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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神仙”為什麽大多住在洞穴裡?

大家都知道,小說《西遊記》寫了很多妖怪,這些妖怪基本都住在荒山野嶺的洞穴裡。

不信請看看:黑熊怪住在黑風山黑風洞;黃風怪住在黃風嶺黃風洞;黃袍怪住在碗子山坡月洞;金角大王與銀角大王住在平頂山蓮花洞;獨角兕大王住在金兜山金兜洞;蠍子精住在毒敵山琵琶洞;賽太歲住在麒麟山獬豸洞;蜘蛛精住在盤絲嶺盤絲洞;青毛獅子怪、黃牙老象怪與金翅大鵬雕住在獅駝嶺獅馱洞;白鹿精、比丘國妖後住在柳林坡清華洞;金鼻白毛老鼠精住在陷空山無底洞。

還有啊,牛魔王住在積雷山摩雲洞,與玉面公主同居;他的原配夫人鐵扇公主則住在翠雲山芭蕉洞,他們的兒子住在號山枯松澗火雲洞(夫妻、父子分居三地,很不合中國人的傳統家庭觀念)。

就連齊天大聖孫悟空,早年在花果山當妖怪時,也是住在水簾洞裡;豬八戒則一度寄住於福陵山雲棧洞,卵二姐的洞府,直到入贅高老莊之後,才有了一套房子。

沒有住山洞的妖怪,只有兩大類:一類是水生動物修煉成的妖怪,他們不住山洞,住水裡,比如,鼉龍怪住在黑水河;九頭駙馬住在亂石山碧波潭;沙僧住在流沙河;靈感大王乾脆霸佔了通天河的水黿府宅。

還有一類妖怪,用偽造的身份佔有人間的房產,因此不需要住洞穴,比如,百眼魔君變成道士,佔了黃花觀;黃眉大王假冒佛祖,佔了小雷音寺;虎力大仙、鹿力大仙、羊力大仙則化身為車遲國的國師,住在國都的豪宅裡。

但這些都是少數。絕大部分的妖怪都是住在山洞裡。為什麽妖怪都喜歡住山洞呢?戲謔的回答是:因為唐朝的房產價格太貴了,妖怪通常又沒有正當職業,收入不多,沒有錢購買房子。正經的回答是:住山洞的妖怪都是野生動物修煉而成的,雖然少說也有幾百年的道行,能夠幻化成人形了,但還保留著住在洞穴的動物習性。

但是,不對啊,不但妖怪喜歡住在山洞裡,神仙居住的洞府說白了,也是洞穴啊。讓我們放下《西遊記》,翻開《封神演義》,便會發現:闡教的十二金仙、元始天尊的弟子,全都住山洞。

文珠廣法天尊的洞府是五龍山雲霄洞;普賢真人的洞府是九宮山白鶴洞;太乙真人洞府是乾雲山金光洞;道行天尊洞府是金庭山玉屋洞;玉鼎真人洞府是玉泉山金霞洞;赤精子洞府是太華山雲霄洞;廣成子洞府是九仙山桃園洞;懼留孫洞府是夾龍山飛雲洞;清虛道德真君洞府是青峰山紫陽洞;黃龍真人洞府是二仙山麻姑洞;靈寶大法師洞府是崆峒山元陽洞;慈航道人洞府是普陀山落伽洞。

此外,度厄真人住在西昆侖九鼎鐵叉山八寶雲光洞;雲中子住在終南山玉柱洞;就連西方教的燃燈道人,也是住在山洞中——靈鷲山圓覺洞。至於出身複雜的截教門徒、來自五湖四海的散仙、獨立煉氣士,全都是住在某個名山的洞穴裡。

為什麽神仙也喜歡洞穴裡?難道他們也買不起房子嗎?不可能。難道他們也有野生動物的習性?也不可能嘛。

原來,《封神演義》的神仙喜歡住山洞,跟道教的洞穴信仰有關。

道教追求“返樸歸真”,什麽才是“樸”?什麽才是“真”,道家認為,嬰兒狀態就是樸與真。老子《道德經》說,“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複歸於嬰兒。”《西遊記》裡的菩提祖師給美猴王取了個姓名,姓孫名悟空。孫字取自“猢猻”。為什麽不取“胡”字為姓?菩提祖師解釋說,“孫”字合乎道家的嬰兒論:“猢字去了個獸旁,乃是個古月。古者老也,月者陰也。老陰不能化育,教你姓猻倒好。猻字去了獸旁,乃是個子系。子者兒男也,系者嬰細也,正合嬰兒之本論,教你姓孫罷。”

那麽這“嬰兒論”與道家“洞穴信仰”又有什麽聯繫?別急,我慢慢說。

道家又認為,“地者,人之真母”,因此,人類不可“大興起土功”,不可深挖土地,因為那樣會損害地母。但大地上有很多自然形成的洞穴,“洞同天地,渾沌為樸,未造而成物,謂之太一”,這些洞穴,就是天地初開的樸真狀態,如同孕育萬物的子宮。道家若在這些天然的洞穴裡修行,便可以回到地母的子宮,返回嬰兒狀態。(關於道家的洞穴信仰,參見薑生《論道教的洞穴信仰》,載《文史哲》)

因此,中國早期的一批道士,都喜歡穴居修道。後來的道教信徒雖然很少穴居了,而是在名山大川修建了道觀,但“洞穴修道”還是保留在道家的學說中,並反映到道家小說《封神演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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