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章故事之四十六—“乾坤清氣”

“乾坤清氣”回文白文一枚，“徽博”藏。壽山石，印薄，高僅1.8厘米。印頂款雲：“東坡題畫梅詩:吾家洗硯池頭樹，歲歲花開有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獨留清氣滿乾坤。光緒庚子四月，馨謹製。”我相信絕大多數讀者看了這個邊款，都會發出疑問，這首題畫梅詩不是元代王冕作的嗎，怎麽成了蘇東坡的詩？是的，王冕這首詩題在他傳世的“墨梅”畫作上，畫跋雲：“吾家洗研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誇好顏色，隻流清氣滿乾坤。王冕元章為良佐作。”或雲雖然王冕畫上題有這首詩，他也可能是錄前賢詩作。詩的開頭一句就說明和蘇東坡沒有關係。書聖王羲之練字十分刻苦，常年在山東臨沂居處的一個池塘裡洗硯，以致池水都被染黑了，留下千古美談，後人稱之為“洗硯池”。王冕與王羲之同姓，借用這個典故，故說“吾家”。現在習見的這首詩與王冕畫上所題有些小出入，有“朵朵”與“個個”、“留”與“流”的不同。而印款錄“墨梅”詩又有三處不同，“個個”成了“歲歲”，“淡墨痕”成了“有墨痕”，“隻流”則成了“獨留”。

王冕（1287——1359）是元代詩人、畫家，字元章，號煮石山農、放牛翁、會稽外史、梅花屋主等。浙江諸暨人。文學名著《儒林外史》有他為人放牛、刻苦學畫等故事。王冕還是早期文人治印的先行者。一般認為明代文彭開創了文人流派印，流派印的產生，和文彭從西虹橋老者手中購買四筐青田石來刻印有密切關係。實際上王冕在此之前就已經用青田石來刻印了。明代嘉靖間的郞瑛在《七修類稿》中說：“圖書，古人皆以銅鑄，至元末會稽王冕以花乳石刻之。今天下盡崇處州燈明石，果溫潤可愛也。”明徐上達《印法參同》“論石璞”載：“劉孟熙《霏雪》雲：初無人以花藥石刻印者，自山農始也。山農用漢製刻圖書印，甚古。江右熊巾笥所蓄頗夥，然文皆陋俗，見山農印大歎服，且曰：天馬一出，萬馬皆暗。於是盡棄所有……山農蓋會稽王元章也。《霏雪》則弘治年間書。朱彝尊《王冕傳》有“（王冕）始用花乳石治印”語。丁敬“用拙齋”印章款識中記：“……石固醜，花蕊石，王元章所喜者，頗宜雅人幾上耳。”在以上各家所論中，出現了花藥石、花乳石和花蕊石三種名稱。雖然叫法不同，但都證明王冕確實使用了石料刻印。郞瑛所說處州，即今浙江永嘉，古代，青田隸屬處州。王冕所刻印章實物自然沒有遺存，但在他存世繪畫作品上所鈐的一些印章來看，其印面斑駁、蒼茫，與石頭印章有許多相通之處。

“乾坤清氣”印的作者隻署了一個“馨”字，不知其為何人。刻印用切刀法，印面、邊款俱佳。檢之藏印，另見一枚“馨”所刻之“惛憒糊塗”朱文印，亦切刀法。款刻滿四面：“光緒庚子秋，妖民倡亂，京師瓦解，乘與播蕩，大勢阽危。余從京師辟地晉中，值笠農世叔作宰太原，以深惎妖民，與大吏意牾，大吏為能，率以‘惛憒糊塗’奏彈落職，爰拈此四字屬為治印，藉以自印。嗟嗟，世混濁不清，蘭芷不芳，蕭艾為榮，謂願者，謂譎者明，古今一致，與世何爭。願吾叔毋自慊於‘惛憒糊塗’而自葆其（廉）貞。侄馨榖生氏篆刻並志。”從這一段跋語中，我們知道在光緒庚子秋，“馨”為避亂，從北京來到山西，而他的世叔“笠農”在太原縣任知縣。由這個線索，我查到這個時期的太原縣知縣為何宗遜。何宗遜字笠農，號荔穠、耕心。黟縣碧山人。其優貢卷載何宗遜生於生於甲子年正月二十五日，也就是同治三年（1864）。而其光緒丁酉科 “順天鄉試硃卷”中，作生年壬戌年六月初四，也就是同治元年（1862），不知何者為確。何宗遜曾官太原縣知縣，民國後曾任黟縣議會議長、河南總參議等。

“馨”稱何宗遜為世叔，自稱為侄，極有可能也姓何。何宗遜優貢卷再從堂族人中有名“之馨”者，無論是何馨還是何之馨，皆失考。

“徽博”藏印中還有一枚清代“乾坤清氣”印文獸鈕銅印，附記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