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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去世一周年:狂了八十年,留下一部“風流”自傳

他獨坐書齋、獨步文壇、獨立抗爭;

他狂放不羈、鋒芒畢露、風流多情;

他博聞強識、皓首窮經、縱橫捭闔;

他以玩世來醒世,用罵世而救世;

他用一支筆震撼海峽兩岸,

用一張嘴影響無數華人。

他是李敖,閱盡人情世事,豪顯文采風流。

2018年3月18日,李敖去世。今天是他逝世一周年。

狂了八十年的李敖,寫了一本《李敖風流自傳》,聲稱要以此給自己定位。最近,我們經李敖授權,出版了這本自傳的簡體中文版。八十歲的李敖,依然很狂很“李敖”,今天就為大家分享幾段。

一百歲前的八十感言

因為我立志要活到一百歲,所以在八十歲時寫這本書,好像太早了一點。但是八十總是一個關卡,要定性、定位,總不失為一定局。八十以後,所作所為無非就此定局,錦上添花而已;所以,一百歲以前的二十年,只是花團照眼,其為錦簇,八十以前早定之矣。

於是,幾經猶豫後,我還是決定寫這本書,給我一生做一前瞻和總結。前瞻一百,總結八十,除非我一百以前討逆、討姨太太,活得不厭煩了;我一生的定性定位,趁八十生日就此打住。我要用我的八十定性、定位,顯靈給人,使人感到,後世的子孫,很難想象“這世界上曾經走過這樣一位血肉之軀”。——這是我一百歲前的八十感言。在我文章和講話中間,我有個習慣,你可以說是惡習,就是要隨時插播吹噓自己。插播以後,又回入正題,講話與常人無異。全世界最習慣我這種習慣的人是賴嶽忠,開玩笑說,賴嶽忠是我的“禦用攝影家”。他隨我的便,發現我一插播,他就喝口咖啡,見怪不怪,面露笑容,靜待歪風掃過。陳文茜說能夠以欣賞態度看李敖自我吹噓的人,是“有道之士”。她有時候是有道之士,有時候不是。

我吹牛,因為你沉默

我承認有些人了不起,但他們活在我活的時空裡,不會凌我而上。王陽明說他做聖人,他做不到;但聖人做他,也不會超過他。真相在此。我一生的“苦心焦思”、一生的“困學紀聞”、一生的“沒個商量處”、一生的“雖千萬人,吾往矣”都是我“綜合爆發力”的張本。因此在八十前夜,我寫下這本書“自大其身”。清朝學者李塨說:“交友以自大其身,求士以求此身之不朽。”我一生朋友不多,也不花時間招朋引類,所以“自大其身”,全靠自己吹捧自己。吃不消我自吹自擂的人應該慚愧,你們本該替我吹的,但你們閃躲,我就只好自己來了。我吹牛,因為你沉默。

吹乎哉?不吹也!

改寫《論語》一句:“吹乎哉?不吹也!”我生也野狐,死也野狼。“自大其身”的不朽,全靠自己野牛的牛X。不過牛?只是我鬧劇式的宣傳,實際上,我是貨真價實的。我有真功夫、有硬裡子,我的程度,迥非世俗所能測其淺深。我留下這本書,正說明了這一點。我不全是寫給世俗看的,我是寫給自己看的,所以“秘密”,不無自藏自珍之意。宋人的詩說“半是濃妝半淡妝”,是濃是淡,隨我高興,不化妝素面朝天照鏡子,也是自得其樂。雖然事實上,我很少照鏡子,因為我怕看到鏡中人,他是文化恐怖分子。

綜合一下我的“偉大”

我以自得其樂的心境寫這本書。我笑對李戡說:“媽媽認識我三十年,她的最大本領就是知道我偉大,但不知道我多偉大。”如今,我要綜合一下我的偉大。八十年了,我要用這本書,綜合一下我的偉大,無懼於讀者又喊饒命了。有個陳文茜,她看來是最能欣賞李敖自吹自擂而不以為苦的人。文茜說能欣賞李敖的自我吹噓而不以為他在吹牛的,是具有智慧的讀者。陳文茜自結識連戰、郭台銘,說了很多錯話,但這次說對了。

五六百字的神通

別人老了會囉唆,我老了卻怕別人囉唆。我的書,除小說外,一律長話短說了。任何大道理,都限定在兩頁紅稿紙上說清楚。兩頁是六百字,標題不算,大概用五六百字暢所欲言。五六百字一定足夠了,我是大手筆呀!一個主題,用五六百字還說不清楚的,要打倒它。一九四四年,諾曼底登陸後三天,二十四歲的英國詩人凱斯·道格拉斯(Keith Douglas)陣亡了。他在死前三年有詩預告:Remember me when I am dead/and simplify me when I?m dead.Simplify (簡化)的第一篇乃從形式開始,用五六百字決定內容、濃縮了形式。也許沙丁魚不讚成,但罐頭不容分說。五六百字的神通,化為幾百個主題,寫《李敖自傳》。雞零狗碎,您老寫的是哪門子自傳?答覆是:我寫的就是雞零狗碎的自傳。

跟自己聊天

這本書,用語活潑,上天下地,隨意為之,主軸是我八十年來的一些雜感。這些雜感有些該是高朋滿座時聊天的,但我息交絕遊已久,每天都是一個人在大書房裡盤踞,雖沒神經到喃喃自語,但萬念俱灰的局面倒匆匆來去。有些念頭被我鉤住,就跟自己聊起來了。實際都是自說自話、自問自答,有時也會“自訟”、跟自己抬杠,當然贏的還是自己。老子說“自勝者強”,他“自勝”的意思跟我不太一樣。我看他的“自勝”,是跟自己過不去;我的“自勝”,是說一個我好、另一個我不好。最後好的我贏了,自圓其說後,我理直氣壯,全身統一。

“三不朽”中的我

古人講“三不朽”,有三方面:立德、立功、立言。先說立功,台灣太小了,無功可立。再說立言,在立言上,我一直被奉為大寫手,不分敵友,對我的健筆如飛,皆無間言。在寫的字數上,從梁啟超到胡適、魯迅,都不能跟我相比。我的《李敖大全集》,早在一九九九年就出到四十巨冊,早都壓倒群雄。一九九九年後十六年來寫的還沒計入。雖然在立言數量上我如此拉風,但奇怪的,我每自吹自擂、排起順序來,卻總把“立德”排在“立言”前面。換句話說,我一生自憙我人格的偉大,乃在文章的偉大之前。

一些淺人(包括所謂正人君子)聽了,有的會奇怪,會發笑,為什麽你李敖不以文章蓋世,卻以人格號召?答案是,眼觀天下,我在人格上,的確雄踞第一,因為我有“大人格”。

“大人格”

早在一九八一年,我就提出“人格的兩層面”的說法。什麽是“人格的兩層面”?第一層面是“管仲的層面”;第二層面是“匹夫匹婦的層面”。“匹夫匹婦的層面”是小市民的層面,是隨波逐流的層面,是依附權威的層面,是“庸德之行,庸言之謹”的層面。“管仲的層面”是大人物的層面、是特立獨行的層面、是大無畏的層面、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層面。這種層面所表現的人格,叫“大人格”;“匹夫匹婦”所表現的,叫“小人格”。胸懷“大人格”標準的英雄豪傑,都會長期遭到輿論、謠言、群眾、世俗的打擊。

所以,“父子責善”的賢人匡章,全國說他不孝;“弟死不葬”的志士張良,社會說他不仁;周公旦被誣不利孺子;直不疑被誣與嫂通奸;馬援被誣貪汙;袁崇煥被誣反叛;張自忠被罵漢奸,蒙羞六七載;嶽飛不得昭雪,沉冤二十年……

多少大丈夫,在“小人格”標準下,都變成了“人格有問題”的下三濫。

雖然這樣,以“大人格”期許的志士仁人,也不會懷憂喪志,因為他們把握了大規跡。我們不要忘記:在舉國滔滔,為閹黨拍馬祝壽的時候,顧憲成不肯簽名,這是何等人格!在舉國滔滔,為國社黨攘臂歡呼的時候,艾德諾(K.Adenauer)不肯妥協,這是何等人格!在舉國滔滔,為國民黨歌功頌德的時候,有人敢捋虎須、敢澆涼水、敢扯後腿、敢跟他們不合作,這是何等人格!

和這麽多人為敵

一九八七年四月一日,鄧維楨寫信給我說:“和這麽多人為敵,我真佩服你的勇氣!這不只是敵人多而已,而是許多朋友會因你樹敵太多而不敢和你做朋友。”不過,從謔畫的角度看,我這種四處樹敵的作風,豈不也正是檢驗“朋友”、驗明“朋友”的好法子?如果“朋友”是這樣偽善、膽怯、騎牆、閃躲,這種朋友,也真可有可無了。我常笑我自己說,別人整天做公共關係討好人,我卻整天破壞公共關係批評人;我的敵人不是一個個出現,而是一窩窩出現,我幾乎每半個月就要多出一窩敵人,我真“闊”得很呢!我為什麽這樣與人為敵?因為我爭是非、不講俗情、不肯做鄉願。我的敵人十九都是小人,如果我的朋友不勇於做君子(戰鬥性的君子),不敢和我做朋友,我覺得我該就此人我兩棄,也不錯啊!王爾德(O.Wilde)說世人都疏遠了我,而仍在我身邊的人,就是我真正的朋友。我年紀越大,越覺得他這種嚴格的擇友標準其實還不夠。我覺得該改為:我疏遠了他們、他們仍挺身為真理而公然站在我身邊的人,就是我真正的朋友。看來我懸格太高了。

犧牲自己的名譽去奮鬥

我托難友劉辰旦代我自西泠印社標到郭嵩燾的一副對聯。郭嵩燾被我佩服的一個特點,是他為了愛國,竟被國人誣陷為漢奸,犧牲了自己的名譽。在國民黨的長年統治下,花樣更多了,鬥倒又鬥臭的技巧細膩多了、匿壞多了。例如國民黨會用法院判決來鬥臭你:國民黨用法院判決誣陷李敖對蕭孟能侵佔財產,這種誣陷一直跟著李敖,甚至傳到大陸,給大陸一些妄人人雲亦雲之資。原來台灣這邊國民黨都不吭聲了,大陸那邊還有妄人摭舍國民黨鬥臭故伎呢。我寫過《論犧牲自己的名譽去奮鬥》,就特別點出這種,這是郭嵩燾時代更遭遇不到的。所謂“犧牲自己的名譽”,情況不止於郭嵩燾式遭遇和李敖式遭遇,還包括別的。幾十年來,在國民黨堵塞每一條出頭管道下,大丈夫沒有正常管道的用武之地,要想出頭,難免要耍一些世俗眼中的“花招”,製造新聞性引人注意,但一有新聞性,大丈夫就不可能有“正人君子”的清望與形象了。新竹市長施性忠被李登輝等迫害下台,他在印信交接上耍盡花招,使朝中惡人大窘,但他自己也飽受中傷,雖然他一派風流。他坐牢時,太太莊姬美陪我探獄,隔著鐵窗,他還對我唱個小調呢。我當時大笑,站在一旁的禁子牢頭板著臉看我們,一定奇怪這些名人在牢裡還這樣滿不在乎。

上文選自《李敖自傳》,人民文學出版社2018年1月

李敖最後一部自傳

閱盡人情世事

豪顯文采風流

李敖,生於1935年。在北京讀小學,1949年隨父母去台灣。台灣著名作家,近代史學者。著有《李敖大全集》80冊,三千萬字。為人特立獨行、行文嬉笑怒罵。他一生做戰士,樹敵無數,毀多於譽;一生勤勉筆耕,著作等身,才情兼備;一生風流倜儻,情深意重。他是一個傳奇,是一本大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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