Lisa 造成的傷害,也終究無法再去彌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所以賈伯斯才在臨終前對Lisa說,她其實是他陪伴最久的孩子,和她在一起住的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但他對她有虧欠,他沒有做好。

我記得我每次編輯和回看這本書最後一章的時候,稍一不注意,就會心生波瀾。我們好像每個人都是這樣,在年輕的時候,總是在有意無意間傷害一些人、被一些人傷害;愛過一些人、誤會一些人;失去一個擁抱的機會、失去一個道歉的機會、失去一個了解的機會。然而,失去的除了一段關係、一些人事物之外,還有那些時光本身。

在時間面前,偉大的產品、精神會穿越時光流傳後世,而再偉大、再聲明顯赫的人都會被時光打成凡人,讓人看見更有血有肉的一面。

時間面前,我們都是小人物。

現在,它是你的了。祝閱讀愉快!希望你喜歡這本書,喜歡 Lisa,甚至還能喜歡她那複雜難懂的老爸。那就是我們最大的成就感了。

《小人物:我和父親賈伯斯》

出版社: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

出品方:磨鐵圖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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