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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砍了我60多刀,我依然要和他白頭偕老”

作者:彎鉤

來源:周衝的影像聲色

(ID:zhouchong2017)

早上醒來,看到一條新聞,三觀被震得稀碎。

一男子連捅女友60多刀,但女友沒撕逼,沒報復,甚至沒罵人。她帶著滿身刀傷,一身血汙,說:“我原諒他!”

然後,雙方還互相承諾白頭偕老!

真是活久見!

這當然不是一對正常的情侶。

所有非常態的事件,都會有一個非常態的開端。

男人姓沈,有家室,又壞又騷,2016年,他通過微信“附近的人”,釣到了單身的李小姐,二人見了面,開了房,然後滾到一塊。

李小姐本以為,沈某也是單身的。

沒想到,沈某早有家室。於是她要求分手。沈某抱著她,流著眼淚,作深情款款狀:“我和你就是命中注定。”

像彌補自己的罪惡,他請她吃飯,送花,在床上更加賣力。

她貪戀那種獎賞式的柔情,於是忍了下去。

罪惡從來都是如此的。

它專門挑選默許它的人、容易控制的人下手。

以後,他們的激情澎湃,伴隨的都是沉悶的毆打聲,帶血的呼喊,與悲傷的哭泣。

2017年,沈某離婚,和李小姐在一起。

兩人自此同居。

她以為,自己等到了花好月圓,圓滿收梢。她以為,這就是愛。

但真正的愛,從來不會伴隨著痛苦。

他們爭吵不斷,辱罵與毆打也不斷。

她一次次地忍。她以為暴力是欠账的方式,男友將在未來加倍償還自己,其實都是錯覺。由柔弱變為懦弱,這是暴力更新的重要原因。

同2017年11月22日,二人爭吵更新,李小姐大喊:“我要分手!”沈某再一次惡魔附身他手持榔頭和菜刀,在她身上一連砍了60多刀。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愛情!

60多刀,從頭到腳,她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處處都是傷口,每一個傷口血肉翻轉,令人不寒而栗。

她撿回一條命。

所有人都以為,她一定會離開那個暴力狂。

但是,作為一種愛情殉葬品的存在,她沒有。她再次被沈某的承諾、眼淚和牢獄之災所感動,寫下了無條件諒解書。

她說,沈某對她很遷就,她不願看著愛人在牢裡受苦。

她還說,我也有錯,最大的原因在我。

她的病,已經從身體,進入了精神。

她被刀子砍傷的,不是皮膚、肌肉與骨頭,而是一顆有理智的心。

法院判處沈某有期徒刑3年6個月,判決當天,沈某動情地說:“除非黃土白骨,我願守她百歲無憂。”

並承諾,今生要守李小姐到老。

李小姐也表示:“我願等你。”

旁人不理解這種現象。

但如果你讀過受害者心理學,就會知道,在長期受控、受虐中,受害者對施暴者產生依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會一邊承受拳頭,一邊試圖站起身來,去擁抱施暴的人。

她會一邊血淚俱下,一邊用被對方打至彎曲的骨節,去修複這種包含敵意的關係。

就像達爾文在《物種起源》裡的描述:“許多人都曾經聽說過,在活體解劑的時候狗一邊忍著痛。一邊還舔著手術者的手。”

就是這樣。

如同殉道者,吞忍著一切鞭笞。

如同寡婦守節,堅守著痛苦。

新聞出現以後,所有人都在吐槽。

人們罵女人,罵男人,也罵這一對“狗男女”。

但如果我們換個角度去看問題,就會發現一個非常可怕的地方,即,暴力從不止是帶給一個人痛苦,而是會令人長期受控,並愛上受控。

前不久,看到另一則新聞。

在廣西民政局,一對戀人準備領結婚證,突然男子對女友大打出手,旁人怎麽拉都拉不開。

男子人高馬大,不停用胳膊連擊女友頭部,最後更是直接將女子摔翻在地!

工作人員將二人拉開,經過勸說才消停。

這兩個人不是仇人,而是戀人。他們兩個月前在廣東打工時認識的,“愛得不行”,趕來領證。

在民政局,女子聲淚俱下,說:“要不我再考慮一下......”

男子聽後,怒不可遏,轉身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警察趕到,說,如果不願結婚,他們可以護送女子回湖南老家。但被女子拒絕了。

大家都以為結婚這事黃了。

可誰知當天下午,二人又高高興興地再次出現在民政局,並且還把證給領了。

訴諸暴力的男人,往往都低智、低能。

而容許這種暴力的女人,往往同樣低智、低能。

她們要麽智識有限,要麽資源匱乏,要麽,也是隱性的病人。匱乏於愛,無知於是非,糊塗於世事。

從這種認知出發,理所當然會遇見一路的障礙,半生的風險。

她們會在途中,與各種渣男狹路相逢。

這些人要麽暴力狂,要麽是下流胚,要麽是毫無底線的小人。

我微信上有一個讀者,也是這種受虐成癮患者。

她被男朋友打過不下幾十次,有時用拳頭砸頭,有時用腳踢,有時掌摑,有時操起什麽家什,就往她身上揍。

她也報過警。

但警察離開後,他又坐在她的家門口,說:“你想甩開我?沒那麽容易。”

她想躲開。

但他撲上來,緊緊地擁抱她。他會說自己離不開她。說她是他一生摯愛。說他想她想得快瘋了......

她內心的憤怒一點一點地化開,最終,她接受了對方的說辭:我愛你,我受不了你要離開我,我一想到你可能和別人一起就崩潰......

當一個人固有的是非觀被動搖,孤苦無依的受害者,就會在苦海之中,隨便抓住一點什麽,當成自己的救命稻草。

雖然在她上岸後,她也會知道,這根稻草有多微渺,有多可笑。

但她當時就是不會撒手。

2011年,河南洛陽曝出性奴案。

大家都津津樂道於其中細節,但令心理學者更感興趣的是,為什麽這些被控女性,會在出來後,百般為李浩說情。甚至有人死心塌地愛上了他。

奧地利也有一個女孩,名叫娜塔莎·坎普希,在上學路上,被人塞進麵包車,囚禁8年多。

當她被解救後,她不僅為罪犯求情,買下當初囚禁她的房子,說:“我愛他!”

這件事後來被改編成電影,也就是《3096天》。

在這些事件裡,你都會發現,當一個人處於絕望之中,深感世界都是黑暗,沒有希望,也沒有光明,她會開啟所有觸角,去體會絕境中的一切。

這時,你給予她一點柔情,她就會渲染這種柔情。

她不得不如此。

因為,在內心中誇大施暴者的惡,對於受害者更難接受。她會只剩下兩條路可走,要麽反擊,要麽自殺。

但是,當她把施暴者的角色,替換成“愛人”,自己的寬恕是愛,自己的退讓是愛,自己的無底線也是愛,她就會合理化這種相處。

然後自己也“愛”上對方。

當“愛”發生,兩個人成為一體,會為她帶來某種歸宿感,和安全感。她不會覺得孤獨,也不會覺得恐懼。

阿莫多瓦有一個電影,叫《捆著我,綁著我》。

講一個瘋狂粉絲,愛上了一個女明星。

後來,他把女明星綁架,囚禁在自己的房子裡。天天綁著她,除非做愛才松開。

故事的最後,女明星愛上了這個瘋狂的男人。

絕境之中,我們會由衷地恐懼。

會比以往更渴望聯結。

會更加害怕“一個人”。

於是,就會“愛”上眼前唯一的這個人,在心理,將“他”與“我”,變成一體。

然後她會寬恕,她會說:“我知道他很壞,可是我沒辦法......”

最關鍵的一點是,當一個人經受的暴力越多,她會降低對暴力行為的抑製。

第一次被打,被突破心理界限和生理界限,當然引發巨大震動。

但反覆被打,她會越來越習慣。

而這種習慣,也會誘使施暴者打得越來越嚴重。

長此以往,受害者的境遇就會極其悲慘。比如文初的李小姐,就等到了沈某的60多刀。

在沈某的施暴下,她受傷的不止是身體,還有人格。

她不再具有健全的、獨立的、自信的人格。

她會覺得自己配不上更好的人,更好的生活與機會。

於是俯下身來,在一地狼藉中,去親吻這個暴戾的、瘋狂的、邪惡的男人,接受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命運。

這就是暴力的致命之處——他會把你,也變成一個病人。

因此,面對惡,尤其是親密關係中的惡,一定要記得一句話:不可默許,不可寬容,不可希望奇跡發生。

惡就是惡。它不會因為善而變成善。它只會吞噬善,以及讓善變成惡的同盟。

對待惡,別遲疑。別退讓。別慈悲。

不信,請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受害者——因為往昔的隱忍,最初的懦弱,她們引誘出更殘忍的暴力,催生出一個病態的、扭曲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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