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特雷莎·梅一再執意向議員們“推銷”自己的脫歐協議而不作出實質性修改，英國下院嘗試對其他路徑進行辯論和投票。3月25日晚10點左右，英國下院以329：302票通過了奧利弗·萊特文爵士提出的一項修正案，旨在拓寬脫歐的選擇路徑，並為3月27日進行一系列“指向性投票”開綠燈。英國議會的這項舉動被人們稱作是議員們奪回了脫歐控制權。
議會“奪權”，為脫歐尋找另類選擇方案
議會“奪權”的主要原因是認為脫歐早已陷入僵局，而特雷莎·梅領導的保守黨政府不僅沒有提出一種切實可行的脫歐方案，更有甚者是在浪費脫歐的寶貴時間，有可能導致英國陷入混亂狀態。在這種情況下，650名下院議員正在群策群力，試圖通過暫時“奪權”來有效推進脫歐前行。
下院議員的選擇的確給當前的特雷莎·梅政府又一次帶來了沉重打擊，投票結束後，三名部長立刻宣布辭職。歷來強調秩序的英國下院似乎正在失控，實際上，形勢並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糟糕。
從本質上講，英國政府出自議會，它不過是議會通過法案的主導性力量。當這個主導力量無法主導下院時，議會可以打破常規訴諸於整體議員的力量。議會“奪權”實際上是整個議會暫時回到它最基本的功能上來，針對脫歐問題在跨黨派之間進行辯論和表決，尋找切實可行的解決方案。與慣常的做法不同的是，議員們在“指向性投票”中可以自由投票，暫時不受黨派主流意見的約束。
在議會“奪權”之後，特雷莎·梅政府可能暫時失去了脫歐控制權，因為在“指向性投票”中，她的方案可能只是眾多方案中的一種。首相特雷莎·梅的權威會進一步遭到削弱，目前只能等待“指向性投票”的結果，但她仍有很大的主動權。當然，這些“指向性投票”是否能夠找到一種讓議會多數議員讚同的脫歐方案，則是另外一回事。
特雷莎·梅須全盤考慮整個下院議員的意見
首相特雷莎·梅接手的不僅是一個在公投問題上失敗的保守黨政府，還是一個在社會意見上嚴重分裂的英國。更讓這位毅力堅定的女首相感到揪心的是，她無法讓保守黨內部團結一致，因為保守黨在脫歐公投中分為“脫歐派”和“留歐派”，且力量相差無幾。因此，在特雷莎·梅執政兩年多的時間裡，在脫歐的很多問題上呈現出進退兩難的尷尬局面。
實際上，人們不應把現如今的脫歐僵局歸咎於首相特雷莎·梅本人。從過去幾年的脫歐談判實踐看，特雷莎·梅一直致力於英歐之間達成一項有利於雙方的脫歐協議。英國脫歐從政治理論上講是英國要離開歐盟這個大家庭，但在政治實踐上卻不能只顧英國民眾的脫歐決定而無視這項決定帶來的嚴重後果。特雷莎·梅上台之後的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帶領英國順利脫離歐盟。她在這件事上殫精竭力，時刻以國家利益為重，讓英國受到脫歐的負面影響降至最低。
但問題在於，保守黨內部存在著不聽從黨魁的意見的聲音，而特雷莎·梅並沒有以強力的手腕讓那些持有異見的保守黨議員在關鍵時刻聽從保守黨的主流意見。實際上，整合保守黨的內部意見存在著很大困難，最大的阻力來自那些僅憑2016年脫歐公投的結果而不顧實際情況要讓英國脫離歐盟的一些黨內人士。特雷莎·梅也試圖組建過一個由“硬脫歐派”和“軟脫歐派”組成的溫和政府，但她無法滿足硬脫歐派的口味。在去年12月保守黨內的不信任投票中，特雷莎·梅以200：117票挺過難關，但從中可以看出，反對她的力量非常之大。
更重要的是，特雷莎·梅領導的保守黨在2017年的提前大選中並未獲得議會半數議席，這才是保守黨的軟肋。雖然後來保守黨爭取了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的支持，但在脫歐問題上，該黨反對特雷莎·梅達成的脫歐協議。
從當前的局勢來看，首相特雷莎·梅依然無法保障議會順利通過她的脫歐協議，因為她無法讓全部的保守黨議員投票支持，也無法讓民主統一黨無條件支持，她只能寄希望於反對黨議員的支持。在脫歐問題上，要想讓脫歐方案通過，除了進行重大的修改之外，特雷莎·梅還必須把整個下院650名議員考慮在內，而不能只顧保守黨內部的意見。
二次公投有多大的可能性？
英國是個典型的代議民主製國家，全民公投至今尚未成為英國的一項政治慣例。也許是想要效仿有些歐陸國家的直接民主製，也許是想要給代議製進行補充，或許是為了爭取更大的民意支持，全民公投才被英國政客拿來使用。全民公投的最大好處是民眾充分表達了自己的政策偏好，但壞處是這種偏好並不一定是政治精英所希望的結果。
2014年的蘇格蘭獨立公投讓時任首相的大衛·卡梅倫享受到了公投帶來的愉悅，蘇格蘭並未因公投分裂出去，但2年後他就體驗到了公投的危害，2016年的脫歐公投不僅讓他失去了首相職位，還影響了英國的全球戰略。從2016年至今，英國仍深陷脫歐泥潭中，未來三五年內英國可能仍無法消除脫歐公投帶來的影響。
看到脫歐無法取得實質性進展，英國民眾很是焦慮，他們簽發了各種請願書。最為吸引人們眼球的可能是關於第二次公投的情願。早在2016年9月，下院就討論了一份有400餘萬人簽名的要求第二次公投的請願書，但結論是必須要尊重2016年脫歐公投的結果，時任脫歐大臣戴維斯說：“這是個簡單的民主政治問題。”然而，隨著脫歐談判的進展，英國民眾仍未放棄第二次脫歐公投這個選項。
雖然英國政府和首相特雷莎·梅在很多場合公開表示，英國不會再有第二次脫歐公投，但民眾在這個問題上的請願也有所變化。一份有超過13萬人簽名的請願書希望針對“接受特雷莎·梅談成的協議”和“取消脫歐並留在歐盟”兩個選項之間選擇；另一份請願書則超過580萬人簽名，它直接請求政府撤回《裡斯本條約》第50條並留在歐盟。議會將在4月1日討論這些請願書。當然，請願書並不能逆轉當前的脫歐進程，但它們給英國政府施加了很大的壓力。
從歐盟方面看，讓英國留在歐盟的選項依然敞開著。2018年12月10日，歐盟法院稱：“當成員國已向歐洲理事會通知它打算退出歐盟之時，像英國所做的那樣，該成員國可以隨意單方面撤銷這份通知。”但是，英國政府不能毫無理由地撤回退歐申請，這點也是非常明確的。
從英歐官方的觀點和英國民眾的請願來看，第二次針對脫歐問題的公投依然存在著可能性，但公投的內容不能再是簡單的留在歐盟或離開歐盟，很有可能是對英國如何脫歐進行公投。當然，第二次公投也極有可能是在議會“奪權”後的“指向性投票”中的一個選項。
（李冠傑，上海外國語大學英國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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