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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歌長歎:特雷莎·梅緣何丟失首相寶座?

本文作者為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7月的倫敦,旅遊的旺季。

這個大英帝國的古老首都,有著太多的歷史沉澱與英倫文化的傳承。每到這個季節,世界各國的遊客更是絡繹不絕。

英國18世紀著名詩人山繆·約翰遜曾經說過,“如果你厭倦了倫敦,你就厭倦了生活”,這裡有著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傳奇。無論過去還是現在,一幕幕興盛與衰落、驚喜與哀傷在這裡輪番上演,折射著英國的政治經濟與社會現實。

往事不堪回首

今夏的倫敦,因為英國首相爭奪戰的上演,吸引了全球更多的目光。而時晴時雨的氣象,也正是當下倫敦乃至英國政治大舞台的寫照。剛下野的英國首相特雷莎·梅感歎道:“脫歐”公投將英國一分為二,這個國家正在經歷一個歷史性的非常時刻。

台灣時間7月23日晚,英國執政的保守黨揭曉了新黨首人選,自幼就立志當“世界之王”的鮑裡斯·約翰遜,終於實現他長久以來的夢想。他被推舉為保守黨新領袖,將登上英國首相的寶座。

一篇早已打好腹稿的激情演說,一番無懼艱險的英國如期“脫歐”誓言,被“出口成章”的鮑裡斯發揮得淋漓精致。當然,輿論的反對聲浪,也在英國和國際的主流媒體、社交媒體上同時湧起。此時此刻,英國有太多的期待,也有太多的懷疑,也許,也許……無數的預測,飄蕩在倫敦五光十色的夜空和細雨霏霏之中。

特雷莎·梅,退回到原本的平淡與空寂。英國的媒體上,除了梅寥寥數語表達對鮑裡斯當選的例行祝賀外,已經幾乎不見這位時刻被媒體追蹤者的視頻圖像。

2019年7月24日,是特雷莎·梅作為英國首相的謝幕之日,23日是她在唐寧街10號英國首相官邸的最後一宿。多少往事,在這一夜變得更加依稀、縹緲。

2016年7月13日,特雷莎·梅在其前任卡梅倫突然辭職後,一步登天般地升任英國第76任首相,成為繼撒切爾夫人之後,英國歷史上第二位女首相。英國保守黨和國民,對她寄予太多的期盼。

時間,倏然而過。

如今,特雷莎·梅悄悄地告別了唐寧街10號。這座她曾經的官邸,從此將與她無緣。梅在這裡居住了3年零10天。這裡,寄托了她的美好夢想,她希望在自己的領導下,英國能夠社稷昌盛,富足晏安,經貿興隆,文教發達;這裡,見證了她的執著,她堅信在自己的執掌下,英國能夠擺脫歐盟,獨自壯大,重振當年大英帝國的雄風;這裡,經歷了她的種種悲愴,她原以為卡梅倫辭職後,英國政壇雨過天晴,然而始終面對的卻是英國政壇更多的風雨交侵,社會輿論的連連詬病。

萬般無奈之下,梅在這裡做出了她人生最痛苦的抉擇。在保守黨內和政府內閣中強硬派的一再孤立和逼迫下,梅於2019年5月24日上午10點,站到首相官邸的台階上宣布退出,當時她試圖強忍淚水,但最終還是泣不成聲。

英倫花兒別樣紅

英國第一任首相,誕生於1721年4月4日,由當年輝格黨的羅伯特·沃波爾擔任,長達21年。

作為英國第76任首相,特雷莎·梅無論是身世、家庭、經歷,還是執政形象、政績、遺傳,顯然都難以與丘吉爾、麥克米倫、威爾遜、希思和撒切爾夫人等英國前輩首相們媲美,但她也有著不平凡的過去。

歷史將如何評說,這是英國人的事。但在當下,既有對其不斷的批評、指責、嘲諷,也不乏冷靜的評價與諸多的同情。梅首相儘管提前辭職,仍不失為是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The 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Northern Ireland)的女中豪傑,在未來大英博物館的史冊上,會留下永久的痕跡。

特雷莎(注:又譯特蕾莎)·瑪麗·梅的婚前姓為布拉西耶。她於1956年10月出生在英國東薩塞克斯郡伊斯特本,屬於父母的獨生女。其父是英國聖公會的牧師,其母也來自普通家庭。她的丈夫是菲利普·梅,兩人沒有子女。

特雷莎的童年還算幸福,早年受教於牛津郡的海斯洛普小學、柏格布洛克的天主教聖茱麗雅女修院學校和惠特利的霍爾頓園女子文法學校。高中畢業後,特雷莎進入牛津大學聖休學院,起先主修的是地理,後來改為文學,並在1977年獲得了文學士二等學位。畢業後,她又獲得該校頒授的文學碩士。

青少年時代的特雷莎,無論在家中還是學校,都屬於乖孩子,沒有鮑裡斯那樣的狂想和與生俱來的野心。梅當年的同伴回憶說,這位女生當時甚至對政治不大感興趣。

在特雷莎24歲那年,他的父親因一起高速公路車禍,不幸去世。次年,她的母親又因多發性硬化症離她而去。大學畢業後,特雷莎·梅逐步放棄了自己的文學專業,選擇投身銀行界。眾人的評價說,特雷莎是一位“勤勤懇懇、踏踏實實的職業女性”。這一品質與特色,一直貫穿於她後來的人生之路。

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特雷莎開始涉足英國政壇。之後,她一改自己的風格,積極投身於地方政治。她從保守黨的最基層做起,擔任過多個基層職務,參選過一些基層職位。經過多年的歷練,特雷莎逐步晉升為保守黨的國會議員。這一步,對其而言,是人生轉折的關鍵。

在當選國會議員後,特雷莎·梅辭去了她原本在付款結算服務公會的職務,全身心投入政治工作。作為女性,她在政治競爭中有劣勢,但也有優勢和晉升空間。

保守黨尚在野時,形象端莊、又有牛津大學文學專業背景的特雷莎,被選拔為保守黨的教育及就業事務發言人、影子內閣教育及就業大臣兼影子婦女部長。自此,她的政治才華開始展露。後來因為得到保守黨黨魁的信任,特雷莎於2002年至2003年被調任保守黨的主席,成為保守黨歷史上首位擔任主席的女性,並在任內誓言掃除“邋遢政黨”——這一保守黨廣為英國社會輿論所詬病的形象。

2010年5月,保守黨在大選中勝出,黨魁戴維·卡梅倫取代工黨的戈登·布朗,出任英國首相。由於特雷莎的政治經歷比較豐富,又在保守黨在野時執著堅守,為保守黨的翻身立下了汗馬功勞,她因此被任命為英國內政大臣,成為英國歷史上繼撒切爾夫人等三位女性後,第四位擔當這一重大國務官位的女性。

這時的特雷莎·梅,不僅乾得很賣力,而且表現得越來越強硬,她的任期也因此而超過了6年,她成為了英國60多年來在任時間最長的內政大臣。

任職期間,特雷莎的果敢和強硬為她帶來了政績,但也因此遭到了社會輿論的很多批評。在其任內,英國的犯罪率雖有明顯降低,但社會矛盾卻進一步激化,發生了多起騷亂、槍擊等惡性事件。

2016年6月23日,卡梅倫首相在公民投票選擇英國“脫歐”後,深感英國“脫歐”之路實難走通,因而毅然辭去了保守黨黨首和英國首相的職務,“哼著小曲、一路小跑”離開了唐寧街10號。

這給特雷莎·梅帶來了千載難逢的仕途機會。經過黨內兩輪投票角逐,特雷莎·梅較為順利地當選了新的保守黨領袖,接任了英國首相。當時的梅,客觀說處於相當有利的政治形勢,大選不久,梅如無意外,可以連續執政近5年,而且卡梅倫留給她的,是保守黨在議會下院內超過半數28席的多數席位。但這副“好牌”,卻在梅的手裡,越出越亂,越打越糟,最後成了壓垮其首相寶座的最後一根稻草。

美景良辰不再,一切已成過往。對特雷莎·梅而言,再無翻盤的可能。

悲歌長歎,亦當反思。不少英國輿論認為,儘管梅的被迫辭職原因複雜,但梅在過去的三年多裡,究竟有哪些失誤,也是輿論熱議的焦點。

誤判英國政治形勢,是梅的首要失誤。梅在接任首相後擁有英國議會下院的多數席位,本可以穩穩當當地走下去,但她錯誤地估計了當時的英國政治形勢,急於求成,上任不到10個月,就“突發奇想,毫無征兆地解散議會”,提前舉行大選,試圖獲得更多保守黨議席,以便在議會內更快速順利地推進英國“脫歐”進程。

然而,事與願違,弄巧成拙。梅領導下的保守黨,在新一輪大選中一下子丟掉很多議席,無法單獨組閣,最終只得花大代價,與民族獨立意識強烈的北愛民主統一黨聯合執政,結果自此給她埋下了倒台的深重後患。失去了議會多數,梅本人及其領導的保守黨,事事處處受掣肘。如果保守黨繼續擁有議會多數,梅的“脫歐”協議也許早已通過。

誤判英國社會與國民“脫歐”的全面真實心態,是梅的自始至終的失誤。梅本來是個親歐派,據說在當年的“脫歐”公投中也是投的留歐票。但她在看到公投的結果是英國“脫歐”後,出於不難理解的心理和心態,迅速轉變立場態度,固執地認為公投就是不可改變的民意,“脫歐”就是她本人及保守黨和保守黨政府的不二選擇。

殊不知,當初的全民公投有不小的偶然性和欺騙性,很大程度上屬於英國的某種“政治綁架”,與一些“脫歐”強硬派的虛假片面宣傳、煽動蠱惑造勢有很大關係。其實,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希望留歐的英國人不在少數,特別是在社會精英、知識精英、中產階級和包括倫敦在內的主要城市的市民中,在大量的工商金融企業甚至保守黨內的一部分人中,他們雖在移民、救濟等問題上不無抱怨,但總體上希望留在歐盟這個大家庭,享受歐盟單一市場和關稅同盟帶來的種種便利。

但對這部分英國人的複雜心態,特別是對英國戀歐和留歐派們的一再強烈呼籲,梅不僅未加利用,而且置之不理,她一意孤行、盲目自信、偏執強硬,基本上在重蹈當年當內政大臣時無視社會批評輿論的覆轍,結果遭遇孤立。

過於遷就迎合英國極端右翼、民粹主義思潮和保守黨內“脫歐”強硬派,是梅犯下的致命失誤。梅把這些勢力視為自己的政治基礎和主要依靠,不斷地遷就迎合他們提出的幾乎不合情理的“脫歐”主張。不僅如此,梅為了博得他們的歡心,贏得他們的喝彩,自己又不斷加碼,提高英國“脫歐”要價和社會期望值,實際給自己設了不少套,挖了不少坑,結果歐盟不滿,英國“脫歐”協議修修改改,導致國內和黨內又不滿,反對者指責梅的“脫歐”立場軟弱後退,致使她的的“脫歐”方案一次次在議會內被高票否決。

其實,梅首相作為一國領導人,需要的是審時度勢,權衡各方利益,綜合考量各種因素,平衡各方得失,在諸多可行和不可行中尋求最大公約數,而不是頑固地維護和堅持個人的立場以及自己黨派的利益,不理智地給國民吊胃口,終使自己下台。

當梅發覺按照這些“脫歐”強硬勢力的要求走不通時,梅又想與主張留歐的最大反對黨工黨改善關係,做出適當妥協,以期議會通過英國“脫歐”協議,但結果是“脫歐”強硬派將梅徹底拋棄,視其為叛變,對她提出了不信任票,而工黨則對她發出嘲笑,歐盟則是對英國和梅本人更多不解與埋怨。

站位、視野、格局、理念、胸懷、情懷,決定了英國國領導人的地位、魅力與權威。從這些角度看,特雷莎·梅被各方拋棄,也在情理之中。英國不少評論認為,梅作為一個英國公職人員,勤勉執著,精神可嘉,不僅稱職,而且值得讚許,但作為英國首相,則與當年具有國際視野、戰略遠見和國際重要影響力的前輩們相比,差距似乎大了,從而決定了梅的政治命運與歸宿。

在英國這樣一個傳統上男性政治家主導的國家和社會,女性要獲得政治上的認可本來就很不易,而梅在上任不久,就冒冒失失提前解散議會,舉行大選,結果地盤大丟,很快引發了保守黨內的嚴重質疑和不滿。

梅之後兩年多的執政能力與表現,以及不難預料的前景,則使她的權威受到了更多的詬病與懷疑,以致她在黨內和政府內的駕馭能力不斷下降,閣員們在危難之際、關鍵時刻紛紛離她而去,使她的執政之路更加顛簸,備受煎熬。老謀深算、足智多謀的鮑裡斯·約翰遜等人,早已看到了這一點,因此早早就與梅首相公開翻臉,另立山頭,伺機出山。

梅在上任後發表的首篇演說中,曾強調要維持國家統一,並承諾以民為本,不會為“少數權貴利益”服務,使英國在“脫歐”的路程上繼續成為一個“勇敢、嶄新和積極”的國家。當時梅的慷慨激昂,感動了無數英國人,不少人認為當年的撒切爾夫人又回來了,不少人期望她能披荊斬棘,力挽狂瀾,率領英國“脫歐”,走向光明美好。然而他們看到的結果卻是梅與當年的撒切爾夫人一樣,有志難酬,黯然離去。

凡是歷史,皆為序章。隨著梅的離去和唐寧街10號的易主,英國的政治現實與歷史,揭開了新的一頁。保守黨已經為英國“脫歐”葬送了兩位首相,第三位上任後的豪言壯語和不懼“脫歐”艱難的誓言,是否能變成現實,目前英國輿論充滿質疑,如果約翰遜不能如願,則將是保守黨的第三次折戟。

倘若劇情果真如此演繹,這無疑不僅是英國保守黨的悲哀,也將是聯合王國及其國民的悲哀。同時,也不得不讓外界對英國的所謂議會民主政治制度,產生更大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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