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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歷史深處走來的雲岡石窟

作者:李梅

汲取東西方文化之精華的雲岡石窟,見證了民族文化融合與中外文化交流。作為人類文明的瑰寶,它歷經1500多年的浸潤,曾一度被遺落在歷史的縱深之處。但是,伴隨絲路上回蕩起的清脆駝鈴聲,一尊尊石窟藝術雕像得以穿越千年時光,重新走進人們的心田。

位於山西大同的雲岡石窟景區內藍天紅葉青草層疊,山堂水殿石窟相望。莊嚴的石刻大佛在一片清爽宜人的景色中,迎接遊客的到來。 新華社發(資料圖片)

千年文物“活了起來”

世界文化遺產雲岡石窟構成了人類藝術長廊中極重要的組成部分,展現了公元5世紀前後中外文化交流的盛況,體現了佛教藝術傳入中國後獨立發展的早期特徵。

這座珍貴的文化遺產歷經歲月衝刷,依然完整屹立於中國北方的崖畔,實屬不易。近代以來,在有識之士的關注和保護以及諸多研究團隊的持續探究下,雲岡石窟得以修葺完善,並形成了保護和研究並重的良好態勢。

20世紀三四十年代,正值戰事危急時刻,建築家梁思成及夫人林徽因等人克服種種困難,調查了華北、中原地區的古建築。在《佛像的歷史》一書中,梁思成說:“第一批重要的紀念性雕像見於大同雲岡,即北魏第一個都城。”同時,梁思成等人還拍攝和記錄了大量廟宇、石雕、佛像等照片和資料。這為新中國成立後全面開展石窟調查研究提供了豐富的史料,也為後繼者開啟了研究路徑、開闊了研究思路。

20世紀80年代,北大考古團隊對雲岡石窟進行了細致調研,不僅運用考古學方法對窟龕及雕塑作品進行分類研究,還結合國內外研究者的看法,更為細致地提出了雲岡石窟的具體分期問題,成為今天研究雲岡石窟歷史分期的重要參照。

從1952年大同市古跡保養所成立到2006年雲岡石窟研究院建立,國家和地方政府對雲岡石窟的維護、修繕工作持續深化。相關條例和地方法規的制定,進一步為雲岡石窟保護系統工程的開展提供了保障。

特別是,在周恩來總理關懷下進行的“三年維修工程”,使得一度面臨坍塌的雲岡石窟化危為安。之後的“八五”計劃、國道改造工程、防水修復工程等,有力地引領了雲岡石窟的保護和研究。

2001年,雲岡石窟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將雲岡石窟品牌推向了全世界。2019年,《雲岡石窟全集》(20卷本)出版。全集採用數字化設備,大規模、全方位采集了雲岡石窟彩色影像資料,比日本出版的16卷本《雲岡石窟》更為全面精細,成為雲岡石窟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科技與匠心的完美結合,還讓千年文物活了起來、走了出去。進入數字化時代,雲岡石窟實現了1∶1複製。這是雲岡石窟科學保護的一個創新突破。可複製、可拆裝、可運輸的“雲崗石窟”,邁開了行走世界的步伐。同時,“雲岡石窟全景漫遊”全新上線,為足不出戶體驗雲岡石窟提供了新方式。

由樸拙之風轉向清麗雋秀

石窟原是古印度的一種宗教建築,主要開鑿於山崖間。最初作為佛教信徒坐禪修行的場所,又被稱為石室;後來演變為石窟組合,其中“禪房窟”“塔廟窟”這兩種模式在印度較為普遍。

伴隨佛法東漸,源於古印度的佛教藝術沿著動蕩而綿延的絲路遠播於西域諸地,並隨著貿易線路,漸趨深入中原。這一外來的宗教藝術形式與中國傳統藝術接觸、碰撞後,在互促與交融中逐漸發展。歷經時間的檢驗,加之匠師們虔誠的摹寫與再創造,遠道而來的佛教藝術在古代中國大地上得以生根發芽。至南北朝時期,中國佛教藝術迎來了發展繁盛期,形成了具有中華民族風貌的藝術形式。

雲岡石窟是這一時期中國石窟文化發展的代表。它規模宏大、氣勢恢宏,窟內造像精美、題材豐富。現存主要洞窟有45座,窟龕200多個,造像5萬多尊。

作為全石化雕刻的代表,雲岡石窟雕刻藝術具有極高的創作水準。整個石窟群雕刻面積達18000萬平方米,佛像的可塑性極強,最高的造像17米,最小的造像僅2厘米。巨大的佛像和嬌小的雕像相映襯,連同裝飾紋樣一起,營造出了富麗、繁盛的佛國世界。

梁思成指出,雲岡石窟“非中國”的表現甚多,或明顯承襲希臘古典宗脈,或繁複地摻雜印度佛教藝術影響。依據雲岡諸窟雕飾花紋的母題及刻法、佛像的衣褶容貌及姿勢,可知中國藝術從那時起迎來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作為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集聚地,雲岡石窟的佛教藝術展現了南北朝時期中西文化交流互鑒的印記。雲岡石窟中的裝飾紋樣式樣豐富、造型多變,具有重要的裝飾功能與豐富的審美意蘊。其中的蓮瓣、卷草紋、忍冬草、繩紋、瓔珞、花繩等紋飾,大都源於域外的母題。

例如,形式多樣的卷草紋多出於波斯、希臘的裝飾藝術。部分裝飾紋樣甚至超過了殷周秦漢之際的雲紋、雷紋等式樣,對中國藝術產生了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雲岡石窟不僅是中西文化交流的產物,也是多元文明交融的典範。西域的絢爛曠達、北疆的雄渾豪放、中原的優雅細膩,不同地域和民族的文化風貌在這裡結成了豐富多彩的石刻藝術,映襯出歷史長河中璀璨的記憶。

雲岡石窟所在的大同曾為北魏都城,是北方地區一個重要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因政權遷徙,加之與西北少數民族政權的不斷角逐,至北魏建都之時,經歷了多民族文化藝術的碰撞與交流,匯聚了多方文化。

公元460年,靈岩秀麗的武州山突然“石破天驚”。高僧曇曜受北魏皇室所托,負責在武州山崖開鑿窟龕、雕琢佛像。武州山南麓特殊的石質,為雲岡石窟的鑿刻提供了天然的保障。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注》中,曾這樣概述雲岡石窟的開鑿盛況:“鑿石開山,因岩結構,真容巨壯,世法所稀,山堂水殿,煙寺相望,林淵錦鏡,綴目新眺。”

作為雲岡石窟早期造像的代表,“曇曜五窟”的造像渾厚圓潤、沉穩肅穆,其莊嚴、宏大之勢彰顯了豪邁的氣勢,是西域遺風與少數民族藝術交融的產物。

雲岡石窟雕刻藝術的分期是比較明顯的。前期以樸拙的西域之風見長,加之胡風胡韻的融合,雕刻中多出現大佛形象,窟龕形貌給人以巍峨莊嚴之感。到了中期,造像精雕細琢、裝飾華麗,出現了中國式佛衣樣式。

公元494年,北魏遷都洛陽,雲岡石窟的建造步入晚期,出現了窄肩長頸、面相清麗、比例適中的佛像造型。與早期的恢宏氣勢相比,後期石窟營造逐漸向清麗雋秀的中原之風過渡。清麗飄逸的主尊、靜謐幽思的菩薩、歡愉舞動的飛天、憨態可掬的弟子、虔誠祈願的供養人,構成了窟龕內的主要雕刻內容。

審美趣味碰撞,藝術風格融通

與其他石窟相比,雲岡石窟以主題突出的佛傳浮雕、精美細致的裝飾紋樣以及富有活力的樂舞雕刻著稱。

開鑿於公元5世紀的第12窟,是雲岡石窟中一個較為華麗多彩的洞窟,被稱為“五華洞”,亦得名“音樂窟”。這是一個有著前後兩室的窟洞,窟龕內刻滿了形態各異的飛天伎樂和各式器樂,演奏者神情飛揚、動作嫻熟。走進庫龕,好似一場規模盛大的音樂會正在有序進行。此窟樂器樣式豐富,真實展現了當時各民族樂舞融合的盛貌,是留給後世的珍貴音樂寶藏。

伴隨歷史的演變,雲岡石窟不斷汲取中西文化藝術之精華、融匯中華傳統雕刻藝術之技法,創造性地開啟了西來樣式的本土化、民族化、世俗化轉向。異域而來的佛教藝術在與中華文化的碰撞、交流中,漸趨融會貫通,最終形成了有異於原始佛教藝術的形式。

其中,一大亮點是飛天。在雲岡石窟,匠師們以富有生命意味的流動線條,流轉出自由飛揚的美好境界,成就了中國飛天藝術形象的豐富內涵。

研究者廣泛認為,輕舞飛揚、簡練明朗、清逸飄灑的飛天藝術形象,主要得益於儒、佛、道、玄的碰撞、交流與互促。原初道家的隱逸情懷、傳統宗教中的羽人形象與佛教藝術中的天人一起,成就了飛天意象的深厚意蘊。

總的來看,多民族藝術風格在雲岡石窟得到了全面、深入的互鑒與融通。一方面,它承繼漢代藝術的雕刻傳統;另一方面,又吸收古印度犍陀羅和秣菟羅藝術的創作手法,孕育出獨特的風格。

這種審美趣味的碰撞與融合,進一步促成了雲岡石窟以和為美的造像布局、以清為美的形貌神韻、以超凡出世為傾向的體態氣度。

這種多民族文化藝術的交流、包容、接納、改造和再創造,則是中華文明得以綿延數千年的重要基石,也體現了中華民族開闊的文化胸襟與包容之心。

新時代,保護好雲岡石窟,不僅具有中國意義,也具有世界意義。歷史文化遺產是不可再生、不可替代的寶貴資源,要始終把保護放在第一位,讓旅遊成為感悟中華文化、增強文化自信的過程;要深入挖掘雲岡石窟蘊含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歷史內涵,增強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跨越千年歷史的雲岡石窟,與世人的因緣仍在繼續。

(作者部門:浙江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

來源:解放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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