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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都沒被四川話同化,攀枝花人怎這麽剛

國語中的“你要做什麽?”,在東北話中是“幹啥”,在四川話中是“搞哪樣”。而有一個地方的人卻結合兩種方言,說的是“乾哪樣”,這個地方就是四川省攀枝花市。

攀枝花是全國唯一用花名命名的城市,當地人說的話混合西南方言和東北口音,是四川方言裡的一朵奇葩。能開出這麽一朵花的原因,得從這座城市是怎麽來講起。

攀枝花是全國最年輕的城市之一,僅僅比深圳大十來歲。1964年前,這裡什麽都沒有,只有7戶人家和1棵樹。

樹上開著火紅的攀枝花,人們喜歡它怒放的生命,於是給這地方取名“攀枝花”。

上世紀50年代,地質學家在這裡發現大鐵礦,原本默默無聞的偏遠村莊,突然獲得國家領導人的高度重視。

新中國成立之初,工業發展嚴重不平衡:工業70%在沿海,只有30%在內地。為改變這一局面,加上當時國際局勢帶來的戰備需要,國家下決心進行“三線建設”,把工廠從沿海一線,分散到內陸大山裡。

攀枝花是我國礦產資源最富集的地區之一。在這一片7440平方公里,不足國土面積1/1000的土地上,包括全國兩成的鐵、世界儲量第一的鈦和世界第三的釩。這樣得天獨厚的資源條件,讓攀枝花得到了共和國的厚愛。

1964年5月,安靜荒蕪的村莊,突然間沸騰起來。一句“好人好馬上三線”的號召,吸引十多萬的年輕人、工人和知識分子。他們背起行囊離開家,來到地無一裡平的金沙江畔,建設大型鋼鐵基地。

迎接這批青年移民的,除了崇山峻嶺,還有日以繼夜的艱苦。1965年, 10萬青年人進山安營扎寨。他們住席棚子,喝泥巴水,條件十分艱苦。當時一個17歲的雲南姑娘,最大的希望就是吃上一碗乾淨的白米飯。

那一年,他們製造了一聲巨響,將山坡炸開,推平成4個台階,硬是在2.5平方公里的狹窄空間,“放下”原需9平方公里的攀鋼。那塊坡地,昵稱“弄弄坪”,據說是取“弄弄就平了”的意思。翻天覆地的變化,說得輕描淡寫,攀枝花初代建設者的霸氣,可見一斑。

1970年出鐵,1971年出鋼,1974年出鋼材,在深山峽谷中,在全國同類鋼鐵企業中,這種神速都是從沒有過的。青年們的Flag沒有倒下,攀枝花的建設也就邁開了腳步。

如果你能在50年前去一趟攀枝花,就會得到這樣神奇的體驗:坐公交時乘務員用天津口音報站;去政府部門辦事聽到一口京片子;在路邊吃麵,老闆給你澆上巨辣的臊子;傍晚6點下班,成群的東北人從廠裡湧出來。

1965年至1978年期間,數十萬移民從全國28個地方來到這裡,撲在攀枝花特區的建設中。

站在河門口十字街頭,你能看見這座廠礦城市的繁華。當時的廠礦、企業效益都不錯,來趕街的人總是大包小包往家裡拎,很讓事業部門的人羨慕。當時攀鋼工人的身份,約等於生活無憂的社會精英。

鋼鐵也讓攀枝花人嘗到了苦澀。到90年代,鋼鐵價格一路下滑,當時白菜2元1斤,而鋼鐵卻只賣8毛1斤,產能過剩逼著中國西部最大的鋼鐵廠轉型。這時候,攀鋼人抓住國家高鐵發展的時機,將重新騰飛的機會押在了高鐵鋼軌上。

一列高鐵每小時300公里速度前進,如果軌道上有兩根頭髮絲直徑的凸起,軌道和車輪產生的衝擊力,將達到7噸,這個力量對於高速行駛的列車,絕對是個災難。

高鐵百米鋼軌的表面誤差必須在0.2毫米內,這道世界性難題被攀鋼攻克了。目前攀枝花承包了全國2/3的高鐵百米鋼軌,每一天可為中國高鐵提供5萬米長的鋼軌。

從一座鋼廠開始,攀枝花人在山上造城。地表溝壑縱橫、連綿起伏,這裡的房子都是隨性而建,不會刻意去和其它建築對齊,或者營造一條漂亮的天際線。

跟重慶相似,攀枝花是一座不折不扣山城。幾乎每一個建築的地下,都是陡峭的斜坡,或是懸空的墩柱。攀枝花市中心曾有一個廣場,整個梯道有244級台階,這硬核坡度顛覆著廣場的固有認知。每3段路就有2段是坡道,上下坡是當地人逃不掉的必修課。

跟重慶不像,這裡的跨江纜車不載人,而是運煤。這座城市最初是為生產服務的,城區的規劃也是按照礦區來劃分的。只要能到達礦產所在的地方,都會配套建設最頂級的工程。

在雅礱江的下遊,

二灘水電站已佇立了18年。

懸崖峭壁上,一般很難建地面建築,於是,設計師們挖開山肚子,將水輪發電機安裝在地下洞室裡。就這樣,這座氣勢恢宏的水電站,有效緩解了西南地區的電力緊張。

整個廠藏在尖山腳下的花崗岩山洞裡,外面只露出一個煙囪,充分體現了三線建設的布局原則。60年代,中央要求三線新建企業,要適應現代戰爭的需求,遠離大城市,分散布局,高科技高尖端的東西,不僅進大山,而且要鑽山洞。

電廠距離攀枝花市區15公里,從1967年開建。用了4年多的時間,從山肚子裡掏土石方,最後建成一座大型電廠,總面積相當於3個標準足球場。30多年來,洞內滴水不漏,堪稱奇跡。不走近隱蔽的洞口,無論是從陸地還是飛機上,都無法察覺這裡隱藏著一座電廠。它是我國唯一的地下戰備火力發電廠,也是“三線建設”的絕佳見證。

成昆鐵路穿越攀枝花,要面對許多地質災害的威脅,但這個工程是三線建設的核心。為了克服地勢落差,建設991座橋梁,開鑿隧道427座。一位社會學家說,成昆鐵路和攀鋼建設,至少改變了西南地區2000萬人的命運,使西南地區整整進步了50年。

深淵裂谷,兩江合流,在自然雄奇之前,人不過是一點微塵;宏偉水壩,飛架橋梁,在工業機器之中,人也不過是一個齒輪。

攀枝花在亞熱帶地區,卻盛產熱帶水果。每年6月開始,廣西、海南芒果接近尾聲,攀枝花芒果才姍姍而來。6月,紅貴妃和金煌芒果成熟,7月,吉祿開摘,最晚的要到8月後才陸續成熟,這就是攀枝花最有名的凱特芒果。整個夏天和秋天,攀枝花的田間地頭全是芒果,大街小巷是排成串的芒果。芒果的味道,飄揚在風中。

拿著這裡產的凱特大芒果合影,比用咖啡杯,還要顯臉小。這裡的芒果也特別甜。攀枝花芒果甜度一般為17%,比其它產區同品種的甜度都要高。這都得益於攀枝花獨特的地理和氣候條件。

攀枝花在四川和雲南的交界處,攀西大裂谷的中斷。受乾熱河谷的影響,這個位於北緯26度附近的城市,擁有獨特的南亞熱帶氣候,年平均氣溫21℃左右,跟西雙版納景洪市差不多。

攀枝花全年陽光充沛,芒果花期沒梅雨,果期沒台風,光照強,晝夜溫差大,每一顆攀枝花芒果,都能在充沛的陽光下,積攢一身純純的果糖。不僅僅是芒果,火龍果、番荔枝、牛油果……這些原產於熱帶的水果,也都在攀枝花落地生根,結出漫山遍野的香甜果實。

有人這樣形容攀枝花:“北方的陽光,南方的溫度,印度洋的氣候”。

只是,一座工業城市適合度假,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過去50多年來,礦產開發支撐起四川最高的人均GDP,同時也給攀枝花的生態帶來了沉重負擔。2004年,這山城入圍“十大空氣汙染城市”,老百姓調侃說“西區待一天,吸進一塊磚”。在那段時間,人們心頭盤算的,是逃離。

定了方向,馬上行動,就像當年三線建設那樣斬釘截鐵。如果大山阻擋挖礦的路,就把山炸開,如果礦山汙染妨礙城市的轉型,就把礦關停。於是,攀枝花關停小礦山、小鋼廠100多家,退出煤炭產能600多萬噸。在這片河谷,從來都不缺乏決心和行動力。

以前,攀枝花的天空總是灰蒙蒙的。現在好了,隨時都是藍天白雲。去年有13萬老人去攀枝花過冬,其中成都人要佔一半以上。你在成都濕冷寒風中穿著襖,我在攀枝花夏日炎炎裡露著腰,這是兩地過冬的真實寫照。因此,成都人最巴適的冬天,不在成都,而是在攀枝花。當然前提是,身處海拔1千米的地方,你不會動輒噴鼻血。

攀枝花並不太適合建城市。有人說,這樣生態薄弱、地震頻繁的地方,應該由它自生自滅。然而,歷史沒所謂的應該不應該。當共和國急切需要鋼鐵,這裡恰好發現鐵礦,一切的發生超乎想象,又理所當然。於是,一座龐大的工業城市,從荒山峭壁間站了起來,用地底的豐厚礦藏,支撐起“中國速度”。

當世界潮流發生轉向的時候,攀枝花再次做出超乎想象的抉擇,整座城市一邊發展高尖端鋼鐵,一邊轉型做康養城市。在跨越金沙江這件事上,攀枝花人有著迷之執著,前後建成了11座大橋。但願在高大山脈,斷裂河谷之間,這座城市依然會繼續跨越更多的不可能。

本文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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