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明日之子》第二季裡，我被這樣一位人狠話不多的選手給圈粉了——
他就是來自台灣地下樂團「傻子與白癡」的21歲主唱，蔡維澤。
頂著一張厭世臉，這個來自台大的大三男生，除了唱歌以外，幾乎很少主動開口講話，整個人散發出一種生人勿進的氣場。
第一場新手戰，相當於導師面試，其他選手巴不得盡量表現、刷足存在；而蔡維澤卻「冷」到連吳青峰都要通過自問自答來緩解尷尬。
省略掉自我介紹，用音樂做名片是蔡維澤的第一選擇。
第一句就開口跪，真假音的轉換遊刃有余，略帶撕裂感的聲音好像藏著數不盡的故事，通過旋律和歌詞被他娓娓道來。
樹影搖晃，酒鬼們成群遊蕩
街燈夜巷，野狗三三兩兩
星星月亮夜色茫茫，跟生活一樣
年輕的我們該去哪
這首名為《5:10a.m.》的歌曲是蔡維澤的詞曲原創作品，看他的歌詞你才會曉得，原來這個不苟言笑的酷仔，不是裝逼，是真的深沉。他洞察老成且字字珠璣，訴說著對未來的迷茫和期望。
一曲唱罷，幾位導師都露出了姨母笑。吳青峰更是表示完全沒有聽夠，而後直接把他納入了自己賽道。
不用諂媚，無須討好，能用業務能力說話，根本不用大費口舌做表面功夫。
他的「不裝」，還體現在對於內心真實渴望的直接承認。
吳青峰問過他，作為地下樂團，會否為了融入主流而做出嘗試。
他的回答酷爆了：青峰老師，你以前也是獨立樂團的，也應該知道，獨立樂團的人都不會想要一直待在地下。最厲害的人，是能夠找到與主流音樂的平衡點。
事實上，往往獨立音樂的樂迷會有一種優越感，一種凌駕於主流品味之上的優越感。甚至連「小眾」這個詞，對於樂迷來說，都透露著高級審美的味道。
而蔡維澤則勇於打破這種迷思：所謂的小眾，其實就是傳播度有限的好聽說法罷了。想要作品被更多人聽到，跟主流掛鉤並不是什麽丟臉的事情。
他甚至表示，自己就是想要當明星的。因為有了流量，你的表達才不是孤芳自賞。
習慣於唱原創曲目的蔡維澤，在剛剛播出的4進3這一場裡，比較少見地選擇了翻唱主流作品，與毛不易合作了一曲李宗盛的《山丘》。
山丘還是熟悉的山丘，但他們的重新演繹讓歌曲生發出了完全不同的味道——如果說李宗盛的原版是過盡千帆，回首只剩回憶和滄桑；那兩個小夥子則唱出了年輕人在生活的不確定性中慢慢摸索的複雜心態。
你會發現，「主流」了的蔡維澤，並沒有改變自己對於音樂的詮釋方式，即使是向大眾靠攏，他也不是以附身迎合的姿態。
「堅持自我」會帶來的一個副作用就是「風格單一」，而這是蔡維澤在節目裡，最常被問到的問題。
7進5求生戰時，他的回答是：我們到底是要為舞台改變，還是我們來改變舞台？
有意思的是，那次他是要跟同場競技的選手文兆傑準備一個共同舞台。
兩個人在48小時內，不眠不休地寫了兩個版本的歌曲，都不滿意，後來把作品交到吳青峰手上時，兩人都累趴了。
吳青峰建議，可以以走捷徑的方式來完成，但立刻被他們拒絕了，最終走上舞台的，是他們爆肝完成的第三個版本。
與其被舞台改變，不如努力改變舞台——現在看來，蔡維澤的那個回答就是一個設問，真正的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華晨宇也曾經就對他的風格提出過建議，認為每一輪比賽他的風格都太一致，並沒有太多變化，但他卻反問道，為什麽進步就一定是需要用改變來定義呢？
兩個人其實說的都沒錯。
華晨宇是站在節目的角度，希望蔡維澤展現更豐富多樣的自己，給觀眾以新鮮感，從而更持久地站在舞台上。
而蔡維澤的觀點，周杰倫便是最好的論據了——被媒體詬病了十幾年「不知進取」、「江郎才盡」，然而獎項還在不停拿，演唱會也一如既往的一票難求。「一成不變」的周杰倫，完美論證了，最拿手的就是最好的，把一種風格做到極致便是一種成功。
也不是不能用「技術手段」給觀眾提供新鮮感，但這種以包裝製造進步的假象，在他看來，無異於欺騙，是毫無意義的。
你看，只有在討論業務時，這個冰山男孩才會坦露心胸，話語量才會成倍增長。
這樣的軸的人，在真人秀裡非常不討好了。
圍觀的吃瓜們，想要窺見更多選手們「人」的一面，而這就需要他們通過暴露甚至誇張自己的性格來完成，只有這樣才能方便觀眾貼標簽，來強化對他們的認知和定位。
幾期節目下來，自我暴露力度大的，已經開始能引發話題和帶動流量了。
而蔡維澤除了得到了一個「酷仔」稱號外，本人個性上可供挖掘的話題點並不多，簡單地說，就是綜藝感不強。
以至於後來大家都習慣了他的冷，青峰甚至會在他拿下最強廠牌後，故意拉著他轉圈圈來鬧他，然後被他不知所措一臉懵逼的樣子逗得前仰後合。
好在三位導師都是音樂人，在評價選手時，始終把作品和實力放在首要位置。
吳青峰就語重心長地跟他說過，這是一個音樂節目，除了音樂之外，他還有節目，但第一要務仍然是把音樂做好，讓大家沒話講。
李宇春評價他的詞裡有對生活超齡的洞察力，華晨宇說他是一個怪小孩，就連曾經擔任美顏賽道星推官的楊冪，都會在一水待定的小鮮肉裡，把自己的唯一的晉級權給了這個其貌不揚的怪小孩——
「他需要大家給他時間，去慢慢地了解他。」
得到了羨煞旁人的直接晉級權利，這死孩子還是一臉冷漠，只是悄悄豎起了大拇指。
當然，蔡維澤的表現也的確沒有讓導師們失望。
在每一輪比賽中，他演唱的原創作品都深刻又美好，如果說大部分選手的旋律是能飄進耳朵的，那蔡維澤的詞曲則像是具備掀開頭蓋骨，直衝大腦的力道。
《視線所及只剩生活》裡，他道盡了身處困境時的彷徨與不安。
誰能坦然揮別過往的愚蠢
在只剩明天之前
誰不借口時間揮霍和頹廢
在只剩昨日之前
《你媽沒有告訴你的事》，那些關於夢想與現實的碰撞與較量，被他闡述地凌冽而又深刻。
乏善可陳的 千篇一律的 已經說爛的
你媽輕輕在你耳邊歌頌的 勵志故事
也不適用於現在了
現在
我們等著誰的認可
誰先認了先哉了先實際了
在悲哀的互相取笑著
想責怪誰呢
《十九》裡，他用溫柔的歌詞，提醒我們找回曾經面對生活的希望。
悲傷的瑣碎 非必得面對
有時稍微厭世一些 稍微談笑眷戀
關於從前 非必得抱歉
我們仍是唱著歌的 不論悲喜的明天
他的詞很寫實，就像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滄桑男子寫出來的詩。
有這樣一種人，把我們不敢說的話，不知道怎麽講的事，幫我們說了出來，蔡維澤就是這樣的人。
他給自己樂團起名叫「傻子與白癡」——傻子遵從自己的內心，堅持自我；白癡跟隨外界的喧囂，隨波逐流，而活在世上的我們兩者皆是。
他說，傻子在時代裡醒著，白癡在人群裡裝睡。
通常學生樂團在大三升大四時，會面臨生死抉擇，決定步入社會養家糊口那就意味著散團，畢竟，獨立樂團有多難存活，我們早就從蘇打綠的艱辛故事裡得知一二了。
現在的台灣樂壇也早已今非昔比，那種在路邊演出被伯樂發掘一炮而紅的美談早就成了都市傳說，對岸的娛樂生態也日薄西山，早年強勢的文化輸出現象已經不複存在，多的是天王天后來內地謀求事業第二春。
蔡維澤這一代的台灣年輕人對於當今大陸文化的無孔不入，根本難以做到充耳不聞。馬頔、堯十三、萬能青年旅店……蔡維澤毫不避諱地承認，他的音樂之路就是從研究這些大陸歌手的創作方式開始的。
為了讓樂團活下去，他隻身一人來比賽，帶著想紅的決心，和不妥協的堅持。
這也是為什麽，他的歌裡，總能讓我們投射到那個「矛盾」的自己。
我們看到了默默打拚的自己，看到了渺小卑微的自己，看到了無能為力但又不願妥協的自己，看到了即使不知道明天在哪也依然堅持的自己。
他仿佛讓我們看到了一束光，一份希望，一種選擇做自己也能與世界和平相處的可能。
就是這樣一個冷酷到底渾身帶刺的人，也會在《你終究不愛這世界》裡，站在抑鬱症患者的角度去看待世界，去表達對他們的關懷。
歌詞沒有正能量雞湯式的鼓舞，字裡行間卻處處充滿著感同深受的理解，每一個字都蘊含著觸動內心的力量。
直到生活殺死了一切
你也不再眷戀
開始習慣明天
你終究不愛這世界
他用撕裂到近乎咆哮的唱腔，在稚嫩的童聲伴唱裡劃出了一道口子，把這首歌裡那種真實到殘酷的情緒，詮釋得淋漓盡致。
他用呐喊表達悲傷，但卻又把最後一句歌詞改成了「我終究深愛這世界」，是啊，他終究是在傳遞溫暖，撫慰靈魂。
他看似寡言，但內心翻騰不止，在黑暗中行走，但卻沒有陷於黑暗。他唱出了時代的焦慮，更在詞曲中追問著生命的意義。
從比賽之初被個別自帶流量的選手壓製，到一步一步地成為全場焦點，並且一人拿下了三場最強廠牌，充分說明了，外在魅力的散發是快速而短暫的，只有靈魂的激蕩才能帶來最持久的余溫。
去年《明日之子》的最強廠牌毛不易也是這樣，身上都帶著一種天然的「反偶像」氣質。
在人堆裡他們不扎眼，但唱起歌來就立刻光芒萬丈，驚豔的作品和橫溢的才華，讓他們具備了無須討好和改變自我的底氣。
和那些全民養成的偶像相比，他們不僅不去迎合大眾審美，反而是去不斷挑戰觀眾的舒適圈，以靈魂的光芒去吸引知音。
不甘做被大量搶購的快消品，成為時代的經典才是他們的憧憬。蔡維澤說，跟下一個五月天比起來，他更想當下一個披頭士，他想要通過音樂去影響世界。
和標準的偶像比，他們雖然奇形怪狀，但卻面目清晰。他們長得都不帥，但是他們唱歌的時候又確實是最帥的。
用一句黃偉文的歌詞來形容他們再適合不過了：如果你喜歡怪人，其實我很美。
誰說這樣的怪人，不能成為另一種偶像呢？
【娛姬·心經】
傻子在時代裡醒著，白癡在人群裡裝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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