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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學生至上”不等於讓老師放棄真理

作為老師,你必須要有所堅守,讓孩子看到你身上的骨氣和傲氣,而不是市儈氣和庸俗氣,或者是精致的利己主義。教師是一個時代的良心,是麥田裡最後的守望者。

本文首載自 王開東(ID:heimawangziwkd),經授權轉載。

作者:王開東

美國微電影《可選擇的數學》裡,小丹尼的試卷上寫著“2+2=22”,於是女教師威爾斯把他找來:“丹尼,你好像在加法上遇見了一些問題,別沮喪,你是來學習的,我們在錯誤中學習。”

威爾斯給他講解:她一隻手拿著兩支畫筆,另一隻手也拿兩支畫筆,然後把兩隻手上的畫筆加在一起,問丹尼,現在是幾支?丹尼回答說——22支。威爾斯笑著說,丹尼,你錯了,應該是4支。丹尼突然暴怒,把老師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拂袖而去。

第二天,威爾斯萬萬沒想到,丹尼的家長來了,但還好,夫妻兩人笑容可掬,顯得很有教養。

他們問威爾斯發生了什麽,威爾斯告訴了他們。丹尼媽媽問,“誰說他錯了?”威爾斯說,“數學說的。”丹尼爸爸說,“你是罵我兒子白癡?”威爾斯說,“哪裡,我怎麽會罵他?”丹尼爸爸說,“那你憑什麽說你的答案是正確的,他的答案就是錯的呢?”丹尼媽媽也大聲附和。

隨後,丹尼爸爸破口大罵,“威爾斯,你算個什麽東西,你這個智障,我們家的丹尼是一個思想家!”

丹尼媽媽則說,“我去校長那裡去投訴你!我能取代你的工作。”

威爾斯也被惹火了,“你取代不了我,如果你連2+2等於多少都不知道的話。”丹尼的媽媽惱羞成怒,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很快問題來了,校長找談話,說威爾斯不該動手,應該道歉。

威爾斯很憤怒,“是丹尼媽媽動手打了我,打人的不是我。”

校長還認為一個老師不應該告訴孩子對與錯。威爾斯堅稱,老師就應該告訴學生對與錯。校長終於亮出了底牌。“家長說你把一些東西塞到孩子的頭腦裡去,你的偏見影響了孩子的創造力。”

很快家長們集中示威,高喊“讓孩子做主!停止踐踏孩子的自信心!”還有家長憤怒聲討,如果你討厭小孩,你為什麽要做老師呢?

但威爾斯絕不肯低頭。當天,幾個校董坐在一排,舉行聽證會,聽取威爾斯懺悔。

他們告訴威爾斯:“家長起訴你,說你妨礙孩子心智發展。你應該持開放性的答案。”“但我不能改變事實,我的答案只有一個,就是4。”威爾斯回答。校董最後說,“我也有一個答案,學校減掉你就等於太平。”

最後威爾斯被停職一周,等待進一步處理。電台雜誌討論這件事,所有矛頭都指向威爾斯,威爾斯成了一個滅絕師太,人人喊打。

一周之後,威爾斯接到電話,去學校做最後談話。校長告訴她,她已經被開除了。但學校遵守辭退約定,支付給她上個月工資2000元,另外還有下個月工資2000元,共4000元。

故事的結尾讓人大開眼界。威爾斯斬金截鐵地說,“校長,你錯了,2000+2000不是4000,而是20002000。”

故事到這裡戛然而止,意味無窮!

我之所以不厭其煩複述了這個故事,不僅因為這是一個好故事,更因為我們老師都面臨著這樣的困境。

學生至上,一切以學生為中心,師道尊嚴蕩然無存。老師以淺薄的有趣來吸引學生,以拉關係來維持課堂,知識和真理的偉大魅力味同嚼蠟,老師是在與遊戲和手機來爭奪時間,這對老師來說,太難了。

這些學生又怎麽樣呢?大多數孩子都是獨生子女,至少是6個成人寵愛的對象,他們敏感脆弱,但又自高自大,但自大的人又很容易會滑入自卑。老師打不得、說不得,批評無效,表揚也無效,一些孩子油鹽不浸,水土不侵,成了關漢卿筆下的“蒸不爛、煮不熟、捶不匾、炒不爆、響璫璫的銅豌豆。”

家長對孩子步步退讓,但對老師卻步步緊逼,每個家長都認為自己孩子是天才,是思想家藝術家,應該遠遠超出同類人。但所有家長都這樣認為,這就是一個悖論。

老師就是孔夫子再世,也無能為力,他絕不可能保證每個孩子都超出其他孩子。大家都做分子,誰來做分母呢?

在家長的焦慮和壓力之下,學校也是低三下四,家長有資格評學校,還能用腳投票,上級部門關注業績等等。對學校來說,辦學品質是生死線,人民滿意是硬指標,學校也是層層加碼,最後壓力都傾軋到老師身上。

老師只有奮力前行,嘔心瀝血,苦口婆心,但老師一副三貞九烈的面孔本已讓人生厭,再加上知識獲得、能力培養都需要艱辛跋涉,孩子們又不願吃苦,你奈他何?

於是,一類老師就逼迫學生學,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校園裡的暴力事件層出不窮。往往就是這樣引發的。但這只是冰山一角,更多的孩子沒有跳樓,也沒有傷人,但他們產生了嚴重的心理疾病。我可以大膽地說,越是好的學校,心理健康有問題的學生越多。這一切,我們看不見。但看不見,不等於不存在。

還有一類老師,就是不斷賞識教育,有的甚至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答案等於9,學生說等於4,老師讓學生再想想,學生說等於6,老師慌忙表揚,說,很好,很好,已經快要接近答案了……

沒有哪個時代,教師做得如此憋屈。但不論如何憋屈,老師還是要堅守自己的職業倫理,這個倫理就是老師要有原則,有底線,絕不在原則問題上輕易對學生讓步。

教育本就有痛苦的成分,這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們為什麽要對學生無限制的讓步?

複旦大學的錢文忠教授說,不打不罰是培養不出孩子的,對此,我並不認同。但是我相信教育的倫理,我可以增加孩子的選擇權,但我絕不能同意2+2等於22。這超出了教育的倫理,真理是怎麽樣,我們沒辦法改變它。

我常常因為自己堅守的倫理,付出一些代價,但我有怨無悔。

很多年前,我才做班主任不久,班級來了一個插班生。當時我們都很驚訝,一個城市裡的孩子,為何要到鄉村學校來借讀?他爸爸和我們的校長是老同學,但他難道不在乎城鄉教育品質的差異?

很快我就知道那小子的厲害了,他的爸爸是警察局局長。這小子無法無天慣了,肯定在別的地方待不下去才來的。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

到我班級消停不到一個星期,他就把班上一個女生惹哭了。上課,他坐在後面,不聽課就算了,居然旁若無人地玩前面女生的辮子,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猥褻。他眼裡沒有一個女生的尊嚴,也根本沒把老師放在眼裡。

下課後,女生哭哭啼啼地告訴我這件事,也是太年輕了,我一聽就炸了,把那家夥找過來。怒氣衝衝地說:“你根本不在乎別人的感受,老子今天也不在乎你的感受,快把手伸出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你!”

然後我到處找棍子。也許是我的咬牙切齒嚇住了他,他臉色煞白,小聲說,老師,老師我錯了,我道歉,然後他竟然流下了鱷魚的眼淚……

這樣一來,我拿起的棍子,打不下去了。本來我是準備狠狠打,出出心頭的惡氣。男生欺負女生的流氓行為,那是我班的高壓線,一定是要用重典的。

最後我沒打他,讓他全班公開道歉。班會課上,他念了自己的道歉信。我最後總結:在我的班級,無論貴賤,任何人都是平等的,都受到同等的尊重,今天只是第一次,我選擇原諒,如果再有類似行為,我絕不允許你再踏進我班級半步。

第二天上早讀,我正在黑板上寫字,孩子們都在大聲讀書。突然間,大家都莫名其妙地停下來。我回頭一看,那家夥又在玩女生的辮子,而且挑釁地看著我。我問,“你在幹什麽?”他說,“你沒看見?我在玩辮子!”

我這才明白,這家夥昨天被我的氣焰嚇倒了,但他並不服氣,或者感到屈辱。因為這和過去不一樣。深入思考之後,他決定要和我對著乾,懷著一種報復的心理,他要挑釁我,把失去的東西奪回去。

全班同學都看著我,我放下粉筆。走過去,抓住他的衣領,一下子把他拎起來,從課桌上拖出來,一直拖到教室外。

我把門關上,繼續早讀,下課後我對孩子們發表《最後一次演講》,老師堅守自己的承諾,我絕不允許這個家夥踏進班級半步。我知道他爸爸是警察局局長,我隨時準備像李公樸先生一樣,前腳走出大門,後腳就不準備踏進來……

當時做這樣的承諾,我熱血沸騰,同時有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後來,我頂住了校長的壓力,也頂住了可能來自警察系統的威脅。說實話,我很害怕,但我必須兌現對這些孩子的承諾,讓他們看到,無論貴賤,一視同仁的平等。讓他們看到,我們說出去的那句話,都可以用生命來踐行。

校長反覆勸說我,但我堅決不讓步,說到最後,我聲淚俱下:這是我的信仰,如果你打碎了它,我就沒辦法做班主任,也沒辦法做老師了。這個班級的孩子,從此不會信任一個老師,他們只相信強權,相信暴力,這是一個教育者萬萬不能忍受的。

所幸的是,校長最終站在我這邊,警察局長也沒找我麻煩,那孩子又偷偷轉走了。一直到今天,我都沒有後悔。今天,我把這種行為叫做教育倫理。

作為老師,你必須要有所堅守,讓孩子看到你身上的骨氣和傲氣,而不是市儈氣和庸俗氣,或者是精致的利己主義。教師是一個時代的良心,是麥田裡最後的守望者。

我們當然不是梁山好漢,但我們仍然要主持正義,製止校園欺凌,路見不平一聲吼!

我們是教師,不僅傳授知識,還代表著孩子眼裡全部的世界,我想讓孩子看到這個世界,還有那麽一點希望,值得他們好好去奮鬥,去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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