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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pi醬公司旗下账號被訴侵權,短視頻不再是“法外之地”

文 | 蘇行

編輯 | 何潤萱

“我是papi醬,一個集美貌與才華於一身的女子。”

儘管這句slogan已經逐漸淡出網友視線,但與papi醬相關的消息仍然會不時出現在熱搜榜。近日,papi醬成立的MCN機構papitube旗下Bigger研究所被訴侵權一事將papi醬再次送上熱搜。

7月23日,北京互聯網法院開庭審理音樂版權商業發行平台VFine Music起訴短視頻MCN機構papitube一案,前者控告後者旗下自媒體账號侵犯日本獨立音樂廠牌Lullatone錄音錄像製作者權,並要求後者賠償經濟損失等費用共計25萬餘元。雙方在索賠金額方面不能達成共識,當庭並未宣判此案結果。

此案是國內首個短視頻MCN機構商用音樂侵權案,然而短視頻版權存疑的情況卻非僅此一例,經過這幾年發展,短視頻已經成了全民熱潮,但這股熱潮也帶來了相應的問題:短視頻在傳播過程中易被其他平台盜播、經他人篡改後使用;在創作過程中,使用其他版權方的影像、音樂、字體、甚至二次創作,亦有可能產生侵權行為。

毒眸谘詢有處理知識產權案件經驗的律師趙強了解到,VFine起訴papitube是MCN機構商用音樂侵權第一案,很可能成為未來類似案件的指導性案例,對提升從業者版權意識亦具有一定的樣本意義。而在關注知識產權的法律界,該案也得到廣泛關注,上海知識產權研究所就在日前的推送中提到:papitube這只被槍打的出頭鳥,將為整個短視頻行業敲響警鍾。

“碰瓷”?papi醬家的案子惹爭議

侵權事件源於papitube旗下視頻博主“Bigger研究所”於2018年發布的一則廣告視頻,該視頻全平台播放量達2039萬,轉讚評數據總計超過25萬。Bigger研究所未經授權在視頻中使用了Lullatone於2011年發布的原創歌曲《Walking On the Sidewalk》。

VFine作為《Walking On the Sidewalk》版權方,認為原作者Lullatone是Childish音樂風潮的重要代表,且被侵權作品展示了OPPO、小米、Vivo等五款國產手機,商業價值頗高,papitube作為商業運營的專業機構,不規範使用侵害了原創音樂人的權益。

而papitube也提出了自己的質疑,他們懷疑原告VFine Music是否取得了音樂人Lullatone的授權,並且認為原告要求賠償金額過高,涉案音樂只有旋律而無歌詞,且作品不具有原告所稱那麽高的商業價值,侵權產生的利潤遠低於原告要求金額。

事件爆出後,“papi醬公司短視頻配樂被訴侵權”攀上新浪微博熱搜第一。微博账號“新浪科技”就此事發起了投票,其中15.9萬人認為VFine“有碰瓷嫌疑養肥了再收費”,12.8萬人表示“不站隊等法院判決”,認為屬於“正常維權支持”的網友則為10.2萬。

網友認為VFine“碰瓷”的原因在於VFine和Lullatone於今年3月才簽署合約,這個時間看起來是趕了個“晚集”。對此,VFine在聲明中回應稱,VFine於今年1月就開始與“Bigger研究所”和解談判,“長時間溝通無果後決定啟動司法程序,並按訴訟要求於今年3月正式與音樂人Lullatone簽署相關具有法律效力的維權委託合約”。

趙強律師向毒眸解釋,法院已經立案審理,說明法院已審查VFine作為原告的身份,儘管雙方合約簽署於侵權行為發生之後,但VFine依然有權向侵權者追究責任。

VFine副總裁陳鑫在接受毒眸採訪時表示,“我們和Lullatone簽署的商業發行的權益,包括發行和管理。VFine的主營業務是發行,在處理侵權事件中,也會幫音樂人和侵權方和解,主要包括幫侵權方補購買侵權音樂的正版商業授權,提供一定金額的賠償和獲得音樂人的諒解。諒解一般會體現為公開或者私下的道歉”。

陳鑫同時展示了VFine和Lullatone簽署的文件部分原文:

“Lullatone就《 Walking on the sidewalk》享有充分的著作權、錄音錄像製作者權,將上述權利授予VFine自行或授權第三方使用,以及授權VFine在全球範圍內以自己名義或授權第三方,針對侵犯創作人、表演者就《 Walking on the sidewalk 》享有著作權、鄰接權及其他知識產權、人身權及其他民事權利的行為,采取維權手段(包括但不限於調查取證、與侵權方溝通、發送律師函、提起訴訟等),以要求侵權方停止侵權和/或支付賠償款項,授權期滿不影響VFine追究相關主體發生於授權期內侵權行為的法律責任。”

24日上午,“Bigger研究所”發布微博對此事表態,稱此前版權意識不強,被訴侵權視頻已下架,此事正在通過法律渠道解決,並稱今後會更加注意。

短視頻成版權問題高發地

過去幾年來,短視頻成為了增長速度最快的一門生意。根據QuestMobile發布的《中國移動互聯網2019春季報告》顯示,2019年一季度,全國短視頻用戶達到8個億,月活躍用戶增長率達到了53.6%,是細分行業中增量最大的一個領域,短視頻的月總用戶時長增長了36.6%;行業滲透率達到73.3%,同比增長近20個百分點,是下沉區域滲透率增長最快的一個行業。

在快速發展的同時,短視頻也成為了版權問題高發地,除papitube侵權一案外,目前已有一些案例引起了公眾對短視頻侵權的關注,經毒眸梳理,相關案例主要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出現在傳播過程中,另一類則出現在創作過程中。

在傳播過程中,目前比較常見的有盜播、微加工轉發等形式。

盜播,即某平台的獨播內容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被另一账號或平台搬運播放。盜播者常用的一種手段就是長拆短,比如把影視劇、綜藝節目等拆成若乾短視頻搬運到別的平台去播放。目前已經有不少平台盜播案件正在立案審理。去年5月,愛奇藝以“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為由,控告B站在《中國有嘻哈》熱播期間未經授權擅自播出節目片段,此舉嚴重分流了愛奇藝用戶,給愛奇藝造成巨大損失。此案暫時未宣判結果。

首都版權產業聯盟秘書長韓志宇曾在採訪中提到,“這兩年,瘋傳有一些小企業和個人專門從事影視劇的拆分業務,向一些大的平台有償提供拆分的片段,並且已經形成了一個地下生產線”。他還以電影《芳華》為例說明,影片上映時,可以在某平台上找到近50個影片片段,加起來相當於洩露了半個多小時的電影劇情。

微加工轉發則是將視頻進行“掐頭去尾”、“LOGO打碼”以及其他一些微小處理後轉發。去年2月,微博自媒體博主“M豆沒事”就在微博上發表聲明稱,某抖音博主未經授權將自己的視頻重新進行配音,並靠他的視頻在平台上吸引了一萬多粉絲。在“M豆沒事”向抖音提交幾百條維權申請後,抖音才最終關閉了抄襲者账號。

除了音畫這種常見的侵權場景,字體同樣“防不勝防”。微博搞笑博主“毒角show”曾於今年四月發布了一條vlog,之後收到兩家字體公司的律師函,稱“毒角show”未經授權在視頻中使用他們的字體,侵犯了字體公司版權,需對其進行賠償,否則將對“毒角show”提起訴訟。

毒眸從律師處了解到,儘管大部分字體均可從網站免費下載,但進行商用時仍需授權。除黑體、宋體、仿宋、隸書、楷書、幼圓幾款已無法追溯版權的字體、以及個別明確說明永久免費商用的字體系列,其他仍不能繞開授權。

而除上文提到的諸多原創行為,短視頻對影視作品的二次創作也容易引發爭議。

2017年,知名短視頻博主谷阿莫被迪士尼在內的五家公司控告侵權,這五家公司指控谷阿莫將多部熱門影片剪輯配音後上傳至YouTube,觀眾觀看後就能知曉電影內容。其中又水整合公司控告谷阿莫將其負責發行的影片形容得“一文不值”,導致《近距離戀愛》上映幾天就草草下映,《腦漿炸裂girl》無法上映,損失超過8位數新台幣。

經台北地檢署調查取證,認定谷阿莫的行為違反了《著作權法》,最終以擅自改作、公開傳輸方法侵害他人著作財產權罪嫌起訴谷阿莫。

就連二次創作重鎮B站也於今年4月12日收到蔡徐坤的律師告知函,後者稱B站上存在大量嚴重侵犯蔡徐坤的內容,這些內容的製作、上傳、散布、轉載傳播者已經侵犯了蔡徐坤的名譽權、肖像權、表演權等,部分甚至已經涉嫌構成刑事犯罪。

而B站則回應“一直重視保護公民隱私權、名譽權,法律的問題交給專業人士處理,相信法律自有公斷”,並在文末附上《看輿論監督中“公眾人物”的名譽權問題》一文,文章引用了美國前總統杜魯門的話,“假如你害怕廚房的熱氣,就別進來做飯。要做飯,別怕熱”。

侵權的糊塗账

短視頻領域的侵權行為雖然不少,但是在案件追溯時卻定性困難,甚至可能發生平台之間互訴的尷尬情況。

去年8月,字節跳動起訴愛奇藝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發布了頭條和西瓜視頻共享著作權的《一郭匯》部分內容,用戶可在線播放並下載該節目。但愛奇藝稱,侵權視頻為用戶上傳,愛奇藝僅作為網絡服務平台為用戶提供了信息存儲空間服務,無任何過錯。不過,因為在庭審中愛奇藝無法提供上傳用戶信息,最終法院判決字節跳動勝訴。

緊接著,一個月後,愛奇藝又起訴字節跳動,訴其未經合法授權將愛奇藝獨佔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延禧攻略》拆解成短視頻在今日頭條播放,其中甚至包括會員獨家劇情。根據北京海澱法院網公布的信息,調查發現今日頭條上《延禧攻略》相關短視頻,單片播放量超過80萬次。

該案於今年4月25日開庭,字節跳動稱這些視頻均由用戶上傳,因此沒有直接侵犯原告的權利,且涉案視頻時長短,不僅不會損害原告利益,反而會為愛奇藝吸引更多用戶;愛奇藝則質疑今日頭條的算法會給相關用戶集中推薦《延禧攻略》片段,加起來總長度可觀,且字節跳動人工審核不針對侵權內容,沒有盡到處理侵權內容的義務,甚至懷疑盜播账號為字節跳動自己開設。雙方堅持各自意見且不同意調解,本案目前尚未宣判。

毒眸注意到,在上述案件中涉及一個重要關鍵詞就是“避風港原則”。該原則是指發生著作權侵權案件時,網絡服務提供商若隻提供信息存儲空間服務,即為用戶提供上傳內容的平台,並不參與內容製作,被告知侵權後立即刪除則無需承擔侵權責任;如果侵權內容既不在網絡服務提供商伺服器上存儲,又沒有被告知哪些內容應該刪除,網絡服務提供商同樣不承擔侵權責任。

以網盤為例,網盤為用戶提供了存儲空間、搜索、分享、解碼播放等服務,同時又能滿足“避風港原則”要求,這就導致了大量未經授權影視作品通過雲存儲空間進行分享、傳播。

根據法院案例,毒眸發現,即使有“避風港原則”作為庇護,也要滿足一個前提:平台能證明侵權账號非本平台使用。在上文提到的字節跳動訴愛奇藝一案中,愛奇藝就因未能提供用戶信息被判侵權。

據了解,一般平台傳播侵權視頻有三種常見方式,平台上傳、委託第三方機構上傳、注冊自媒體账號傳播,其中後兩種都有可能濫用“避風港原則”:“先侵權、等通知;不通知、不負責;你通知、我刪除、我免責”成為了平台侵權的常見操作。

為避免“避風港原則”被濫用,“紅旗原則”作為例外適用條例做出了補充規定:“網絡服務提供商只有在不知道也沒有合理的理由應當知道盜版的存在,才能獲得‘避風港原則’庇護”,即如果侵權行為顯而易見,像紅旗一樣飄揚,網絡服務提供商不能裝作看不見或以不知情為由推卸責任。

但由於主觀意願這件事難以判定,在實際案例中依然存在著大量的扯皮情況。

另一個扯皮高發地是二次創作。2018年3月,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下發特急文件《關於進一步規範網絡視聽節目傳播秩序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第一條指出“堅決禁止非法抓取、剪拚改編視聽節目的行為”,直指短視頻二次創作這個領域。

雖然就目前情況來看,《通知》還停留在指導意見層面,但趙強告訴毒眸,嚴格來講,使用版權歸屬於他人的影視作品剪輯或進行二次創作就是侵權行為。如對作品進行剪拚改編或是利用視頻進行盈利,甚至有可能侵犯到演員的名譽權和肖像權。

而在本文開頭提到的“Bigger研究所”被訴侵權的案件中,如想在短視頻中合法使用他人音樂作品,也需獲得創作者、演唱者以及錄製發行公司三方許可,並支付報酬後,方為合法。

不少網友會認為使用他人音樂時長較短就不算侵權,對此趙強告訴毒眸,“在短視頻中使用音樂作品,哪怕時間較短,只要歌詞部分完整表現了作者想表達的思想內容,樂曲部分體現了作者具有藝術個性的旋律、節奏、和聲、複調設計,而且被使用部分在整個作品中佔比較大,就屬於實質性地使用了音樂作品,屬於侵權”。

另一個誤區是認為使用的音畫只要不盈利就不算侵權。但《著作權法》第22條明確規定,除個人學習、評論、新聞報導、學校教學、免費表演(該表演未向觀眾收取費用且未向表演者支付報酬)以及將漢語言文字版本翻譯成少數民族語言出版發行等幾種情況外,其余情況均算作侵權。

由此來看,網絡上大量翻唱原創歌曲的短視頻博主,翻唱已經被他人合法錄製的音樂作品(即已發行的日常歌曲)可以不經著作權人許可,但應當按照規定支付報酬;著作權人聲明不許使用的則不得使用。

是否應該支付報酬,以及報酬多少,趙強告訴毒眸,“雙向免費”是一個重要的評判標準。比如某主播在直播平台免費演唱一首歌曲,主播本人沒有向觀眾收取費用,且該直播平台未向該主播支付任何報酬,則不必向著作權人支付報酬;如果表演產生了用戶付費和支付報酬(例如打賞禮物等)的行為,雖然可不經過著作權人許可,但須向其支付報酬。

這幾年短視頻迅猛發展,版權問題卻成了一個“隱雷”。但隨著各方法律意識的加強以及第一例法律案件的出現,短視頻的版權環境已經變天了。雖然VFine被網友們嘲笑“碰瓷”,但從整體環境來看,正是有了越來越多這樣的維權平台,才能為音樂人和使用者提供更便捷的方案。等到這些平台愈發成熟的時候,生產者和使用者才不會因為缺乏版權意識而再次“雙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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